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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奇特的玫瑰香

羽默的眼神在着空间里游离着,努力回想与这丝余香有所交集的记忆点。她的ROSE!奇特的玫瑰香,只不过没有混合烟叶和添加物的纯香味。怎么这里会有?

羽默还来不及求解这又一个谜团的答案,她就已经感受到体内的另一种需求了。她出了门,下了楼,刚走了不远,一辆巡逻的警车鸣着警笛从她面前呼啸而过。

不一会儿,那辆警车又开了回来,在羽默面前停了下来。

“小姐,这么晚了一个人很危险的!你家住哪?我们送你回去。”其中一个警察很严肃地对羽默说。

羽默看到车里坐着两个身穿黑色制服的人,并且看样子都是配备了武装的。

“我……我刚被抢了!”羽默作出一副惊魂未定的表情。“两个男的架着一辆摩托车往那个方向……”她用手指着前面一片空虚的暗夜又补充道。

两个警察对视了一下,其中一个又对羽默说:“那你先上车吧。我们往前开一段看看你说的那两个匪徒会不会停下来分赃。还有,无论什么情况你都呆在车里,发现目标我们会请求支援的,懂吗?”

羽默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上了那辆警车的后座。警车继续前行,那车顶上的警灯在这一片黑茫茫中格外耀眼,只不过警笛已经关闭。羽默努力克制着体内的暗涌,试图找机会脱离这最安全的险境。

“看,那边有两个人影。小姐,你认得清抢你的是不是那两个人。”一个警员谨慎地对羽默说,这时,警车的车灯也已关闭,速度慢得几乎静止。羽默朝那警察指引的方向远远望过去,一条小巷的转角两个鬼祟的身影正叼着烟全神贯注地翻着什么。

“好像是……又好像不是……太远了,认不清。”羽默这样说着,其实心里早已认出这两个身影正是昨晚抢她包的人,不过一定也早被他们不知扔到哪个角落里了。

“那我们先过去查一查。小姐,麻烦你藏在车里千万别让人看到你,以防万一。”接着,他又对另一个警员低声说:“我从前面过去,你在后面掩护,一发现不对近,马上通知总部把附近警力都调过来。”说完,他们一起下了车。

看着他们朝那两个人影走过去,问了一些话,正要进行搜查是,忽然双双扭打在了一起。其中一个匪徒径直朝警车这边跑来,刚绕过警车,只听一声枪响,那正要逃跑的匪徒应声倒地,另一个匪徒为求保命连忙缴械投降了。现在正是“严打”的风口上,过激反抗,配枪警员是有权将其现场击毙的。

羽默看到那两个警察,一个在继续搜查,一个正用对讲机汇报这里的情况。她从另一侧打开车门,看到那个被击中肩部的匪徒正趴在车边上抽搐着,看来这一枪并不足以致命。羽默看着这人伤口上逐渐渗出诱人的血水,她偷偷潜下车,一手捂住这人的口鼻,一手扒开他的衣领,将嘴唇凑上了渗血的伤口,任凭此人挣扎也再拗不过此刻这具注入新鲜血液的强大身体了。

在其他警车赶来的之前,羽默已经回到了那辆警车的车后座。她故作一脸惊慌的表情直直地看着车窗外发生的一切。之前的两个警员在跟匪徒纠缠的过程中各受了一些轻微的擦伤,前来的援助警务人员将束手就擒的其中一个匪徒押解上了一辆警车,然后随同来的法医简单地查看了另一名中枪倒地的匪徒,大概断定了他是一枪毙命,殊不知他实际应该是窒息而亡,当然,也不排除惊吓过度的可能。

随后,其他警察在案发现场的警车后座发现了惊慌失措的羽默。之前的两位警员连忙简单解释了羽默在场的原因。他们将那个从匪徒手里夺回的女士皮包递给羽默,问了句:“这个包是你的吧?”羽默木然地摇了摇头,于是他们又把包递给了旁边的取证人员。其中一个警察又对他旁边的同事说:“看来这位女士受了不小的惊吓,把她一起带去医院吧。”就这样,一言不发的羽默又同这两位警察一起上了另一辆车被送往了市区医院。

到了医院,两名警察立刻被一位护士带去进行伤口的消毒和包扎。他们先把羽默交给了医院的另一名护士,并说待会儿会派人护送她回家。那位负责照看羽默的护士显得极为亲切,她关心地询问道:“是不是受到惊吓了?没关系的,现在这里很安全。要不要先去做个全身检查?”羽默仿佛幡然醒悟一般委婉的拒绝了,她只说坐在一边休息一下就好了。于是,那位护士又微笑着先离开去帮助其他病患了。

羽默独自坐在医院的候诊区,灯火通明的医院大厅刺得她双眼生疼,而这里浓重的消毒水气味令也另她颇有些反感。不过在这气味掩盖下的另一种味道却让她倍感欢喜,那便是四处蔓延的血腥味。急救室的门频繁地一开一关,仿佛一直从未曾间断。进进出出的医生护士,和来来回回沾满血迹的担架床。看来这座城市确实是不那么太平,只今天这偶然亲临的一晚,羽默就看到这么多鲜血淋漓的病患伤者被推送进来。与此同时,另一处场景引发了她浓厚的兴趣,那就是不断运送血包过来为伤者输血的医用推车……

羽默一个人从医院大门走出来,她深呼吸了一大口这深夜里分外沁人心脾的空气。羽默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提着的一个感觉沉甸甸的黑色垃圾袋,此刻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夜间的城市如此混乱不堪,她也不想再生出什么事端惹人生疑了。而且,今天晚上还是在两个警察的眼皮底下作的“案”,还好那个法医也只是粗略地看了一下那具“失血严重”的尸体。大概是因为这段时间需要鉴定的尸体太多,而今天这具又是本该伏法的嫌疑犯,所以才走走过场罢了。

羽默回到家,拿出那只本是用来装红酒和鲜血的混合液体的红酒瓶,现在她用这个瓶子灌满了这百分之百纯正的鲜红液体。接着,再将余下的那一大袋血包封好,放进了冰箱的冷藏柜,这些天的“粮食”估摸着也就绰绰有余了。

她安心地走进自己的房间,拿出抽屉里一包开了封的烟。点燃一根,她便更加确定,隔壁那间房确实隐藏着和这烟里极为相似的玫瑰香味。只不过,羽默实在想不出这和自己到底有着什么关联。

看看时间,离天亮还有着一段距离。于是,羽默又回到了电脑前,带着满载而归的亢奋心情,开始新一页惊心动魄的篇章。

昼夜依然不紧不慢有序地更迭着,默契得天衣无缝。羽默依然安静地隐匿在这暗夜深处专注地创作着她的倾城绝色,她不再去打扰谁,也不再被谁打扰。

数天后,她被几连串不眠不休的门铃声惊醒,是送包裹的。她回到仍旧昏暗的房间,拆开包裹,是她的《倾城》第一部,终于出版了。羽默先是一番欣喜,然后便是满腹疑云。她触摸着仍然感觉昏沉的头颅,心想:电话里不是说一个星期后出版吗?

她迅速启动电脑查询今天的日期,难道自己就这么昏睡了几天?她慌忙打开自己的小说博客网页,又稍稍安定了些,还好,博客上的小说每天都有更新,而且更新字数有增无减。可是,这真的是出自自己的手笔吗?

而现在的问题是,羽默还觉得自己睡眠不足。她连连打着哈欠,眼皮直往下沉,不受控制的身心俱疲。最终,羽默还是被这巨大的瞌睡感征服,再次瘫倒在床。

第二天的黄昏时分,羽默忽然清醒过来,她梦到了萧宿、以馨,还有恬苒,跟着,是母亲的呼唤声把她叫醒。羽默翻身下床,即刻点了一支烟,顿时房间里弥散开淡淡的玫瑰烟草味。

羽默看到书桌上的《倾城》,即刻打开了上面注明的邮箱网页。收信箱几乎已经被各地读者发来的邮件挤了个爆。羽默仔细地依次搜寻查阅,可惜所有的邮件除了恭贺、赞誉,当然也不乏大加诋毁的,却都不是羽默期盼的。她悻悻地点击了全选并彻底删除,长叹了一声,顺手拿起桌边的红酒瓶直饮了一口,立刻吐了出来。羽默跑到洗手间,反复的用清水漱着口。谁的恶作剧呢?她立马将整间屋子查探了一遍,可是,除了羽默自己再没有其他人存在过的蛛丝马迹了。

羽默站在自己的房门口,看着桌上那瓶怪异的“红酒”。她闭上眼竭尽全力地斟酌着这一切的缘由和若隐若现似有似无的一些经历过的前段。那些她只当是梦境的场景到底是真实还是虚幻?夜幕又匆匆赶来,羽默从潜意识里生出一丝惊慌,她开始担心,似乎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刻,真实的她便不存在于这个世界,或者说,她的身体里还有着另外一个白羽默。

羽默看到桌上抽剩下的半包香烟,她想到恬苒曾说过这家出售KILLROSEE的网点是独一无二的,那这奇异的玫瑰香是否也是独一无二呢?

羽默走到电脑前,打开收藏夹里存储的邮购地址,或许,她可以再查看一下这家店的信息,而且,她也需要再订购一些香烟来支撑她写作了。

羽默同往常一样,点击,再点击,可是网页上依然只显示“该网址已注销”。

“注销了?”羽默自言自语道。她的视线透过窗帘的缝隙,天真的黑了。她希望自己今晚能努力保持清醒。健忘,原本是件好事,可是,现在却更像是失忆。她似乎把一半的自己弄丢了。母亲也丢了,萧宿也丢了,连钟爱的小说创作也似乎跟原来的自己渐渐拉开了距离,一大半的情节她也丢了,甚至现在也不知如何续上这接下来的章节。

羽默呆呆地望着电脑屏幕上的画面,依然是《绝爱》里那两个让人心痛着彼此深爱入灵魂的唯美男生。那也是她和恬苒最初开始那份情愫的索引,惺惺相惜。她们相互间的“成人礼”也是彼此间的第一次逾越,是在恬苒那张温软舒适床上进行的。她们都将指甲修得不露半点锋芒,尽所能的保护好彼此的身体。恬苒让羽默替她先破了那落红,于是,她也先感受了这份痛的洗礼,尽管羽默很小心也很贴心。恬苒先知道了那份疼,她心疼羽默,也知道羽默其实并非像她一样排斥着异性,所以,她下手很轻,轻得不足以完全破坏掉这女子最初的完整。

羽默被体内再次的异样感拉回到现实的空间里。就是这种感觉。每次经历过这种感觉她就再也留不住这份清晰的记忆。

羽默小心翼翼地守住大脑里的这份清醒的意识,可是,身体却已经出自本能地移向了客厅,那个储蓄着新鲜血液的冷藏冰柜。

打开冰箱的柜门,羽默身手拿出一包深红的血浆,A型,羽默的最爱,或许这跟她自身的血型是有着密不可分的关联的。

羽默开始努力克制着此时的饥渴,可是身体却着了魔般地如饥似渴,这股血浆的浓郁鲜美犹如一只无形的大手牢牢地紧抓住羽默的味觉,每一丝味蕾都深深为之触动。

羽默实在是无力支撑下去了,犹如一个瘾君子毒瘾发作时手里却正拿着她急需的白色粉末一般。羽默一张嘴,在这袋血包上咬破一个缺口,这浓稠的液体紧跟着注入她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顿感畅快淋漓。

这时,羽默警觉地感应到门外有动静。她轻声放下手中残留的血包,关好冰箱,边抹着嘴边悄然走到大厅门口,突然拉开门,漆黑一片,空无一人。羽默稍作犹豫,快速地下了楼。

在楼下,羽默拦住了一个人影,是恬苒。

“羽……羽默!”恬苒战战兢兢唤了一声羽默,全身隐隐发颤,眼里泛着泪光。

羽默看着恬苒,明明心底对她的出现期待已久,又为她竟然在这个时间出现而感到惊讶,可是却丝毫没有显露在这张默然的表情里。

“羽默,你是不是有什么冤屈?头七已过,到现在你的阴魂也不肯散去?”恬苒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她怎么可能会怕羽默呢?她待羽默从来都是发自内心的倍加爱护。

“跟我来!”羽默淡淡丢下一句,便径直上了楼。恬苒默然地跟随其后,她发现羽默和自己一样,都是一个阶梯一个阶梯地往楼上走,而并非悬浮着飘上去,难道,她没死?

重新回到这屋子里,羽默又直接进了她的房间,坐在床上等着恬苒进来。恬苒跨进大门,一切和上次来时然一个模样。她关上大门,穿过客厅,留意到冰箱前的地面上尚未干涸的血滴。恬苒没有太多的惊慌,继续走进了羽默的房间,随手关上了房门。

“坐啊。”羽默示意她也可以坐到床上来,而恬苒也只是在床边坐了下来,看着羽默,感觉她比以前更瘦了。

“你……还好吗?”羽默在心里挑选了一个最简单也最合情理的第一问。

“没什么好不好的,日子也就这么过着。”

“他呢?”

“离了。”

“是吗?什么原因?”羽默随手点起一支烟,然后将点燃的烟递给恬苒。恬苒轻轻摇了摇头,羽默又自己抽起来。若在以前,羽默会一次点上两根再塞一根在恬苒的唇间,可是这么些日子,羽默不清楚她是否还保留着抽烟的恶习。

“当然是性格不合。应该说性趣相投,我跟他都只爱女人!”恬苒深情地看着羽默,问:“你还是在抽这个牌子?”

羽默没有看恬苒,而是望着指间忽明忽暗的星火说:“很快就不会了,那家店注销了。你是怎么知道这家店的?”一阵阴郁浮上恬苒的脸庞,她支吾道:“是……是她……”

“行了!”羽默掐灭了手里的烟。“你见过我妈了?”

“嗯。”

“她……好吗?”

恬苒没有再正视羽默,目光投向了一处不明确的角落。两个人,很长时间的沉默。

羽默稍叹了一口气,又重新问道:“她‘走’的时候还好吗?”

“还算安详,没有很痛苦。只是还是放心不下你。”

“那些短信都是你代她回复的?”

恬苒点点头。“她也知道你也很担心她,又不愿意影响到你做事,而且就算告诉你,你也赶不回来,又反而让你更加担心难过,所以临终前嘱咐我要尽量替她瞒着你。”

“还说了些什么?”

“说了你小时候的一些事情……多半是六岁以前的……还交给我一张照片,让我到了一定时候再转交给你……”说着,恬苒果然从包里抽出一张老照片递给羽默,“阿姨还说,希望你忘记那些不开心的恩恩怨怨。”羽默接过照片,看也不看便夹在一本书里扔到了一边。

房间里笼罩着微微翻黄的光,宁静祥和,却不合时宜的散发着血腥味道。窗帘沉静地悬在一边,将窗外的空间远远隔绝。两个女子分别坐在床的两侧,偶尔的静默,各自揣怀这无尽绵延的离奇身世。

“你来过这里?”羽默继续另一个问话。

“是……大概在一个星期之前……”恬苒看着羽默此时的冷静甚至冷漠,感到格外的陌生。母亲去世的消息没有让她表露出任何情绪,仿佛她根本就是个没有眼泪可流的冷血生物。“你以为我死了……为什么?”羽默的目光犹似一道寒光刺破恬苒故作镇定的伪装。

“羽默,我……不知道……我……我是听以馨说的……”

“以馨?你认识她?”

恬苒感觉自己又说漏了什么,却也只好点点头。

“认识很久了?”

恬苒又点了点头。这让羽默开始感觉这一连串的谜团有了一丝头绪,但仍不确定其间有着怎样的联系。

“以馨怎么会告诉你,我死了?”

“这个,说来话长。”恬苒顿了顿,发现羽默正呆呆看着她,似乎在等她的这篇‘长话’,于是继续道。

“我跟以馨是偶然在‘老同’酒吧认识的。知道吗?她给我的第一感觉跟你很像。不同的是,她是外热内冷,而你是外冷内热。我爱你,同时又很享受她对我的恋恋不舍百般依赖。她知道我心里的你占据的是独一无二的位置,不过她也从不计较什么,只希望我能抽出时间尽可能多陪她……”

“那个……是她?”羽默突然眼前一亮,那个推开门被恬苒搂在怀里的女子,竟然是以馨?

“以馨有先天性心脏病,相信你也听说过的吧?自打她记事以来就只有父亲陪伴,根本不能体会什么是母爱。后来她的父亲跟他公司的老板,也就是萧宿的母亲在一起了,他们家花一大笔钱替她治好了病,……”

“这个我也知道!可是,她……是萧宿的女朋友……”羽默硬生地说出了他和她的关系,不想去在意,却无法不感觉心底的抽痛。

“因为想束缚他!”恬苒脸上透露出一种带有心机的表情。“以馨说,当年就是萧宿在父母出行的车上做了手脚,导致他们双双丧命。可是,他却将这起事故推卸到以馨身上,谎称是以馨在司机对汽车进行安检没留意时动了刹车系统。以馨当时年幼,又患有自闭症和轻微的精神分裂,当然事故也就不了了之了……”

“……所以,现在以馨已经长大了,她要报复他,让他永远活在痛苦的束缚中!以馨手里有他的把柄,她要他一辈子守在她身边。萧宿一定说过他很爱你吧?可是,他却不能离开以馨,否则下半辈子他就只能在铁门铁窗里度过了!羽默,这样禽兽不如的人渣,他值得你爱吗!……”

“……可是,以馨却没想到,他会因为认识你对她起了杀念。还记得他出差的那次吗?那天晚上你应该是订了两份快餐吧。其实当时他根本没有马上就走,而是费尽心机等到那两份快餐送来在里面做手脚,下的是慢性毒药,发作时间可以延迟十二个小时。他预想的是他能赶上给你解毒的时间。可是,他给以馨打电话是以馨却意外撒了个小谎,她说她吃了,你没吃,她就拿另一份喂猫了……然后第二天早上起来,以馨发现你趴在书桌上全身冰冷僵硬,而那只喂过的猫也蹊跷的死了……”

“之后,以馨一直不敢进这间屋子,直到和萧宿回来。她说并没有看到你,却感觉萧宿在跟你对话。她只感觉屋子里有股血腥味,不知道是不是萧宿是不是事先用什么残忍手段把你的身体藏了起来……我那次来也有这种感觉,不过除了血腥味没有任何发现。所以……”

“你带警察来了吗?”羽默打断恬苒。

“没有。以馨说叫警察萧宿肯定早就想好怎么应对了,所以雇了两个人把萧宿带走,由我们自己来审问。”

“自己审问?问他怎么把我藏起来了?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在这里吗?你把他带到哪里去了?”

“他现在被关在我在这边租的一个地下室里。我今晚睡不着,不知怎么的忽然想来这里看看。是啊!你好好的在这里呢……可是,为什么我总觉得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呢?”

羽默若有所思的呆了一段时间,接着对恬苒说:“好吧。现在带我去见他!”

“去见他?萧宿?”

“是的。现在,马上!”看着恬苒还在犹豫着什么,羽默又说:“以馨应该现在也在那儿吧?我要让她知道,我没死!这就说明萧宿并不想害死她!还有,你一定跟她说过我抽烟的吧?还跟她说了我喜欢玫瑰香味。她之前给的那个香烟邮购网址注销了,我想,她应该能帮我找到新的卖家吧?”

恬苒带着羽默来到了附近居民小区里一间隐蔽的地下室,如果不是恬苒带路,羽默断然也想不到在这样的楼宇之间竟还隐藏着这样一处密闭的空间。

从入口下了一层楼,明显感觉到这空间里不见天日的阴郁。羽默莫名地喜欢上这种感觉。转过一个拐角,羽默看到这完全称得上是一个密室,天花板和地面以及四面墙都是没有任何修饰的严实的水泥面。没有窗,只有上方的一个小角落里开着一个小方格,老旧的排风扇慵懒着摇摇欲坠,转转停停。

密室的正中悬着一只光秃秃的老式灯泡,有气无力地散发着微弱而晕黄的光。密室靠里的角落被一个人工打造的铁制牢笼间隔开来,牢笼里靠墙的一席之地面朝里侧卧着一个人,看起来极其颓废。牢笼里还有一处暗格,估计是给囚禁的人用来方便的。

“萧宿……”羽默一眼就能辨认出这个熟悉的身影,她浅浅地在心底呼之欲出的唤着,然而依然表现得不露声色。牢笼外席地而坐的正是以馨,她双手环抱着双膝,头微微偏向一侧,像是凝视着某处不知不觉睡着了。

羽默站在阶梯上静静环视着这一切,恬苒已经走到了以馨身边。她俯下身,轻轻摇醒以馨温柔地责备道:“怎么可以这样就睡着了呢?你身子本来就虚,着凉了怎么办?”

以馨揉揉睡眼惺忪的双眸,站起身来撒着娇说:“人家等你嘛!都不知道你到哪儿去了,把我一个人扔在这。”牢笼里侧卧的人似乎被这声响吵醒了,他将身体又往墙边挪了挪,蜷缩着继续入睡的样子。

这时,以馨顺着恬苒意味深长的目光看到了立在台阶上的羽默,不觉惊诧得后退了一小步。她不由得拉住了恬苒的手臂,似乎担心羽默的一个眼神就能将她身边的恬苒远远带走。

羽默的眼神里透着刺骨的寒光,她的嘴角冷冷上扬:“怎么?是不是觉得我不该出现在这里?”听到羽默的声音,那个蜷缩在角落的身体瞬间翻身起立,确是萧宿。只是此刻的他一身肮脏凌乱,狼狈不堪,然而看到羽默,飘忽的目光又顿时找到了重心。“我没死,让你很失望吧?你的演技可真是出类拔萃啊!你就是这样利用别人对你的同情心吧……”

“羽默……”恬苒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声,却丝毫没能撼动羽默犀利的言辞。

“你的先天性心脏病应该早就痊愈了吧!你根本不爱萧宿,只不过是利用了你父亲当年临终前的遗言将他束缚在自己身边。你也根本不爱恬苒,而是看到她对我的一往情深才希望能将她据为己有,对吗?你最爱的只不过是你自己!你认为是萧宿的母亲抢走了你唯一的父爱,你固执地认为所有人都欠你的,所以你这种扭曲的心理让你仇视着身边一切不如你意的人!……”以馨低垂着头,缓缓松开握住了恬苒的手,摊软地坐到地上。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当初应该也是故意让我看到你们亲热的场面吧?可惜,你没想到的是,我走以后恬苒居然嫁了人!所以,你又千辛万苦的找到我,你知道如果我死了,恬苒便会不顾一切地赶过来,这时候你再把我的死嫁祸给萧宿,恬苒就会帮你一起对付这个‘仇人’之子了!我这样的估计有错吗?”

“没错。”以馨依然低着头,她的脸完全沉溺在黯淡的微光背面。“刚满六周岁的我虽然年幼,看到司机伯伯检修那辆车时说的不能碰的地方,我还是趁他不注意好奇地碰了。车祸是人为还是意外也追究不出结果,那女人的死我自然不会感觉悲伤,可是在车祸中失去的父亲却也是他自己要丢下我同那女人在一起的。他被送到医院弥留之时我告诉他我做过了什么,他没有责怪我,一句也没有,他只说对不起我的亲生母亲,和姐姐。我跟他说,我喜欢萧宿哥哥,我要一辈子和他在一起,所以,这就成了他对萧宿唯一的遗愿。”

这时,以馨抬起头,原来,她已经泪流满面。“可是,我爱苒!真的爱!可她心里只有羽默姐姐,我为她做了这么多,她心里还是只有姐姐!”

“别叫我姐姐,我也没有这份荣幸做你姐姐!”羽默的口吻平淡而坚决。

“是我不配做你妹妹。我原本就是个不详的人,我根本就不该活下来!没有我和那该死的病,我们的家就不会散,我亲手害死了自己的父亲,又想要害姐姐,把姐姐身边的人一个个夺走,可是,你为什么偏偏就是我的亲姐姐呢?”

“你说什么?”羽默此时有些激动起来,她又隐隐感觉到了自己体内的异样,仿佛全身的细胞即将沸腾。大概,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但羽默也不确定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一个怎样的突变。而萧宿和恬苒也跟着对以馨的这番话顷刻间感到无比诧异。

“为什么要在这时候让我看到我们一家四口的合影呢?”以馨泪眼朦胧地看向恬苒。

“合影?”恬苒重复道。

“是的。就是……就是妈妈让你转交给羽默的照片……可是,我做了什么?我假借你的手,将那些长时间吸食会致使人体变异的香烟交给了姐姐。……”此时的以馨已经泣不成声,她知道,羽默这些年一直未间断地抽这种烟,现在已是无法改变羽默的身体变异状况了,没有持续的血液供给和接受阳光的照射都将使她的身体消失于这尘世之间。

突然,羽默顿感大脑一阵刺痛,她似乎要记起那段童年的记忆——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幸福时光;小小的自己贴在母亲圆滚滚的肚子上倾听着稚嫩地说,她想要个妹妹;兴高采烈亲吻着刚出生的小妹妹……

可是,患有先天性心脏病的小生命却开始让并不富裕的一家人一愁莫展。直到有一天,父亲对母亲说出了一个办法,母亲勉为其难地咬着牙点点头,一家人抱在一起流了一整夜的泪。第二天一早,父亲便抱着昏睡中的妹妹坐车离开了。母亲说,他们不会再回来,小羽默便光这脚就追上了马路,一辆急驰的车来不及刹车,小羽默便在那一瞬飞了起来,她顾不得疼,还在想飞着去找妹妹比跑更快吧,就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头脑里闪过一道极其刺眼的白光,便是一片殷红……

伴随这些记忆用来的,还有身体在发酵一般的呕吐感。恬苒立刻跑过来卷起衣袖,将手臂送到羽默的唇边。

“来!吸我的血。快!吸了血就不难受了!”恬苒的话斩钉截铁,不带丝毫顾虑。

羽默泛白的唇,苍白的脸,眼里布满血丝,全身冻僵一般瑟瑟发着抖。可是,她看着恬苒还是摇了摇头,努力保持着自己头脑的清醒。

“姐姐……姐姐……”以馨也慌忙爬过来拉着羽默:“吸我的!姐姐,我们是同一种血啊!姐姐,我本来就是个该死的人,是我让两个家都家破人亡,也是我害你变成这样的,求你了,把我的血吸干吧……”说完,以馨已经泣不成声了,只是死命地拉扯着羽默冰冷至极的手。

萧宿还被隔着铁笼束手无策。他感觉到黎明将至,突然想到了那一天恬苒拉开窗帘的一幕,他内心无不恐惧着这一幕的再次上演。

虽然这里阳光照不到,可是,刚刚被唤醒的那些记忆一定消耗了羽默大量的元气,而且她又强撑着将自我的意识支撑了一整晚,自然是不愿意再以血维生了,更何况是眼前至亲的人。

萧宿让恬苒把他从牢笼里放了出来。他顾不得自己自身的狼狈,飞奔到羽默身边将她紧紧抱住。

“告诉我!告诉我该怎么做?羽默,我不会让你这样消失的!”萧宿说着,便开始四处找寻利器。

羽默紧紧抓住萧宿,微笑起来:“别!求你们,什么也别做,每天靠人血来维持这具行尸真的好痛苦!求你们,让我真正安心的睡一觉吧!”羽默抚摸着萧宿憔悴不堪的脸,又看了看泪人一般的恬苒和以馨,然后目光停滞在漫不经心旋转着的排风扇上,埋怨道:“可惜我的小说还在未完待续,可惜等不及和你去看传说中的地老天荒,可惜没听够妹妹叫姐姐的声音,可惜又要辜负恬苒的一往情深了……”

羽默只感觉自己越来越轻盈,仿佛是要飞起来了,这次是要去找爸爸和妈妈了。她闭上疲惫不堪的眼睛,一滴泪绽放在笑魇如花的脸上。

或许真的是姐妹连心吗?每次羽默的小说写到惊心动魄的忘情之处,其实以馨就会莫名心悸;每次羽默难受着找寻血液时,其实以馨也会神奇的全身冰冷的僵掉。她曾在那一刹那多希望羽默真的是她姐姐,可是一想到自己对她做的又拼命摇头拒绝自己这种念头。现在,她也像忽然失了魂一样,最后无力地唤过一声“姐姐”后,便不省人事地昏厥。

“姐姐……姐姐……”

被这样断断续续的呼唤声叫醒了意识,她恍恍惚惚睁开了眼。她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陌生的大床上,这张床显得年代久远且工艺精湛,一定是用上等的木材和手艺一流的木匠雕琢而成,四周悬挂着淡紫色的雪纺床帷。床单和被褥极其柔软轻盈而无比舒适,仿佛躺在梦幻里的云朵之中。房间里灯火昏暗,却丝毫隐藏不住这一整间房的奢靡光彩,欧式风格的装潢与摆设,犹如置身于中世纪的欧洲宫廷贵族一般的气势……

她望向那一侧古典优雅的窗台,正错觉自己是否住进了一座古老的城堡。房间里弥漫着淡雅的玫瑰香,那种她再熟悉不过的味道。

这时,沉沉的扣门声激荡起这房间原本沉淀死寂的空气。“谁?”她谨慎地问了一声,正准备下床。厚重的门被轻轻推开,门后出现一个女佣打扮的胖女人回答道:“以馨小姐,您终于醒了!别下床,好好躺着,我马上为您弄些吃的过来。”说完,女佣退了出去,并随手将门紧紧关上。

“以馨?”她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手臂,和自己目光所能及的部分身体,似乎查觉出了身体上的异样。伸手摸了摸自己柔软轻盈地自然卷曲着散落至胸前的头发和圆润细嫩的脸颊,仔细体会着这些似曾相识又本不属于自己的触感。

她慌忙下了床,还来不及找到鞋子的准确位置,便赤脚踩过冰凉的木地板跑到了梳妆镜前,对着镜子里出现的人影惊叹了一声:“以馨?”

她环顾了一下四周,终于确定,镜子里出现的那个身穿公主睡袍的以馨就是此时的自己。“我到底是谁?”她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开始问自己,手在脸上不住地摩挲,又扯了扯自己头上的一束头发,似乎在验证它们是否是装扮在自己身上的假象。

敲门声又响起。“进……进来。”她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混乱的情绪。门推开,还是那个女佣,她一手仍搭在铜制雕刻的门把上,另一只手正托着一个硕大的长方形托盘,托盘里有序地摆放着一些看起来非常可口的食物和饮品。

“以馨小姐,不是让您待在床上吗?地上很凉的,您身子又弱,主人知道了一定又该责备我了!”女佣放下托盘,赶紧过来把她扶到了床上,帮她盖好被褥,再把托盘摆在了她面前,微笑着看着她说:“快吃吧!您一定饿了。”

她看着站在床边的这个女佣,开始注意到这女佣是上了一些年纪了,笑容柔和而慈祥,可是脸上几乎没有一处明显的皱纹。大概也是因为本身比较胖,把皮肤撑开了的缘故。可是盘起的头发上若隐若现的几缕银丝却已经透露了岁月的秘密。

见眼前这位以馨小姐没有开动,而是略带思索地看着自己,女佣又催促道:“小姐,快吃吧!这都是主人吩咐给您准备的您最爱吃的。”

“主人?主人是谁?”她已经几次听到这女佣提起这个“主人”,“我想喝水。”她开口提出了第一个要求。

“您看,已经准备在这里了。我们餐前都会为主人们准备好用来驱除口中异味的特制纯净水。”女佣似乎对自己的周到处事颇引以为豪。

她在托盘上找到了那杯纯净水,端起来喝了一口,润了食道,果然有些与众不同的清新爽口,让人增了几分食欲。接着,便开始不紧不慢地往口里输送食物。这些食物的口味绝不逊于它们诱人的外表,只是她确实不记得自己曾经品味过这些美食,自然也无从考问这是否是自己的最爱了。不过也许从现在开始,也可以算是了。

她一边吃,一边想着自己眼前所经历的一切莫名又奇妙发生。可是,对于眼前这个她感到陌生又似乎对她很熟悉的女佣,她守口如瓶,什么也没问也没说,因为,不知道能不能问,该不该问。或许,想要最真实的答案,也只能先持续等待。

用过餐,女佣将托盘撤下,然后从衣柜里挑选了一件鹅黄色的礼服给她换上,精致的蕾丝花边,裙摆层次分明的叠加至地面,镜前立刻呈现出一位优雅玲珑的淑女。

女佣满心欢喜地站在一旁欣赏着这一杰作,甚是满意,她双手合十托在一侧腮边,不住夸耀道:“以馨小姐若是这样的打扮出席我们的舞会,一定会惊艳全场迷倒众生的!”

“是吗?嗯。这衣服倒是挺合身的。”眼前这位以馨小姐对着梳妆镜左右反复地比对着,她此言一出,便引出胖女佣几分诧异了。

“这些衣服原本就是属于您的,当然合身了!”

“哦,我是说没想到自己没胖也没瘦,还是这么合身。”看着女佣脸上疑云散尽,她才暗自舒了一口气。

“嗯。您先稍作休息,待会儿就能见到主人了。”说着,女佣又毕恭毕敬地推了出去。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呢?连佣人的举止都如此讲究。主人!马上就要见到这位传说中的主人了,看来这个人跟以馨是认识的,该怎么称呼呢?男的还是女的?会不会面目狰狞凶神恶煞的样子呢?”又是一大串未知的疑问。她再度打量镜子里的自己,“以馨?妹妹。可是真正的妹妹现在又在哪里呢?不管怎么样,一定要hold住!一定能从这里找到他们的线索,以馨,萧宿,还有恬苒。那么,从现在开始我就是以馨,以馨就是我!”

她,从前的白羽默,现在的以馨,已经完全顾不得那未完待续的小说和嗜血成性的变异经历,直觉告诉她,现在有更需要她去做的事。所以,她闭上眼睛,开始极力想象一些无比丑陋恐怖的容貌,以此来避免对未知来临时不自禁的慌乱。她甚至已经想象到了美女与野兽里那个野兽的形态……

“我亲爱的自闭公主!你终于回来了?”一个极为赏心悦耳的男人声线温柔地震撼着以馨的耳膜,明明刚刚丝毫动静都没有,此时却感受到那话语间吞吐的气息轻柔地拂过以馨的后耳根,探得人全身发酥。

这感觉让此时的以馨忽而一念间闪过曾几何时的萧宿。她猛然回头,差一些就问上了这个人的脸,以馨即刻本能后退几步,羞涩地低下了头。她偷偷瞄了一眼门口,房门依然紧闭,这个人是怎么在毫无察觉的情况下进来的呢。

一阵敲门声,那人又呼一阵和以馨拉开了一定距离,那女佣推门进来。

“艾丽斯!你就是这样进主人房间的吗?”语气柔和却彰显无限威严。

“原来这个女仆叫艾丽斯。”以馨心下念叨。

“哦……那个……主人,我不知道您在这儿,刚还在四处找您,看是不是能带以馨小姐去见您了……”艾丽斯辩解道。

虽然以馨已经做了万分的准备,但知道这便是艾丽斯常挂在嘴边的“主人”,还是惊诧不已。他,太帅太年轻了。白净的皮肤,光滑而细腻,淡蓝深邃的眼神穿透额前凌乱而有序的亚麻色发线,唇色深红,着装也是气宇不凡,定是封了爵位的。没错,是伯爵!以馨似乎印象中曾经在哪本古老的欧洲画册上见到过……

“我不在你就可以这样进小姐房间?”伯爵一边拿出一块洁白的手帕擦了擦原本就干净的嘴角和手动作极为儒雅,看来似乎很有洁癖,一边仍在训斥道:“小姐不是主人?话还是这么多,今晚是不是不想行食了?”

艾丽斯一听这话,看得出她从心底渗出的恐惧感全身起了哆嗦。

“行食大概就是吃饭吧!一顿饭不吃,至于嘛!”以馨在心底附和着。

伯爵说完,一只手托住用过的手帕,艾丽斯连忙上前双手接过那手帕,极为恭敬地退了出去,轻声带上房门。

“伯爵……”以馨忽然记起画册上的这个词。

“不是跟你说过吗?你可以直接称呼我的名字——诺嘉。”原来这里的主人就是诺嘉伯爵了。

“我想问,萧宿和恬苒呢?”以馨直入了主题,以免诺嘉要继续跟她寒暄对现在的她而言完全空白的那段过去,并且这也是她现在最关心的事。不过以馨想了想,又显现出一些忧虑地提起:“还有我姐姐……羽默……”

诺嘉似笑非笑地看着以馨这张相比从前更显成熟的脸,却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自顾自地说:“你的话还是那么少。是不是觉得三年不见,我一点儿也没变?我可是一直把你挂在心上。我知道,再见面。”

“有三年了吗?”以馨默默问自己。

“三年对你们来说大概也是个漫长的时间,可是在我们的生命里,也不过就是一瞬间的事。可对我们却只是无限生命里的一瞬而已。”

“你们?我们?”

“你们就是大概能在这星球上存在一个世纪的生命个体啰。我们……哼哼。”诺嘉淡淡一笑,没有继续诠释下去,转而说道:“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你那个美丽的夜晚,你竟然提着一个布娃娃光着脚站在那个漆黑的巷子口看着我的部下们狼吞虎咽地把一整个人吃得精光!当时我以为你吓傻了,谁知到你面前才看到你在笑,一种满足的笑……”

此刻的以馨竭尽全力地压抑着头皮发麻向全身蔓延的驱使,笑着说:“所以,你当时没有把我吃掉?”

“不不不……”诺嘉摇晃着一根纤长的手指,他的眼神极其暧昧,仿佛眼里看着世界上最美味的食物说:“我不吃人,我只吸血!”

以馨便不自觉地捂住自己的脖子,不过诺嘉似乎并没有太注意她,而是走到房间的书桌前,从抽屉里拿出一包香烟。没错!

“你当时很好奇地问我,有没有办法把一个正常人变成我们这样,我就教给了你这个办法。同时,你应该也还记得,我当时说过你必须拿一样东西来跟我交换的,在你的目的达到之后。你当时是答应了,你,还记得吗?”诺嘉回过头,一双诡异的眼神直盯着以馨。

以馨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裙摆,又暗自思索着念叨:“我……答应交换的?”

可是,当她再抬起头,眼前的诺嘉却神奇地不见了踪影,只剩下一道鬼魅的回音:“有什么事,吩咐艾丽斯。这古堡,你不要随意走动!”

“可是,艾丽斯怎么知道我叫她呢?”以馨连忙问那个声音,却听到了敲门的声音。“请进。”

以馨说完,只见艾丽斯推门进来问:“以馨小姐,您叫我?请问有什么吩咐?”

以馨惊异地望着她,原来叫名字她就能听到,太神奇了!

城堡里,古老的钟声沉重而缓慢地敲响布纳德家族夜行的前奏,以馨在半梦半醒中默数着这古老的回响。数过十二下,夜便恢复了死一般的沉静。

可是,这样安静的时空里,以馨却再也寻不回继续沉睡的灵感,索性,她起了床。借着透过窗的皎白月光,她依稀看到一个人影,便脱口喊道:“以馨!”才发觉,原来自己还没适应自己存在的这个身体。那个人影,便是镜子里的自己,自己便是以馨。

一声惨烈的咆哮刺破长夜隔空传来,以馨一惊,本能地静止聆听,却只听到窗外起伏交织的北风萧瑟,同样笼罩着一层不寒而栗地恐惧感,让人毛骨悚然。以馨不觉将身上的睡袍尽力细致地裹紧。正当她决定准备还是重回留有余温的被褥时,又是一声撕心裂肺伴随那阵阵北风摇曳藤蔓的犀利声呼啸而来。这次,以馨断定自己没有幻听,这声音能清晰地分辨是从楼下传来,而且并不陌生。

“艾丽斯?”以馨这样判断。她想到了诺嘉说过会要惩治艾丽斯的话,迅速走到房门口,伸手触到那冰冷得仿佛被冻结的门把手,诺嘉的另一个声音又开始回荡耳边——“不要随意走动!”

可是,当艾丽斯痛苦的呼声再一次不绝入耳时,以馨便顾不得那些所谓的禁忌,毅然用力拉开了门。

这是以馨记忆中第一次走出了自己的房间,打开门,便是一条昏暗的走道横在以馨眼前。走道两边看起来有数间貌似和以馨所住的一样的房间,房门全都紧闭着。

走道的墙上隔一段距离便是一个铜质的蝙蝠样式的壁挂烛台,那看似即将燃尽的蜡滴堆积的白烛又似乎永远烧不尽一般跳着爵士舞。奇怪的是这烛光没有影子,就连它照耀下的一切人或物也都是没有阴影的,以馨四下张望,觉得在这样的光照下自己竟然没有影子的伴随是件无比神奇的事。

以馨向自己左手边望去,只见不远的尽头依然是一间大门紧闭的房间,只是那门的材质略显与众不同,于是,这便又激发了以馨另一番好奇心。一般小说里这样的房间背后都是暗藏玄机的。可是眼前当务之急是得必须先查探艾丽斯那儿究竟发生了什么。

以馨再将视线转向自己的右侧,依然是一条走道,只不过一眼没能望到的尽头,只是无形的黑漆漆一片,看似深不可测的谜渊。以馨蹑手蹑脚地朝那片未知的黑暗走过去,木板地回应着这一步一步穿行的闷响。

随着这小心翼翼轻柔的踱步声,走道的壁烛也随之逐一燃起。以馨回头看了看,身后的烛火也正逐一灭掉,又是一片死寂的黑暗。

“声控感应?古今科技的完美搭配?”以馨在心里就此情此景叹为观止的神奇幻境调侃了一番,又继续向那片未知的世界前行。

终于走到了楼道转角的楼梯口,以馨便摸索着下了楼。楼道里没有了那自生自灭的烛火,只有几颗看似常明的夜明珠依稀能分辨出一级一级的阶梯。

下到楼梯口,便看到一个极其宽敞富丽堂皇的大厅。依然皎洁无垠的白色月光宛如流苏倾泻撒落一地。巨大的玻璃窗镶嵌在这浩瀚月光里晶莹剔透泛着寒光。

就在这寒光里,以馨能清晰地从着装和气场上辨认出站在那儿的正是诺嘉伯爵,而跪坐在地上的那人没错的话应该是艾丽斯。

“如果你还有下次还这么多话的话,我会带你去重温几百年都未曾见到过的美丽的日出的,艾丽斯。”诺嘉依然用他那温柔的声线一字一句地描述着,意味深长。

远远看着极度虚弱的艾丽斯,她低垂着头,已经连请求宽恕的气息都发不出来了。看到诺嘉朝艾丽斯扔下一个黑色的小包裹便转身走开了,于是以馨一步一步缓慢地向艾丽斯走去,她仿佛看到了当时对鲜血极度渴望的那个白羽默。只不过现在的艾丽斯显得更加恐慌,全身颤抖。

以馨看不清她的脸,却能感受得到她此时何其痛苦。艾丽斯拾起诺嘉扔下的包裹,慌忙打开便开始狼吞虎咽起来。看日出这样浪漫美好的事,对于吸血家族的成员来说,结果只有一个,便是整个身体腐朽于火海之中。

“饿坏了吧?”以馨走到艾丽斯身旁轻声地问起。艾丽斯暂且停了停口中的咀嚼,并且抬起头看了看以馨。而这一看,也着实让以馨触不及防,在一阵极寒中冻结了一切知觉。

在这冰冷的月光下,艾丽斯分明正在撕咬一只新鲜的血肉模糊的男人的手臂。原来这就是之前所谓的“行食”!由于没有及时补充到新鲜的血液,艾丽斯明显苍老了太多,原本光润的脸上满是褶皱,一头苍白枯竭的头发凌乱不堪,布满血丝的双眼,收缩的瞳孔泛着令人毛骨悚然的青光。

艾丽斯收回她那与之前截然不同的木衲眼神,用两只枯枝一般僵硬的手,更像是利爪抓着那截血淋淋的手继续低头一口咬下了几根手指的半截指尖,连皮带肉带骨头一起吞咽了下去。艾丽斯满嘴的血腥,露出锋利的尖牙,粘稠的血水夹带着分泌不止的唾液一起延着嘴角直往下流。……

“我亲爱的小公主,这么晚了,你该待在自己的床上享受美梦的。”不知什么时候,诺嘉伯爵已经站到了以馨的身后,这样温柔地低语着。以馨只感到自己的背脊还在发凉,来不及开口回答,她就已经被诺嘉公主式的抱起。

“我送你回房吧。”话音刚落,以馨便只感觉自己如风一般在时空中穿行起来。静止下来的时候,自己还在诺嘉没有体温的怀中,却已经身在自己的房间里了。诺嘉轻轻把她放在床上,又给她盖好被子。随即,转身消逝在房门口。

自那天晚上以后,以馨就再没有见到过艾丽斯。又是一个没有阳光的清晨,以馨吃过新的仆人送来的早餐,换好礼服,然后被带到了诺嘉伯爵的书房。

进到书房,诺嘉正坐在诺大的书桌前翻看着一本厚重而古老的书。书页泛黄却保存完好。这书房可谓是四面环书,只留下一扇门出入的空缺,巨大的书架从地面一直延伸到十几米高的天花板,天花板上勾勒着天使与魔鬼的彩色壁画。

看到以馨的到来,诺嘉起身走到以馨身边,手里依然拿着一块洁白的手帕正反复擦拭着翻过书的手指。

“那个叫萧宿,还有恬苒的。现在都很好。不过,你还需要帮我做一件事,才可以,让你再见到他们……”诺嘉边说边飘然旋到以馨身后,陶醉地嗅着以馨发丝上自然弥散的芬芳。

“什么事?”以馨静止着矗立在原地,任由诺嘉摆弄她柔软的发梢。

“血魔。”诺嘉忽然严肃地走回书桌前。

“血魔?”以馨重复道。

“替我找到血魔。”诺嘉用手指抚摸着桌上那本古书翻开的页面,轻声念道:“血魔,又称血精灵。传说找到她便可让血族重回阳光的世界……”

“重回阳光……”以馨注视着诺嘉若有些兴奋的期待眼神,问:“怎么找?”

“不知道。”诺嘉合上那本书,神情恢复了先前的淡淡的妖娆感。“据说她是具有灵性的。我们也一直在寻找,而且,已经寻找了上百年。可是,有阳光的时间和空间我们就不那么方便介入了。而我,也一直未能得到一个像你这么可亲可爱又具有灵性的人类伙伴。所以,我现在需要你,帮我。”

“可是,对这个血魔什么的我一无所知,我担心……”

“不。你一定会找到的。”

“你在拿萧宿和恬苒要挟我吗?”

“不不不!你总是容易曲解我的意思。他们只不过是在你找到血魔后我额外附赠的。当然,你也可以不要!”

“那……羽默呢?”以馨实在玩不起诺嘉这种血腥味浓厚的黑色幽默,只好继续发问。

“哈哈……羽默?不是你自己把她弄得……”诺嘉朝空气里轻轻吹了一口气,露出无辜的眼神,“……魂飞魄散的吗?”以馨正透着一脸失落的表情,她心里却有着另一番感触。

此时,诺嘉打了个响指,以馨身后的门被无形的神秘力量拉开。黑暗之中,走出一个人影。

那个人影走到灯光下,看起来是个三十来岁的男人,一袭黑色风衣直垂到脚踝处,确切地说,在他的着装中找不出其他的色调了。大概有个性的人都是这样装扮的吧。以馨这样想。

“这是我们的暗夜使者江寒。”

“就是为了让你帮助他达到某种目的甘愿交出灵魂的人吧!”以馨在心里不屑地说。

“他会陪你回去协助你找寻我们要的东西,以及负责保护你的安全。”

“安全?”以馨发出了疑问,“我会有什么危险?你就直接说是负责监视我的不就行了?”

“相信希望得到这件东西的应该不止我们一个家族吧……”

以馨围绕着江寒打量了一圈,颇为不满的说:“你看这木头僵尸一样的表情,带出去没事也会惹事了。”诺嘉看了看江寒,确实过于冷若冰霜了。他将食指一挥,江寒瞬间感觉柔和了一些。

“他会说话吗?能沟通吗?”以馨又继续考查道。

“以馨小姐,请问有什么能为您效劳的吗?”很有男人味的声线,以馨却被突如其来的发声小惊了一下。

“现在,你满意了吧?”诺嘉是这里唯一一个用“你”来称呼的以馨的人。

这时,诺嘉伸出他的右手,在他的掌心之上生出了一束绚丽的光芒。在这束光芒里出现了一张羊皮卷。“这个是两年前江寒和我签订的灵魂归属契约,如果你们能完成这次的任务,我将撕毁这张契约,将灵魂和记忆全部归还给江寒。现在,我可以暂时帮他恢复人类的记忆,但是,不会给他人类的七情六欲。”

诺嘉收回那只手,悬在半空的羊皮契约缓缓落在桌面上,以馨清晰地看见,契约的落款出分明签署着“江雨寒”三个字。以馨望向身旁这个好大的黑衣男子,他的神情莫名让人感到了忧郁。

江寒。他曾有过怎样的故事。在被决绝了七情六欲的状况下,他依然能显露出那丝曾经有过的忧伤。原来,他是叫江雨寒的,血族的灵魂契约却硬生将他名字里的雨字连同那些一定也曾刻骨铭心的记忆一同抹杀了。

以馨回到了自己在古堡的房间,事实上,她从来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到的这里,更不知道该如何离开。不过现在看来,她很快又将要离开这里,回到平凡的“人类”世界。只不过,这一次似乎是身负着重大使命。她也越来越感觉这一切远比她想象的复杂得多。也不清楚是从什么时候起,自己就这样不知不觉被卷入这生生不息的纠葛中,已经没有办法轻易脱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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