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莫脚尖点点屋檐向前跃去,萧辰紧跟着,俩人落在院落里。
落脚的院里抬眼可见一颗灿茂的高树,挺拔而玉立,叶片繁茂,透下婆娑的月影。
卿莫拍拍树干,无声的笑了笑。
“去寻琏王妃?”萧辰看着她的背影。
卿莫低低的应了声。
萧辰在后静静等待她起步。
片刻,卿莫与老梧桐念足了旧,回身往外走……
说是寻琏王妃,倒不如说来散步。
忽明忽暗的昧影间,萧辰微微运功明亮着瞧眼前,紧随某抹红衣。
卿莫是不识路的,她只来过一次,直奔后院梧桐,这次来,像是在回忆,像是在逗趣,只凭着感觉走。
绕过一段回廊,廊桥不长不短,雕梁的柱子连着栏栅,卿莫搭手在上,任纤手随着步子缓缓滑着走,“独自莫凭栏。”她说。
许是少有人来,许是主人家温和而下人怠慢,栏上弥上淡淡薄尘,卿莫倒是不介意,也未瞧见后面攥着手帕的萧辰,只听他细细的音儿:“单人时独,二人成双。”
卿莫没了下文。
走着,走着,许是很喜欢这段回廊罢,步调轻缓,步过四根,又或者六根雕柱,行至一小段台阶前,打眼瞧去约莫四五阶,卿莫一只手还扶着左侧柱子,驻足而望。
“许是要有雨。”俩人间总是卿莫话多些,但今日重游故地,难免伤怀,或是缅怀,故她总不语,萧辰先开了口。
卿莫手渐渐滑下来,一寸寸,一尺尺,摸清了柱上的纹路,是仙鹤戏莲蓬吗,低下又低下,最终只有食指前段一点点甲片逗留在纹路上,寇在上头的少许银片卡在那缝隙里,停了,定了,不走了。指尖的嫩肉小范围的扫着。这是一颗莲子,心底默默想着,收回了手。
向远处眺望而去,月儿渐渐隐去,被迫带上一层纱,朦胧的像是带露珠睡眼。“许是吧。”卿莫负手,食指和拇指捻着,磨蹭那小甲片。
“暗卫呢?”今日卿莫话少得出奇,为陆瑶莫名一刀?也不算莫名,毕竟自己要对她丈夫下手了。
萧辰仍在她后站着,他总这样,不喜走到她前头去,手里仍攥着帕子,叠的四四方方,却被捏出了褶子,一如此时他满是褶子的心理,起起伏伏,不平整,不坦荡。“未察觉到罢。”
偌大的王府,二人来了许久,也未瞧见哪个暗卫,卿莫低低的笑,低低的,默默的,微侧了首,嘴角的笑意荡漾开来。
肩膀也侧了侧,萧辰瞧见她弯了眼。
大半身子已回过来了,贝齿也露出几颗。
这样露齿弯眉,大幅度的笑意在京城是不成体统的,偏偏她仍笑的这般漂亮。仔细回想那日二人第一次坐在王府桌旁闲聊,自己还略有拘谨,瞧见她摘了面纱,他说:“你很漂亮。”真是露骨直白又贴切的形容,你真漂亮,萧辰在心底轻轻说。
卿莫瞧着萧辰,还笑。
萧辰高了,很高了,卿莫立在他身前,要仰头才瞧的见他的眼睛。不能再长了,再长要瞧不见他了,无声自言自语的,她等萧辰说。
萧辰被笑的没了脾气:“是我。”是我,一路来处理了暗卫。又补充着“这后庭大抵也不常来人,荒了,侍卫也少。”
卿莫不揭穿他后半句的遮掩,笑着打个哑语过去。
不走了,不转了,今日可是寻人来的。俩人掩了气息,运气功掩墙飞跃着,寻着了一处院落。
离大门那边也近,是个大院子。
卿莫抬眼看了看‘祈兰园’三字,又弯了唇,惠芝兰心,可是好字。
萧辰看着那砖,也是好砖,垒的高了些,在里头看,狭小的很吧,呵,鼻里呵出小小的声音,在瑾王府,又何尝不是?
卿莫翻了过去,翻的很正经,也快的很。萧辰跟上,墙垒这么高,来了较真儿的,还不是没用,不如拆的矮矮的,看着也舒服,原先家里的墙也高,为何便不狭窄呢?
翻墙一瞬,萧辰肚里已是千百回肠,只是在落地的又一瞬,敛尽了心思。
俩人从俩侧探出,手刀下去,婢子小厮没来得及张口便软了下去。
无趣的很,不经打,萧辰收拾的暗卫怕是马上就来,回头使眼色,问:“那些暗卫如何了?”
“不碍事,睡穴上敲了栗子罢了。”
理解过来了,该是丢了什么东西去打着了,在背后走着,也没瞧见动作。听这语气是敲的轻,一会便要醒来了。调笑一声:“没准里头鸳鸯把被翻红浪,共赴巫山才归来。”
“没个正型。”萧辰笑笑,没运功,拿不准里头几个人,便提气试试,哦,感到了,一个,看来是陆瑶‘只叫美人空房守’了。卿莫哪里不知道,分明是捏着嗓子调侃人,心里默默配合了卿莫那烂调的酸文,紧接着唾弃了自己一声,面上还端着波澜不惊。
进门去,走至里屋前,推了推,便踏步进去。仍敛着气息,寻了一圈,瞧见床头搁置着被黑纱包裹了十几或几十层的夜明珠,许是睡前晚读过罢。
不扰人清梦,走至桌前捻起火柴盒儿点了蜡烛,又点了一只,对影成双,月下聊。屋里瞧不见月,有烛火透屏的剪影,也别有一番意境。
卿莫仰起修长的颈,手里捻个兰花,放在面前招一招,对面墙上也透个影儿,兰花摇了摇。
幔帐里的人儿眉头促了促,将醒未醒。
卿莫低低的笑了笑,却不压抑声音,隔着几丈,传过去,一点儿不落的尽数进了陆瑶的耳。
察觉不对了,一摁榻,忽的拾起来,自然晓得这般大胆不是婢子,是王爷?不是,那声音低低的,是个姑娘家的声音。
到底是贵女,还晓得整整中衣,足先踏出来,落在脚凳上的绣鞋上,接着一双玉手拨帘帐,勾了鞋,唤了人。
夜里静默着,鞋是勾上了,人却是没有。动作急了二分,起身跨步出了幔帐,僵了原地几呼吸间。
卿莫自个儿搬了把藤椅,立在床榻正对面的空处,坐着,翘着腿。一如那日午后日头正好,她也这般坐着,翘了腿,穿着红衣与陆瑶闲聊,还唤丫鬟拿了琵琶来唱了曲儿。
今日却是不同了,她还是桀骜不驯,手里没了瓜子,便搭在俩侧的靠手上,没抬头,盯着自己的拇指拨弄食指。
右侧身后还站个人,陆瑶瞧不清楚,似是穿着袍子的男人,依稀看出身形,卿莫身边人不多,想的出,便是那日端午宴上助她的那贴身侍卫了罢。有外男进来,陆瑶面儿薄,当即红了脸,忙迭着拿了件长袄走了屏风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