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玉瑾兮出门后,萧辰沉默良久,看卿莫没有说话的意思,这才开了口“闯皇宫可是不能儿戏。”
卿莫扶额:“若非与我父亲扯上关系,我自然也是不愿意去闯那皇宫的。”叹口气继续道:“向来皇宫守卫森严,刘妃作为后宫之首,寝宫自然把持得比其他地方更严密些。”
“若探出虚实,自然可思量,但若探不出,何如?”萧辰甩开宣纸折扇,又合了一半,半开的扇面遮在胸前。
“那也只得闯,与我父亲有关,不可轻视。”卿莫不假思索而答。
萧辰停了扇子,正视起来“如今线索扑朔迷离,你如何知道便是你的父亲?”语气里没有商量的余地,分明是带着呵斥的意味在里头。萧辰素来淡雅,极少拿这语气同人说话,何况还是面对卿莫。
卿莫终于抬了头,瞧着萧辰,抿着唇角:“那你以为如何?”语气里不大高兴,是了,遇到这种事情怎么会高兴,再着自己失踪多年的父亲似乎有了消息哪里有袖手旁观的道理。
萧辰也知道这个道理,但是此时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闯皇宫不比溜王府简单,侍卫层层,把守严密,稍有不慎,若被逮住,后果定不好收拾。偏偏卿莫此时自己已经先乱了阵脚,只怕劝说是听不进去。“不如先从刘妃查起,若寻得蛛丝马迹的线索,再做打算也不迟。”
“若已遭遇不测?”
今天天气并没有很热,略略有些阴霾,太阳依然在云层间,云的颜色也不大漂亮,略略发着暗光,盛夏的天气向来说变就变,看这样子怕是又有雨了。将下未下,想起了卿莫此时的内心,七上八下,悬浮不前。
桌上还放着刚刚写过信未来得及收拾的纸墨笔砚,搁置在笔山上的毛笔墨迹已经干枯,卿莫眉头促起,敛下眼帘,收起眼里复杂。
“待你母亲传来话,晓得你父亲经历之后也比这硬闯来的实在。你连当初你父亲出走后的事情都不太了解,如何使得?”萧辰略略放缓了语气,平和的解释:“我也不信你想不明白,你再仔细想想再做打算吧。”
良久……卿莫指尖叩着木桌,微微一颤。
“好。”
这是卿莫那天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夜
白日里头乌云密布,深夜果然下起来雨。雨点密集,打在屋檐上,又滑落在地面,少时,檐下便积了一排小水洼,雨滴在水洼里落下,又激起一片水花。
正夏,院儿里的花开的艳,也平白遭了这摧残。
萧辰睡的浅,多年练武听力也好,听着外面雨滴穿林打叶声,慢慢褪了睡意。
夜里,萧辰没有留灯的习惯,瞧着头顶的幔帐,去年此时自己在做什么,前年的,再往前呢,是父母恩爱,还是长姐嬉闹?还是那暗无天日的洞窟?
明明醒着,还瞧着这已住了几月的屋舍,思绪却飘了好远,那年梨花将败,枝头尽是怒放的花蕾,已出现不少焦黄的叶,已快入秋,站在树下摇一摇,落下一阵花瓣,长姐总在嘴里叼着吃食,躺在树上小憩,她也是个爱酒的,抱一坛陈酿,喝的双颊飞红也不醉。母亲若是过来,也落一肩梨花,父亲便站在母亲同侧为她拂去,若有落下品相极好的,便捋一捋插在母亲发髻间,道一声“妙”。
旁人都道长姐随父,豪爽,又道自己随母,儒雅。那时长姐贪玩,自己却静,父亲尚武,母亲却爱书,泡在母亲的书斋里,研磨阅书,博览古今,也随父习武,耍的一手好剑术……
都是很久远的记忆了,久远到自己都去快忘记,曾经自己也是作雅婷兰的公子哥儿。
忽而间又想起卿莫,自己的剑术怕是不抵,一身武功大抵也能打个平,自己可能要落些下风,择时间该与她比试一番才好。
若今日疑似有自己父母或长姐消息,他可会还如白日里劝解卿莫鲁莽那边冷静?
许是不会的。
自己定也鲁莽的要去寻。
萧辰坐了起来,到底还是自己站着说话不腰疼了,明儿早起后去同她商量罢,实在不行,走上一趟也无妨。
外头雨滴仍噼里啪啦的落,前些日子卿莫吃莲子时一时兴起还叫人专门移植了俩缸白莲来,说要拿莲花煮羹。
雨下的这般大,开了的莲花怕是要落掉几瓣,罢了,去瞧瞧吧,明早叫厨房给她熬了莲子羹来,也当今日赔罪了。
萧辰套了件道袍,腰带挂在腰间,也懒得系,踩着双方头履,提起一把伞,便开门出去。
院里大雨滂沱,夜风早已替人们熄了灯,感谢多年来的武功底子,好在此时还能看见。
北房是卿莫的主卧,台阶与走廊的俩侧拐角各置这一彩陶缸盆,都种着白莲,已开了好几朵,果不其然,有些开的正艳的瓣儿已摇摇欲坠了。
萧辰拿了前些日子做好的木材挡雨支架来,垒了好几层木片,才挡住了雨。忙活间伞也顾不周全,收拾好后,衣摆与肩头已湿了几许,脚下的履鞋也粘了雨滴,润进鞋去,脚尖好生难受。
重新打好伞,赶忙往屋里走,上了台阶站定在屋檐下,回身看着院儿里的雨景,卿莫倒是不打算将此作为长久居所,打理也不大上心,连同那院前的牌匾也还是他布置着弄的。
听闻她在外几年游历,想来是不喜这四四方方的狭窄京城的罢。那日听她道不再理会这夺嫡之事,本以为了却了琏王妃的事便回启程离京,他都琢磨好了与她同去,游历天下,也是一大乐事,若幸得有福,还可去瞧瞧那世外桃源的洛溪河。
可如今又出了这事,也不晓得与卿莫父亲是否有关,人啊,都矛盾的很。萧辰希望无关,免得牵扯卿莫。但又希望有关,最好那人就是卿莫父亲,也了了她一幢心愿。
抬眼瞧瞧北屋里头,隐约透着一点光亮,卿莫睡前会留灯,小小的一盏,常点一只小蜡烛,细细短短,待她睡了之后燃完,便自然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