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昆仑众开始搭建简易灵堂时，于哲蓦地想起一件事。
他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快步朝后山方向跑去。
小哑女。
他差点忘了她。
快两天了……
他一口气跑到废墟洞口，搬开堵洞石，洞中并没有半点反应，一片死寂，似乎完全没有生命的气息……
难道……
于哲色变，冲里边大喊一声，“你在不在，快出来……”
一道人影闻声钻了出来。
于哲松了口气。
小哑女没有他想象中的埋怨、忧虑，烦躁……
眼眸中全是看见他的喜悦。
单纯，无邪，信任，依赖！好似孩子看见父母。
她似乎想要靠近他。
于哲下意识的后退两步。
小哑女眸子里掠过一抹内疚和自惭形秽。把不怎么干净的双手缩进衣袖，不安地低垂脑袋。
于哲看到她的动作和表情，便有点后悔。
他不由想起卡西莫多，那句：“我知道我丑的令人害怕，被扔石头无所谓，但让你害怕让我很难过，让我觉得心疼。”
“对不起！让你困在洞中两天……”于哲走近她，主动释放善意，伸手摸向她的头发。
小哑巴连连摇头，眼现惶恐，身子一抖，条件反射似的想要躲避他的手。
但不知什么原因，最终她不仅没躲，还主动把脑袋向他凑过来。
像是主人养的小宠物一般，乖顺，听话。
其实她的发质干枯，有些部位还打着结，摸起来称不上舒服。
“对了，那位藿大叔去世了……”他徐徐收手。
她扭曲的脸部肌肉，导致看不出表情。唯有透过一对眸子来判断。
小哑女反应有些迟钝，半晌才瞳孔紧缩了几下，咬住嘴唇。
她没有哭，但眼睛里却一点点泌出晶莹泪珠。
“跟我来，我带你去拜祭他。”
小哑女迈着小碎步，身体摇摇晃晃跟在他身后。
来到内殿门前，满红姑正指挥宗门弟子挂白幅，请先祖牌位。
看到于哲和身后的小哑女。
满红姑疲惫而空洞无神的目光略略扫过，无言转身。
“等一下。”于哲无视她的反应，直接吩咐，“你安排人烧点热水，让她洗个澡，换身衣服，干干净净去拜祭她的恩人。”
满红姑愣了愣，方点点头。
“另外，以后让她跟在我身边。就这样说定了。”于哲说完，不等满红姑回答，便转身离去。
“啊……”满红姑仿佛这才稍微清醒过来，目光先是在小哑巴身上转了一圈，又落在于哲的背影上，诧异莫名。
如果说于哲点名邱紫涵或叶燕这类年轻貌美的女弟子服侍，她毫不奇怪。
但把小哑女要在身边，这大大出乎她的意外。
小哑巴是什么时候出现在昆仑宗的？
她只知道，小哑女是六年前藿天赐一次外出后带回来的。
也没有交代她的来历，回来便把她扔在药园做些松土浇水的粗活。
但昆仑宗仿佛从来没有她的任何印记。
她不和任何人来往，独居在药圃一隅的茅草小屋。
如果不是山门被攻破前，藿天赐把她一块带走。
估计没人记得有这么个人。
…………
…………
藿天赐一天后匆匆下葬，就埋葬在后山废墟某个小山包上。
于哲也只是在下葬时出现了一会，随后又钻进他所居住的偏殿，不知道在捣鼓什么。
唯一能自由进出他房间的人，只有小哑女。
昆仑众也仿佛遗忘了这位新任“掌门”。
双方各不搭理，眼不见心不烦。
只是，于哲发觉，藿天赐的死，仿佛带走了昆仑众心中的那口气，也榨干了他们身上最后一点精神气。
无论凌绝霸气的邱紫涵，还是不惜为宗门赴死的罗东、彭大山等弟子，都散发着无法掩饰的绝望和无奈。
于哲在模拟刻符画阵间隙，也有透过真实之瞳观察他们。
满红姑屡次试图打气鼓励，五大弟子虽然应允，但依然精神萎靡，身姿迟滞。
入夜后，平静了一天的百剑门再次开始攻阵，“轰隆隆”的剧响声中，执事堂两名小厮吓得偷偷抱头痛哭。
麒麟禁山阵被修复，宗门弟子获得殊为不易的两三天休息时间。
但两三天之后呢？破阵的后果，宗门上下都清楚得很。
逃入深山？
且不说能不能逃得脱。
便是能逃走，但一贯高高在上的名门大派弟子，让他们和野兽为伍，过那茹毛饮血的日子。
他们每一个人都是普通人心中的天才，武魂大道可期，是天上的龙凤。
对他们来说，苟且偷生便是耻辱。
门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进来的是小哑女。
“呀呀”说着朝他打手势，朝他递来十几页纸。
这是他向满红姑索要的，宗门库存矿石、药材等材料目录。
于哲接过来，一行行仔细查阅。
龙髓铁、凤血树、紫精石、万金藤、迷幻草……
咦！迷幻草？
于哲连忙翻看摆放一侧的药材图谱介绍。
迷幻草！生于阳光充沛悬崖，五十年成熟期，其药珍贵，入丹融炼可止疼活血，是炼制崩云丹的必备材料。
看到这里，于哲摇摇头，这迷幻草和他所要的材料相差甚远。
继续翻看目录。
半个时辰过去，几乎翻完所有的目录。
终于，他的目光定格在一个名录上——六阶幻魂斑狐兽晶一枚。
名录下介绍，六阶幻魂斑狐兽可迷幻炼魂境下所有武修，非武魂境不可接触，触之入幻境，生死两茫茫。
此幻狐兽晶融丹服之可提升精神力，亦是制作法宝的上品材料，还是炼制幻阵的核心材料……
就是它了！于哲大喜起身，对静立一旁的小哑巴说，“你去请所有人来我这里……”
旋即醒悟，“算了，我自己去找他们。”
…………
…………
于哲站立在内殿中央，不动声色看着走进来的人们。
直到上官惊门姗姗来迟。
昆仑宗仅存的五大弟子外加执事堂主六人到齐。
“召集你们过来，是想告诉你们，大阵顶多还能支撑三天，目前每天消耗的灵石数量是两百四十枚，而昆仑宗库存灵石所剩不多。”
于哲环视众人，“你们打算怎么办？”
上官惊门语气慵懒道：“不过一死，还能如何？”
于哲的目光扫过满红姑、邱紫涵等人。
无人接话。
他略带嘲讽说：“未战先虑死！这不是勇猛，是放弃，是……”
上官惊门不客气地打断他，“你若怕死，随时可以离开。”
于哲看着他，一字字的道：“你想死是吗？我马上放你出阵，把你的勇敢无畏展现给我们看看。”
“你……”上官惊门腾地站起身，脸红脖子粗。
“上官，你闭嘴。”满红姑娇斥一声。
叶燕吞吞吐吐道：“你有办法？”
“我有。”
邱紫涵罗东等人齐齐抬头。
既不敢相信，又抱有一线希望。
“我需要你们无条件的配合我。不允许任何质疑，不接受提问。能做到我们就继续，做不到我们一拍两散。”
满红姑打起精神道：“你……说，只要有办法退敌，我们自然全力配合。”
于哲点点头，打开手上的一张图纸，铺在地上，“你们看，这是麒麟禁山阵盘图，阵法是单一的防御阵，只守不攻是不可能退敌的，我考虑再三，可以在大阵内增设小杀阵，把来犯的百剑门上下全部留在这里，一劳永逸解决问题。”
“百剑门经此重创，实力十去七八，短时间内再无挑战昆仑宗的实力。给你们站稳脚跟留下时间。”
满红姑霍然起身，微显激动，“果真？”
于哲冷冷看向她，“我警告过你们，我不接受提问，不允许质疑。”
满红姑一口气憋得脸色通红。
于哲一点都不怜香惜玉，“我不要求你们把我当掌门一样尊重，但你们要明白，我没有义务帮你们解困。”
一片寂静。
“我……道歉！”满红姑艰难地憋出三个字。
见满红姑吃瘪，众弟子都没有什么好脸色。
唯有站在角落的小哑女，眼眸带笑凝望着于哲。
“我从库房找到了制作幻阵的材料，而基阵，就需要诸位出力完善。”于哲手指图纸，“你们过来，看清楚，照着我划出的线条铺设基阵，材料现成的……”
他指了指漫山遍野的废弃石块。
“我算了算，大致要铺设一万二千八百八十八块石块。”说完，于哲起身，把图纸递给满红姑，“抓紧时间，必须在麒麟阵盘失去能量前完成。如果对方破阵前，你们还不能完成，后果我不说，你们也清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