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为暗室一盏灯,独燃千年天复明。
愿做沧海一叶舟,漂泊万载山可平。
云海之上,面容清秀的青衣男子,十指交叉枕于脑后,慵懒的躺着。不知何时从何处弄来一根金色的稻穗,毫不忌讳的衔在嘴里。
身旁有一副山河炼制而成的算盘,一本泛黄却格外整齐的古书,一个自年少远游时就携带的酒葫芦,虽有裂缝却滴酒不露。
男子猛的睁开眼,某个烦人的老家伙又来了。
面容和蔼的儒衫老人毫不介意的坐在男子身边,轻轻拍了拍那一尘不染的书籍。
男子些许不悦,老人随手翻了一页,“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礼生於有而废於无。故君子富,好行其德;小人富,以適其力。渊深而鱼生之,山深而兽往之,人富而仁义附焉。富者得埶益彰,失埶则客无所之,以而不乐。夷狄益甚。谚曰:“千金之子,不死於市。”
“范老弟,终于有世人认可你们这一派的学说,可喜可贺。”老者捋了捋自己的胡须。
男子依旧没有理他。
儒衫老者自言自语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壤壤,皆为利往。夫千乘之王,万家之侯,百室之君,尚犹患贫,而况匹夫编户之民乎!范老弟,有此好文章,你怎么不早拿出来,难不成怕我看了不还你,没事读书人嘛,怎会有借不还。”说罢却瞥一眼男子腰间的酒葫芦。
男子有点无奈,随后把酒葫芦扔给了老者。
老者接过之后一饮而尽,完全没有半点读书人的风采,反而像一个市井无赖,好不害臊地从兜里抓出一把茴香豆,分给青衫男子,“能当范老弟酒的下酒菜,这可是我这些茴香豆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你还要点脸吗?若让后世见到你这番模样,儒家的脸都要被你丢尽了。”男子一脸正经,却未接过茴香豆。
“你这人呐,还是一如既往的不解风情,罢了罢了,趁今儿老哥高兴,咱俩切磋一把中不中。”儒衫老袖子一挥,那漆黑的算盘竟演化成了一副围棋。
他屈腿盘坐在云海上,也不管男子下棋否,还美其名曰“来者是客”,直接先手落了一子。
两人下棋多年,彼此的棋路早已摸了个透,双方落子很快,不一会这算盘演化棋盘竟满了,却依旧未分胜负,本应平局收手,儒衫老者却突然耍泼,掀起棋盘就往天上扔。
黑夜骤降,天空依稀可见几颗明珠,皆为刚刚双方落子所化。
这样一来,青衣男子也来了兴致,刚刚棋盘太小,不够痛快。这次可要让老家伙输的心服口服。缓缓拿出含在嘴里的稻穗,轻放在大地某处,于是某地百年之内风调雨顺,五谷丰登,但这皆是男子无心之举。
此刻,两人不再掩藏自身的气机,随着棋局的深入,异象横生,有那鲤鱼跃龙门,螣蛇借古木,遇云则化龙;有那猛虎归山林,仙人乘鹤去,如鱼且得水。
有那十年寒窗无人问,一朝成名天下知的清贫书生;有那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的戍边将士;有那郎骑竹马来,绕穿床弄青梅的无忧稚童;也有那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望告乃翁的忧国耄耋。
有那朱门酒肉臭的芸芸市侩,又有那安广厦庇寒士的的失意之人;还有那何不食肉糜的楼阁之人,也有家田输税尽,拾穗充饥肠的贫苦妇人。
世间百态,人心脉络,齐聚此处。
青衣男子正襟危坐,棋局依旧难舍难分。
双方落子越来越慢,青衣男子不知为何有点恍惚,竟来了一出无理手,刚想收回,儒衫老者却抓了一把茴香豆,男子只好顺势拿了一粒,然后很痛快的嚼了嚼。
儒衫老者从一步这开始势如破竹,眼看胜券在握,于是又喝了一口酒,“范老弟,这次我略胜一筹,以前下不过你,是因为棋盘不够大,现在棋盘大了,老弟棋艺没我进步的快,承让了,承让了。”
青衣男子捧起那本残破的古书突然笑道:“那可未必,不到最后一刻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儒衫老者愕然看向整片星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