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朔北临冬,神坛祭子
昌月十三年冬十月初九,离立冬尚有三日。
昌乾殿上,领侍卫内大臣临青与太师月伯康因即将到来的祭祀大典争得面红耳赤,北昌国主抚额,借故头痛之由,离开了朝堂,临走之时,留下一句:“众卿商议即可,若有合适人选,可交由临大人和太师商断。”
“国主,万万不可,此乃祭天祭祖之大事,怎能交由臣下商断,还望国主三思。”
太师上前一步,疾声劝阻道。
“老师,孤实在是头痛的紧。”说罢,便在贴身侍官李冉的搀扶下,离开了朝堂。
太师见状,愤而甩袖,颇有些恨铁不成钢。
“太师,既然国主将此事交予你我二人,可见信任至极,我们该同心协力,办好此次祭祀大典才是,您老说呢?”
临青直起身,笑意盈盈的走到太师身边,言辞之间颇显诚挚。
太师横眉冷对,嗤笑看向临青:“竖子不足与谋。”拂袖离开了昌乾殿。
临青放在袖中的手逐渐的攥紧,眼神阴鸷的看着月伯康离开的背影。
百官垂首,不吭一声。
这二位可是权势滔天的人物,得罪哪位都没有好果子吃。
若是国师大人还在,那……
众人心咯噔跳了一下,压下心头浮起的念想,这许是头次,百官不谋而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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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冬这天,一场祭祀大典,在北昌国皇陵外的祭祀台举行。
仪式之盛大,前所未有,丝乐之声,连绵不绝,千人之舞,庄严而肃穆。
祭子出现的一刹,北昌国主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别有深意的看向临青。
临青淡笑不语,颇让人摸不清心思。
太师怒目而视,若不是碍于北昌国主在场,估计此刻已经冲到临青的面前,厉声质问。
当日从昌乾殿离开后,回到府中便闭门谢客,临青倒是托人送来几份帖子,只顾着生气,燃城了灰烬,后面又送来一帖,他直接挥笔看也没看,圈了。
万没想到,一时意气,竟酿成此等祸事。
一国之祭子,怎可用不祥之人,更何况还是弃子,他临青究竟是何用意。
百官面面相觑,窃窃私语。
“临大人怎么能将他选为祭子呢?明知他是……”
“没想到三皇子还留在北昌。”
“嘘,小声点,他已经不是三皇子了。”
月骁踏阶而上,右手托着祭文,在众目睽睽之下,登上了祭祀台。
“吾国创始,已历三主,海清河晏,地广物博。”
“百姓和乐,政事清明,与月同明,齐日之光。”
“北昌儿郎,开疆拓土,东驰启玄,南下巫界。”
“华夏泱泱,唯我北昌,睹我雄风,尊其主张。”
……
……
台上,青年卓俊,声朗气清。
台下,各怀心思。
言毕,声乐歌舞起,月骁朝着百官落座的地方看了一眼,卷起手中的祭文,缓步走下祭祀台,朝着来时的方向走去。
这是北昌国祭祀的规矩,凡是祭子,在祭文朗完后需离开祭祀场。
“三皇子,请留步。”
月骁听到身后有急匆匆的脚步声奔他而来,并未停下脚步,依然缓步向前。
一只手挡在了月骁的胸前,且伴随着重喘,可见来人一路小跑而来。
月骁抬眉,看向李冉,眸中有些不解。
“三皇子,国主说,既然三皇子人在北昌,那便回到原来的居所,一如从前。”
月骁躬身行礼,温文尔雅,“李内官,代我多谢国主恩赐,只是月骁弃子之身,先主之命,不敢违背,恐无福消享。”
李冉一怔,眼神朝着百官所在之处停顿了一下,继而侧开身子。
“三皇子,国主很是怀念儿时兄弟同堂之乐,您若想回来,随时都可以。”
月骁温润的脸上浮上笑意,真挚且诚恳:“月骁诚记,多谢国主挂念。”
李冉盯着那袭白色身影,眸中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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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将他找到的,为何不告诉我一声。”
月风趁百官不注意之际,靠近临青的身侧,低声质问,语气间甚是不悦。
“总归是花了些心思,若是早早告诉了你,他还会出现在今天的祭祀台上?”临青低声道。
“难道你就不怕上面的那位怪罪下来,这可不是小事。”
月风神色间有些担忧。
上次那件事,她已经让这个弟弟不悦了,如今临青再将月骁找回,她实在不知这个弟弟会如何?
一国之主的威严怎可容许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若是……
“放心,国主想必更想见到这个弃子。”
“流放天地的雄鹰终归危险,不若养在眼皮子底下的羔羊来的乖巧,温顺。”
临青嗤笑,月风拧眉,嘴角上挑,似是对临青的话有些不屑。
他这个妻子终归是自傲,也罢,妇人之见,终是短浅。
太师再也坐不住,压着满腔怒气,来到临青的座前,讥讽道:“临大人,好心机,老朽自问平生所遇之人无数,竟独你看走了眼。”
临青笑意盈盈的起身:“太师,我可是派人将祭子人选的帖子送往您府上,若我未记错的话,可是连送了七帖,生怕出了什么差错,好在您老最终同意,此次大典能成功举办,太师可独享一半功劳,临青不敢有半分怨言。”
太师自知理亏,一肚子的怒火发泄不出来,只能阴沉着脸回到自己的座上,眼神阴郁的看着自得其乐的临青。
北昌国主支着头,认真的看着祭祀场上的千人舞,仿若周围的事物与他无关,独独那舞蹈入了他心,迷了他眼。
祭祀典礼后,太师府和临青府邸,均接到了北昌国主的奖赏,礼之丰厚,配得起他二人如今的荣宠。
只是月骁一事,一如石子入海,无人再提,仿若从未出现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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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二十四,寒风凛冽,空中白芒一片,不消半刻功夫,路上已经积了足足三尺厚。
北昌这场雪来的有些猛烈,连绵十日,不曾间断,所有的道路被积雪掩埋。
长公主的预产期离近,幸早早的就将宫内的御医和产婆安置在了府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