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袍女心想原来他是水中仙,难怪乘着小船,仙人在前,不可无礼,解下面上白绸,她重伤之下吐了一大口血,绸子已染红大片,哪里还是白绸,红袍女道:“我叫长林。”
江仙见她脸上全无血色,口角旁血迹斑斑,显是受伤不轻,心中甚是怜惜,正欲待说话,突然之间感到一阵寒森森的杀气,立即抢出抱起她。
长林正吃惊,霎时间一柄重剑冲船斜劈过来,撞出轰然一声大响,说也奇怪,如此巨力之下,小船却丝毫未损,巨剑反倒被震飞,一个男子闪出握住剑柄,重重踏落在江岸上。
这男子一身黑衣,身材修长高大,外貌不异于常人,那柄重剑却非比寻常,这剑通体玄黑,剑锋和剑尖都是钝口,剑身并无纹路,初看像一块大黑铁,却是名剑谱上排名第六的“重剑御渊”,由万工阁铸造,是上届万工大会所赠宝剑。
这男子正是上届大会得胜者,姓伏,单名一个川字,他追杀江仙已有数日,两人斗了两三回,势均力敌不分胜负,不由见猎心喜,一路紧追不舍。伏川道:“你那招,我已想到法子破解,你再使一回。”
江仙怕他一剑伤到长林,因而抢抱护住她,长林受刚刚一声大响震荡,心口越发疼痛,眼中一黑,几近晕厥,江仙见她脸上有剧痛之状,心中忧急,朝伏川道:“这孩子受了伤,急需治疗,你我下回再见分晓。”
这位姓江名仙的少年,正是名震江湖的水族族长,兽鳞羽水四族之中,以水族势力最大,江仙名声自然比其他三族族长更大,因他相貌神俊,又有“天下第一美人”之名。
他第一美人的名声太过响亮,倒把水族族长的名声盖过去了,男子听到第一美人之名,误以为是女子,皆想一睹芳容,而女子中若是知道第一美人是男子的,无不对他心驰神往,若有不知的,听说他貌美第一,总想亲眼见一见,若自己是个美人的,更想与之比上一比。
也正因如此,他每外出行动,总惹得人群蜂拥围堵,挤破脑袋要瞧瞧第一美人风采,他心性温柔,却不喜人对他相貌评头论足,遭遇几番围堵之后,便极少在大庭广众下露面,哪知越是这般神秘,第一美人的名声反倒更加响亮,更有不少人寻到他洛川府上登门拜访,江仙不喜受扰,便漂游四海,极少回洛川府居住,只有水族中几位权高位重者知晓他行踪。
十几日之前,江仙收到万工大会参战邀请,本无意参与,但不好拂了万工阁的好意,便收下了金戈令,几日之后,他行踪被伏川寻到,一番交战下来,方知他是为金戈令而来,参与过往届万工大会者,万工阁不会再行邀请,但万工阁认帖不认人,他若有金戈令,自然也能再次参与万工大会。
江仙命人探查此人底细,伏川得到御渊之后,加入了一派名为“无上宗”的门派,这派号称“无上无道,任我逍遥”,是江湖中骇人听闻的魔门邪派,门派中人个个道行颇高,行事诡异,多造杀孽。
江仙一番查探,得知近些时日来,江湖中的几遭血案,水族长老方星河之死,雪刃宗周百川之死,羽族戚府灭门惨案,皆是无上宗胡作非为,为的都是金戈令,恐怕是筹划要给万工大会捣一番乱,但江仙几次出手都给他逃了命,也没能摆脱他纠缠,被他一路追击至此。
江仙说完话,取出一粒药丸,要给长林服下,这药名为玄冰玉雪丹,可缓解疼痛,长林昏昏沉沉中,觉得自己命不久矣,只想再见哥哥一面,绝不肯吃“仙丹”羽化而去,紧闭着嘴唇,身子已没有力气再动弹。
伏川见他怀中那小孩脸无血色,一动不动,喂她药也不吃,只当她已经气绝而亡,说道:“把小孩放一边儿,咱俩痛痛快快打一场。”
江仙见她不肯吃药,只有往她体内灌输真气,他知道伏川不会顾及这孩子性命,他不得到金戈令不肯罢休,要救这孩子性命,这一架非打不可,但断不能把她放一旁,一来需要将真气输入她体内,二来怕伏川对她施以毒手,只有抱着她与伏川应战。
伏川性子急,见他迟迟不肯放下小孩入战,提起重剑急刺而上,力道甚为强劲,江仙身子一飘,虽是巧妙避过,剑上劲气却震到长林,她登时吐出一口血,江仙忙拼力往她体内灌输真气,以护住她心脉。
伏川回剑之间,未见到小孩吐血,顷刻间二剑又至,江仙不敢再让他举剑靠近,他一手抱着长林,一手按在她背心灌输真气,实在无余手施招,只得口中凝决,以内功控制江水,江水翻涌而出,形成水墙将伏川围困其中。
伏川挥剑破招,水墙上内力浑劲,任凭如何劈斩,皆是抽刀断水水更流,江仙心法一转,水墙中嗤嗤地激射出水针。伏川不敢怠慢,以重剑横削挡架。
水针从四面八方源源不断射出,伏川烦厌,以内力聚在周身,水针被劲力弹开,他反手握剑柄,以重剑钝口冲地猛击,一面山墙拔地而起,山水一撞,招术相互破解。
江仙生怕长林受余力震荡,已后退到数丈之外,心决转换,控制水流为兵刃,使出“汜水剑法”,这套剑法是当年水族中一位惊天动地的玄武神君所创,剑招似流水以柔为攻,剑式讲究意形相通,因而招法变幻无穷。
江仙得玄武神君真传,领悟剑法之精妙,可将其施展得淋漓尽致,此时无余手使招,只得以水为剑,且真气分散一半输给长林,论形论力,皆不及剑在手中挥洒自如,只将剑法之精微,使出了五六成威力。
伏川知这套剑法奥妙超绝,以“追魂剑法”挡架,这套重剑剑法亦是精妙绝伦,其剑法在力不在形,往往一个古拙之式,其威力却是奇大,又有御渊宝剑增其力量,两套剑法相拼,一刚一柔,刚可压柔,柔可制刚,互相拆到六十余招后,两人仍是旗鼓相当。
伏川上一回败给汜水剑法中一招“镜花水月”,这一招将他剑劲尽数反弹,剑招不仅落空,劲力回弹反累得自己受创不小,苦思冥想三日,寻思这一招后发制人,唯有以快为攻,在他来不及变招之下以速度制敌,想到此法心中大喜,迫不及待寻到他要试上一试。
但此时见他出招远远不及前几回精湛,这一架打得丝毫不痛快,料想是他怀抱小孩的缘故,伏川一心痴迷于修身练武,于其他事皆不假细心,只当那小孩已死,也不好奇他为何抱个已死之人应战,心中只想将那小孩脱离他手,他便可全神贯注对决一战,剑招拆到八十余招时,他猛地发力,将水刃震散,将重剑插地,徒手冲上,使出掌法,要将长林从他怀中打下。
江仙见他掌法竟是冲长林而来,忙巧身闪避,低头一看,长林脸无血色,受不住心口之痛,已昏厥过去,伏川当这孩子已亡,掌下自然不会留有余地,每一掌劈过都有风雷之声。
江仙生怕长林受掌力震荡,忙避掌后退,伏川却紧追不舍,江仙以内力控制江水,以水为掌,使出一套“高山流水”掌法相挡,自身已退到数丈之外,说道:“你我有过节,你冲我来尽可,为何对无辜孩子出手。”
伏川道:“这小孩儿已死,救也救不活了,放下她,再来打一场。”说着话掌法却没有停下,江仙恍然,原是他以为这孩子已死,出掌逼自己将她放下,忙道:“她尚有气息,你对她出手,岂不伤她性命。”
伏川一听这孩子没死,愣了一愣,停下了手,江仙以为他良心未泯,这小孩总算逃出一难,正要收手,哪知他微一思索,说道:“我管她是死是活,你将她放下,全力与我比一场。”
江仙道:“她身受重伤,我以真气护她心脉可延她性命,断不会放下,山高水长,你我何必今日非要分出高下。”
伏川一惊,难怪他今日内劲不足,原只当他抱着小孩出招不便,原是将真气输了一半给她,自己才得以占了上风,心中又是苦恼,又是气愤,道:“这小孩儿是你什么人?”
江仙道:“萍水相逢。”伏川道:“既与你非亲非故,何必耗费真气救她,你快放下,我等你恢复内力。”
江仙没料到此人好胜心这般强烈,但此时腾不出手,不占上风,不如借此脱身,说道:“你既肯等,何不多等两日,那时我无牵无挂,你我再斗一场。”
伏川摇摇头,道:“两日太长,你现下就使那招镜花水月,让我瞧瞧我那法子能不能解。”
江仙道:“你定要比试,我也只能如此出招,你赢了也是胜之不武,有何意趣。”
伏川一听此话,也觉有理,这般取胜也无意思,少不得,要他全力以赴,才能打个痛快,纵然满心迫不及待,也只有暂且忍住,说道:“罢了罢了,等你两日也无妨,到时候你要再救什么娃娃,我可不管了。”说着重剑噌一声飞回他手中,双足一瞪,瞬即消失无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