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七在药都已经停留数日,在这期间明察暗访也得到了许多线索。六合门此行药都,目的绝不简单,鹤宗宗主何清风、蛇宗宗主仇安都和六合门明里暗里有所牵扯,几方各怀鬼胎,但表面上还是互相隐忍。
风七想起那日暗中跟随自己的人,虽然没有交过手,但风七可以感受到对方压抑的力量,此人必然是一个绝顶的高手。
而根据打听到的情报,六合门这几日源源不断有教众暗中抵达药都,这其中又有多少难敌的高人实在让风七感到棘手。看来之前冒然展示实力,后果远比想象的要严重得多,六合门越是忌惮他,风七越是难以施展。
这时,风七想到了另一个人,当天拜访虎宗后山木屋,虽然无功而返,但房间残留的气味却让风七了解了来龙去脉,那气味正是那日还珠楼见到的女子冬月身上的独特暗香。虽然是暗香,但却逃不出风七的敏锐五感。
云君之此时应当也在药都之中,此人在三界鲜有人知,就算风七博古通今的见识,此前也从未听说过他。不过却零星的听说过,云君之另一个身份——还珠楼楼主的事。
还珠楼楼主,虽是江城花街的主人,却是一个极其黑暗的一个人,这里说的黑暗,不是邪恶,而是这个人在邪魔一道极具盛名、但是却基本没有人见过他或认识他。是真正的灯火之下全然隐匿于黑暗的人。那一日若不是皇图剑仙在场,恐怕北境王是见不到还珠楼的主人了。而当时皇图剑仙对云君之的态度也耐人寻味,这二人之间应当相识匪浅,能和皇图剑仙这样的人物同辈论交,云君之的修为同样不在当世之下。
风七正打算再去虎宗后山的木屋,兴许能碰到云君之。未及多想,一个生人气息悄悄靠近而来,风七假装不知,起身一个眨眼的功夫就来到了那人身后,擒住后颈质问道:“什么人?”
此人被擒之后,一个哆嗦就吓到在地,“仙人饶命,仙人饶命。小的是虎宗弟子,是奉宗主之命前来传话的,绝非有意打扰仙人休息,小的该死,小的该死。”
风七没想到这个人尽然怕成这样,一口气什么都说了,不过风七也不打算难为一个奉命行事的弟子,微微怒道:“有事相告,尽可以堂堂正正的,偷偷摸摸是什么作为。”
“是宗主让我小心行事,最近鹤宗和六合门在药都声势极大,一般人尚不敢夜出,何况我这敌对门派的弟子,当然是要偷偷摸摸的了。”
风七看此人也不像说谎的样子,而且就算是有人别有居心,想要暗中偷袭,也不会派一个这么弱的人来。风七:“你们宗主,有什么事要你传达给我。”
“宗主说,今夜已过子时,再过两个时辰东阳未出,西月未沉,正是天地之气交接前最混沌的时刻,鹤宗要重开四相乾坤阵,必在此时。据虎宗线报,昨日黄昏之后,六合门和鹤宗弟子已尽数抵达三迭峰山下。”
风七诧异:“这么快,这才几日?”想到白日里,段亦之事还不过在几个时辰之前,风气更加讶异。
“天时骤变,宗主也是所料不及。异象在前,宗主还让小人告诫仙人,务必小心。”
风七心中暗暗心惊,要布置经年累月的大型阵法,天时地利绝顶修为缺一不可,没到良辰却强开阵法,等同引火自焚。难道真的是天时骤变?风七一时也想不到答案。未等那虎宗弟子接着说,风七便已踏风上路,直奔三迭峰。
等到风七赶到,发现整个三迭峰山脚全是鹤宗和六合门的弟子,他们互相配合组成了一到极厚的防线。事已至此,这一战在所难免。萧山带领的部分虎宗弟子,皆在外围等候。风七赶到的时候,明显感觉到了气氛的变化,看来萧山就在等他现身。风七向萧山传以眼色,萧山会意,微微一笑,随意一声令下,身后虎宗弟子奋起直上。漫山遍野的冲杀声之中,除了萧山所率的虎宗,另外也有两处也在冲杀六合门和鹤宗的阵型,其中一处冲阵之人喜好毒物暗器,一身诡异功法让六合门措手不及,不过人数远不及六合门和鹤宗千人之众,所以一时难以突破阵型,这些人应当是蛇宗的弟子。而第三处的人显然是萧山安排的另一方攻势。绝峰山脚,山势也非一马平川,想要一点突破,难度强如登天。
六合门不亏是中原第一修行大派,今日人数之众,较之三宗总数也不遑多让,更是辅以剑阵,修为低微的虎宗弟子,根本难以出力,反成拖累。蛇宗虽然攻势有效,但六合门一旦有弟子倒下,立刻有其他人补上原有的位置,此消彼长,就算六合门损失多于蛇宗,也仍然是蛇宗颓势。
这番阵势,六合门占尽上风。按照风七原有的计划,此时出手,必然能扭转场中局势。但是,风七忌惮那天暗中跟随的高手,如果毫无防范全力出手,必然要被那人暗算。
但如果分心提防有高手暗箭伤人,自己能展现的实力,未必能短时间内能扭转局势。
就在风七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天空之中突然亮起了一个巨大的法阵,覆盖范围之广,正是绫罗天邪网!霎时之间,在场的人全部停下的步伐、挥舞的兵刃也定格在了空中。刚刚还激烈无比的战场一时鸦雀无声,众人形同尸骸,僵立当场。
段亦坐镇后方,察觉此变,立刻示意肖宿启动应对之法。在云君之夺取祭天石之后,肖宿一直在布置反制绫罗天邪网的阵法,只要能在方圆百丈之内逆转绫罗天邪网的咒术,那就能为六合门创造一个自由活动的空间,而在这个空间之内抵挡虎宗和蛇宗的乌合之众足矣。
肖宿全力施展,可没想到的是,任他用尽毕生所学,仍然无法完成逆转的阵法。段亦早已不耐烦,喝到:“肖宿!你在干什么。为什么阵法还没有消失?而且为什么所有人都被限制住了,你不是说在这个阵法下,只要修为尚可,就能勉强活动的吗?”
此时的肖宿同样不好过,加强过后的绫罗天邪网威力出乎寻常,肖宿暗暗心惊:“这不可能。这世间能做到这种地步的,只有我师傅!”
段亦:“你在说什么?快想办法。”
肖宿黯然道:“没有办法了,这已经不是原来我所布下的绫罗天邪网。阵法的机枢咒术全部被改写,不仅力量远超,阵法运行轨迹也完全不同了。我已经无计可施了。”
段亦恨道:“可恶!”
话音刚落,一个身影就窜到了段亦身前,一记掌法如火龙腾云,掌力和炙热之气已袭到面前。段亦也不是泛泛之辈,身形后退数步,剑未出鞘,无形剑气已经环绕四周,火龙来势虽猛,转眼已被斩杀于无形。段亦解决眼前之险,随即打量出手之人,而此人正是虎宗宗主萧山。
段亦:“萧宗主好本事,不仅完全不受制于头上的阵法,还能发出这么迅猛的一击,是段某小瞧你了。不过,这样的本事,还不能够支持你做出偷袭我这样的决定。”说完,段亦右手一挥,剑已上手,三道无形剑气直逼萧山而去。这三道剑气,一击胸口、一击面门,第三道剑气更是遁入地下,在萧山脚下破土而出。萧山运足真力挡下了前两道剑气,等到发觉第三道剑气的杀机时,已为时已晚。萧山暗叫一声“卑鄙”,随即脚下使力,跳至空中,身体轮转,而后双臂相交欲强行抵挡。这第三道剑气来势之快,容不得萧山再一次运功抵挡,剑气直接打在了萧山胸前交叉的双臂上。
萧山身中剑气,在空中被逼飞数十步,落地之后,身前衣服已是多处被撕裂,而后萧山放下双手,再度向段亦走了过去,步伐之间沉稳有序,全然不像受伤之人。
段亦心中不免大惊,全无运功抵挡,身中他的剑招怎么可能毫发无伤!
此时萧山也亮出了兵器,一条数丈宽的铁索鞭,平时就收在右手袖中,环绕在小臂上。刚才就是这铁鞭,替主人挡了致命的一击。
段亦看到这兵器,也立刻明白了其中原委,讥讽道:“我还以为是什么古怪门法,原来是侥幸捡了一命。不过这样也好,让你输的心服,死得明白。”
萧山虽然看似莽夫,但是此时也深知强敌在前,全然不理会段亦的嘲讽,一记铁鞭向段亦横扫过去。铁鞭长度远胜刀剑,虽然占据距离优势,但一利就有一弊,长鞭出手,攻势绵长,难以及时收手,灵活性不如刀剑。
段亦是剑中高手,自然是深谙此道,萧山长鞭如火蛇吐信,段亦一剑轻挑,波涛般的剑气激荡长鞭的攻势,角度徒变。段亦寸步不移,正好躲了开去。随后轻喝一声,“沧海渔舟”,剑势大涨,萧山顿觉压力。
风七在旁边观看,听到这一声“沧海渔舟”,再加上段亦颇具特点的波涛剑气,当即认出了段亦的剑法——千迭剑诀。这沧海渔舟便是第一式,剑气虽然看似磅礴,但致命杀招却隐于一点,直等到对方以为风平浪静之时,直逼要害。
风七暗叫不好,萧山铁索长鞭,力虽凶猛,灵活不足,此时难以收手防御,若是硬吃此招,非死即伤。当即出手,手中一发石子全力飞出,在段亦剑至萧山胸前的刹那间,打在了剑身之上。剑锋一偏,萧山压力全无,用力收回铁鞭,正要再出手,风七立刻阻拦。
“萧宗主且慢,这位六合门段公子的剑法精妙高绝,宗主虽然气势如虹,但也难敌。姑且让风七试一试。”萧山看到风七主动出手,自然大喜。他自然是知道段亦之能远在自己之上,由风七出手自然是再合适不过。
萧山:“风公子小心,此人剑法古怪,剑势高开低走,一定要提防暗中的杀招。”说完随后萧山便退了开去。
风七看向段亦,段亦见到风七的到来,也丝毫不惊讶,毕竟他们也不是第一次见面了。风七:“那日暗中跟随我良久,却不出来相见,若不是今日再见天下久负盛名的千迭剑法,恐怕这件事要让风七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了。不过,阁下既有这般本事,那日又何故出言相击,害得贵派毒长老无辜身死。”
段亦:“毒长老是我派尊长,段亦十分尊敬,哪来的故意出言相击,当日毒长老败死,是我派疏忽。今日,断然不会再有这样事。你既然认得千迭剑,就该知道,今日我不仅不怕你,还要杀你。”
风七朗声笑道:“你若学全千迭剑法,要杀在下自然易如反掌,但是千迭剑诀数百年前,就十招已失其六。只有四招,就算你天资绝顶,也无法达到其真正的境界,能奈我何?”
“哈哈哈,风七,你果然是古怪的很,千迭剑诀不全,这你也知道。不过,就算你知道的再多,修为也不过飘渺境,你我既然在同一境界,四招,足够杀你。”段亦杀意已起,剑诀在手,剑招施展,转眼间已向风七攻来。正是千迭剑诀第二式——孤帆不渡。
风七早有防备,双手成太极状,阴阳之力已跃然在前,一黑一白两种力量将风七护在其中。段亦冷笑一声:“太极式!你就想用这种招式来对付千迭剑第二式?当真是狂妄至极!”
孤帆不渡不同于第一式,是真的剑势密集,全无虚张声势,进攻极强的一招。风七施展太极式,虽是三界人人皆会的俗招,但风七用来却是全然不同的力量。剑气向风七如雨倾斜而来,身前草木尽遭摧毁,剑气击中后爆发出刺眼的蓝色光芒,像极了风暴中摧毁孤帆残舟。
萧山见状不好,想要出手相助,奈何修为不够,难以接近。正当萧山面色绝望之时,一黑一白两道气息在四周环绕开来,等到剑势褪尽,黑白之气再收聚回到了风七身边。风七泰然自若,除了剑气激荡使得他衣袂飘飞,好像全然不受剑招影响。一黑一白,这小小太极式竟然真的完全挡下了这招“孤帆不渡”。
萧山大惊,段亦更惊。
风七修为虽高,段亦也不在其下,孤帆不渡更是极强的招式。若不是双方差距极大,怎么可能被基础招式“太极式”完全抵消。段亦一时难以揣度风七真正的实力,一时间不敢再次出手。而风七面色从容、处之泰然的模样更让段亦心生惧意。
萧山看见此景,心中大喜,这样看来,风七应该可以轻松应付段亦。而他自己尚且行动自如,萧山看向肖宿,眼下六合门只有他一个人不受阵法影响,只要解决了他,便大势已定。
肖宿也感受到了萧山的杀意,不过他也不是全无准备,虽然战斗技能不及在场的其他人,但肖宿毕竟时阵法大成之人。就算短兵相接,也不是轻易就会被拿下的。
萧山运起雄厚掌力,炽热的掌风迅速逼向肖宿,却见肖宿脚下的土地突然塌陷,随之取代的是从塌陷的裂缝中涌出的绿色迷雾,宛如泥潭深瘴。萧山停下脚步,一时不敢轻举妄动。不过,肖宿施展的是自保之招,眼下风七对上段亦已是上风,他只要守住肖宿,不旁加干扰,虎宗便可轻松取胜。
而段亦一招不成,反而被轻易化解,心中虽然大惊,但也疑虑丛生。风七在他眼前展现的能为,绝非风七的修为境界下可以达到。如果不是以大能为强行接下自己的剑招,小小太极式要怎么接的下孤帆不渡这样的奇招。
风七看到段亦不解之意,连忙上前打断他的思考:“段门主果然好手段,这一招是千迭剑法第二式,也是第一式的变招。风七今天能领教这般奇妙剑法,也不枉此行。”
段亦:“风公子,你知道我最讨厌你们这些世家公子什么吗?就是这个谦恭有礼、装模作样的姿态。我这剑法再精妙,你不是也轻易接下了。真是小瞧你了,你我论修为,本无太大差距,同在飘渺境。但没想到你的本事却远胜表面,不知是真的天纵奇才,还是在故弄玄虚。”
风七:“那段门主觉得我是故弄玄虚多一点呢?还是真才实学多一点呢?”
段亦:“我当然应该认为阁下是真的拥有超越当下境界的修为,毕竟你刚才所为,实在匪夷所思。但是现在我却不这么认为,如果你当真远胜于我,不会和我在这里纠缠,大可直接发难。你没有这么做,不是说明你仁慈,而是说明你办不到。反观今日战局,有两位贵客,在这样的时刻竟然还未现身,想必这应当在风公子的谋划之中吧。”
风七听到段亦这么说,也是一时摸不着头脑,疑惑地很,道:“风七不知何意?还望告知。”
段亦:“真是虚伪!你以为何清风的心思我不知道吗,想必此时他正在和蛇宗宗主仇安厮斗吧。你们提前设伏,想要先一步解决仇安,然后正面拖延,等到何清风援手到来,然后再一起对付我。不得不说,确实打的一手好算盘,不过,你们却算错了两点。第一,何清风此行,不仅解决不掉仇安,反而是自寻死路。第二,你们想要虚张声势、拖延战局,此刻,却是万万不能!”话音刚落,段亦腾空起身,数道剑气环绕脚下,俯瞰战场,眼神轻蔑之极。手中之剑更是剑芒暴涨,剑招上手,正是千迭剑诀第三式——千川蝶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