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镜行牵着一匹马往回走的时候,被一阵大笑吓得一抖,手里的缰绳差点掉在地上,他赶紧快走两步,然后见到让人恶寒的一幕:一个身穿男装的小尼姑,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在一堆死尸里面走来跳去,将尸体来回摸索。
这种事,她也干得出来!
他吸了吸气,压下心里的嫌恶,想要无视她,往旁边走去,可是那颗脑袋在阳光下太耀眼,总是吸引他的目光。
他终是停下脚步,朝她喊:“小尼姑,你够了啊!人都死了!你还洗劫他们!不怕遭报应吗!”
原弗胭扒衣服的手停了停,然而眼神都没给他一个,继续手上的动作。
发现自己被无视,墨镜行捏紧手中的缰绳,胸膛起伏了一下,再出口的话就有点刺耳。
“你要不要脸啊!”
“他们死了,但也是男人!”
“你一个小姑娘,还是出家人!”
“在男人身上摸来摸去!”
“你不害臊吗!”
一句句话砸进耳朵里,原弗胭憋着火,将最后一具尸体搜完,用衣服兜着战利品,站起身,一步步走出尸体堆,站在墨镜行面前,用带着鄙夷和嘲弄的眼神直视他,“你怕遭报应啊?动手的时候,也没见你犹豫啊!”随即,轻叱一声,“对!我不要脸,我不仅不要脸,我还不要命!如果不是我不顾生死来救你们,现在躺在地上的,就是你们两个!”说着,看见墨镜行的脸怪异地扭曲了一下,她转头扫了墨岩彻一眼,见对方正看着自己,便撇开头。
她颠了颠怀中的战利品,“为了你们,我把身上仅有的三十多两银子给了车夫,”随即,自嘲道:“当然,三十多两银子,在你们眼里,根本不算什么,但那是我的全部。出门在外,吃的穿的,哪样不要花钱!我一个女的,什么都不会,身上又没有钱财傍身,你们想要我怎样?!”
瞥了一眼地上的尸体,眼中有戾色闪过,“为了生,你们可以杀人,那我为了活下去,从死尸身上扒点钱,又算得了什么!谁又比谁优越了!”
说完,也不管两个人什么反应,捧着一堆收罗来的东西走回马车,从马车上拿出自己的包袱,把东西装进去,然后背上沉甸甸的包袱,走人!
马车她也不要了,马都死了,自己又不会驾马车。现在身上有钱,她准备回何镇,重新租一辆马车,或者,先在何镇住几天再说,反正她一个人,没有牵挂,去哪都一样。
墨岩彻见她背着包袱走了,想也不想,站起身,喊她:“小师傅,留步。”
原弗胭又往前走了两步才停下,回头,没好气地问他:“干嘛?”
“一起走吧,有个照应。”墨岩彻是真心实意想要挽留她,她不顾生死救他们,这是大恩,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她能杀死这些人,但这份情,他承下了,所以,自然不放心她一个人赶路。
原弗胭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拒绝,“道不同,不相为谋。”说罢,转身就走。然而没走两步,突然察觉头顶有风刮过,还不等她反应,就见一个人影站在自己面前。
哇!他是怎么过来的!原弗胭不敢相信得眨了眨眼,看了看眼前的墨岩彻,又回头看了看刚才他站的地方,相隔有二三十米了吧,他居然瞬间就过来了!这是……轻功?这个世界,果然神奇!
墨岩彻见她一脸惊奇,泛白的唇弯起一个弧度,温声道:“你一个弱女子,带着这么多东西,会不安全。
原弗胭紧了紧肩上沉沉的包袱,心知他说得的是事实,心里便又犹豫起来,再看墨岩彻褪去血色的脸庞,心里就有些难受。
“好吧。”还是同意了。
墨岩彻见此,便吩咐墨镜行套马车。
墨镜行将套好的马车牵过来,抚着手伤的墨岩彻上车。
原弗胭紧跟其后爬上去,却被一只手拦住,蹙眉看向他,干嘛!
“你赶车啊!”墨镜行说着,冲马瞥了一眼。
原弗胭白了他一眼,“我不会!”
“你……哎!算了算了,进去吧!”墨镜行烦躁得挥挥手,他就不应该对她抱有期望。
原弗胭撇撇嘴,钻进车厢。
车厢里,和墨岩彻打了个照面,便钻到角落坐下,将包袱放在腿上。
马车开始前行。
原弗胭把包袱打开,想趁这个时候查看一下,之前搜罗来的都是什么东西,除了银子外,有几个瓷瓶、几个纸包,还有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她拿起其中一个鸡蛋大小的铁球,没有想象中的沉,中空?凑近眼前仔细看着,发现铁球上有缝隙,这是什么东西?里面有什么?
正准备摇一摇,手却被制住。原弗胭不解得看向墨岩彻。他开口道:“不能摇,这是霹雳弹,用在撤退遁形的时候,受到撞击,就会冒出烟雾。”
原弗胭手指松了松,又赶快握紧,如果刚才这个霹雳弹炸了,那这狭小的车厢里……不敢想象。
墨岩彻收回手,见她小心翼翼的,如同对待一个鸡蛋,将霹雳弹放回包袱里。
原弗胭担心它和那些瓷瓶碰撞起来,便从包袱底下抽出一件衣服,将霹雳弹裹着,塞进包袱一角。
她开始查看那些瓷瓶,每个瓶子外面都写了字,原弗胭看了一遍,也不知道写得什么。
墨岩彻刚闭上眼休息,就感觉袖子被人拉扯了一下,他睁开眼,看向她。
原弗胭不好意思得把手中的瓶子举到他面前,“瓶子上买的什么字?”她不好意思,是因为打扰了他的休息,更因为不认识字。
他神情淡淡的,没有去接那个瓷瓶,而是就着她的手看了一眼,吐出三个字:“止血粉。”
原来是止血药,可以救急,好东西。原弗胭喜滋滋得道了声谢,收回手的时候,无意间发现他手臂上包扎的地方沁出了血迹,心头一软,又把手伸出去,就要把手上的止血粉送给他,然而下一秒,她就想抽自己一耳光,还是不长记性!美色误人!
墨岩彻见她把手伸来伸去,觉得莫名其妙,但也不想多管闲事,他现在自顾不暇,手上的伤又开始流血了,没有药,这血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彻底止住。视线在那包举到面前的止血粉上掠过,停在她脸上,突然,脑中鬼使神差说了一句:“是要送给我吗?”
话一出口,他就愣住了,一贯清冷的自己,怎么会说出这么自作多情的话!是失血过多了吗,所以头脑不清。果然,看她脸色都不对了,大概以为自己是在调戏她吧。
原弗胭以为自己被他看穿了心思,恼羞成怒,“谁说送你的!是,是要卖给你!对!卖!钱拿来!”说着伸出另一只手。
墨岩彻扯了扯嘴角,声音有些虚弱,“多少钱?”
瞧他这副模样,原弗胭的心又要软了,赶忙转开视线,不去看他,胡乱报了一个数字:“三百两!”
“三百两!”墨镜行在车外嚷起来,“你抢钱啊!最好的外伤药也不过一百两!”
原弗胭本就心烦意乱,被这一嚷,喊回去:“就三百两!物以稀为贵!知道不!爱要不要!”
聒噪!墨岩彻揉了揉眉心,“三百两就三百两。”
“还是你痛快!”原弗胭大声道,“不像有些人,小家子气。”
“叔!”墨镜行不甘得喊了一声,却得不到回应,恼火得把手里的鞭子甩得啪啪响。
墨岩彻用未受伤的那只手,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翻了翻,挑出一张,拿给原弗胭,“这是三百两银票。”
起先,原弗胭看他掏出一叠纸,还不以为意,但他一说,她立马眼睛亮了,天哪~这一张就是三百两,那……那一叠得多少钱啊!一手接过银票,一手把止血粉给他。
当她把银票放好后,看见他正一只手艰难得拆解受伤手臂上包扎的布条,折腾了许久也没解开,反而血渍晕开更多。
哎~她将腿上的包袱放在一边,挪过去,接过他手里的布条,熟练得拆开,上药,重新包扎。
察觉到斜上方投过来的视线,原弗胭稳了稳心神,在心里告诫自己:这是为了三百两!这是为了三百两!三百两!三百两!!三百两!!!
墨岩彻原本以为她年纪小,不会包扎,结果见她有模有样,拆布条的时候,动作轻柔,小心仔细不碰触到伤口,然后细心把药粉均匀撒在伤口上,最后将布条缠上。
看着她小脸认真的模样,墨岩彻眼中有笑意闪现,不禁想起这两日她的言行举止,然后发现,他竟然看不懂一个不过十三四岁的孩子。第一眼见到她的时候,自己根本没有放在眼里,后来听到她呜呜咽咽的哭声,他只以为这是个可怜柔弱的小女尼,没有多想,上去安抚她,她看向自己时的眼神,那一刻,他才看清记住那张脸,尤其是那双眼睛,看着自己时,总有说不明道不清的情绪,好像有很多要说,好像她已经认识自己很久很久,但是那只是两人第一次见面。
后来,人走了,却又突然出现,那个他以为柔弱甚至无用的人竟然也敢提着大刀杀人,在死人堆里穿梭,却笑容明媚,她舍得性命救他们,却不舍得一包药粉,看着似乎爱财甚于惜命。
呵呵~她到底是怎样的人。
他开始对她有兴趣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