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雪回到德勤王府,心神不宁,悬着一颗心枯等了一夜。次日一早,金鸡尚未报晓,耶律德光就回到了府中。见到他的脸,瑞雪一颗心算是定了下来。未等到耶律德光伸出的手臂抱住她,她就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看到瑞雪晕倒,耶律德光急急传叫太医。紧抱着瑞雪在他怀里,大声地呼唤着她的名字:“雪儿!醒醒!雪儿……”
太医诊脉后,连连摇头说:“王爷恕在下无能,夫人和肚中孩儿恐怕都难逃此劫!”耶律德光听后如五雷轰顶,瘫坐在床榻上。他血红了一双眼抓着太医的衣领威胁道:“如果我夫人和我的孩儿有何差池,你就拿命来填!”
那太医吓得六神无主,跪在地上倒头如蒜:“王爷饶命啊!您就算是拿了小人这条命,我也没有办法啊!求您另寻良医啊!”
“滚!给我滚!”耶律德光怒吼道。
那太医吓得屁滚尿流地爬出屋外。
瑞雪一连昏睡了三天三夜不见醒转,太医院群医都束手无策。耶律德光像失了魂一般守在瑞雪床前不眠不休、不吃不喝地陪着瑞雪,只等着奇迹出现。
第四日,一个相貌极丑的江湖郎中在德勤府门外喊:“包治疑难绝症!千金不医!万两有救!”耶律德光听道他奇怪的吆喝声,觉得此人有备而来,抱着仅存的希望,他叫下人请这个郎中进来为瑞雪把脉。
这郎中为瑞雪把完脉,转脸同耶律德光说:“在下有办法医治夫人此症,但是要王爷做个决定!”他眼中闪过一道寒光。
“何事要本王决定?大夫快讲!”耶律德光不放过任何希望。
“夫人是痨肺攻心,胎气冲了大脉所致。 要解决有两种方法:一是打掉胎儿,夫人可无恙,但以后都不可生育!二是我用猛药使夫人醒转,且支撑十月怀胎之期,但一旦胎儿落地,夫人则会元气尽失,回魂乏术,此法可保王爷血脉!但看王爷如何抉择!”
耶律德光听他一说,身体微微一震:“你是说,娘和孩儿只有一人能活!”
“正是!”
“我要瑞雪活着!我只要她!”耶律德光毫不犹豫,他不可以没有瑞雪。
“在下知道了!”
之后这个江湖郎中开了一剂打胎药交于下人煮药。
药煮好后,耶律德光捧着药碗,一口一口地喂瑞雪饮下。下药后的半个时辰,瑞雪有了呻吟的声音,体下热流涌出,待血停后几个时辰,她竟缓缓睁开了眼睛。
“德光!”她微弱地呼唤着耶律德光。
“我在这!”他紧紧抓紧她冰冷的手,生怕这个生命就这样从手中流逝。
“你回来了!”下身一阵剧痛,瑞雪皱紧眉头,紫青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线。
“痛吗?我叫大夫来!”耶律德光紧张到。
“不要,你陪着我好吗?”瑞雪抓紧他的手,不愿离开他温暖的怀抱。
“嗯,雪儿,对不起,让你为我受苦了!太子都同我说了,你这傻丫头,要是你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也不会苟活于世了!”
“我又何尝不是?”
“雪儿,你平安就好!”他喃喃道。
“让你担心了。”
“傻瓜,我不关心你关心谁?”
“但是,孩子又没了是吗?”瑞雪痛苦地问道,她虽然昏迷,但朦胧中也知道自己发生了什么事。
看到她失神的模样,耶律德光心如刀绞,“雪儿,放心吧!孩子还会有的,只要你平安就好!等你养好身体,孩子自然会有的。”
耶律德光不忍心告诉她,他们又一次失去了自己的骨肉,而且是永远地失去了。他心想只要瑞雪平安就好,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瑞雪依偎在他温暖的怀中,吸取着他熟悉的气息,享受着得来不易的安宁。摇逸的烛光中两人紧紧相拥………
过了几日瑞雪身体好转,耶律德光邀大夫在府内常住帮夫人调理身子,但他却推托,说这些简单的调理功夫不屑一顾,“焉有用宝剑杀鸡的?”说完领了一万银走了。
静谧的夜晚,月光下耶律倍形单影只地对月长叹:“念长情,长情相见晚。慕汝容,汝容别向笑。君奈何,奈何月影孤!”这次帮耶律德光逃过一劫,大家都说他意气用事,他始终不能绝情对待相处了十几年的同胞兄弟。
“太子错过这次的机会放虎归山,恐怕日后成为隐患啊!”他身边一把沉稳的声音说道。
“是释道啊!你也这样认为?”耶律倍转身看着来人,贾释道是他最近招揽来的谋士,此人心思慎密,计谋出人意表,是个不可多得的良材。耶律倍收他在身边排解了不少难题,但此人身不受禄,不求名利,闲云野鹤一隐士,在太子府中深居简出,下人都很少见到这位“上玄真人”,只知道他通阴阳、能未卜先知,是太子身边的红人。
几个月前耶律倍游玩山水间,忽然听到琴声飘渺,好似天籁玄音,寻声而去只见一白衣书生端坐山涧岩石上,闭目抚琴,道骨仙风,好不逍遥自在。耶律倍上前攀谈,才发现此人不仅琴艺了得,而且通今博古,见识远大。不胜欢喜,遂邀他出山相辅,书生推辞说自己志在山水间,不愿见世间的烦恼。耶律倍一再坚持,在山涧边书生的茅屋外一连守了七日,诚心感动了他,愿意同太子一起出山入世,但只说辅佐太子做一番事业,以安民生,他日太子天下永固,他还是要退隐山中,所以不受封赏,只在太子身边做一策士。太子应允,问他字号,曰:贾释道。耶律倍笑道:“先生当以‘上玄真人’称谓之。”
耶律倍大小事宜均与贾释道商量,他也总能给太子精辟的解释和周全的计划。
有一日,太子被述律皇后狠狠地诉斥了一番,只因为他醉心于汉学。皇后谓:“汉学虽有它的长处,但过于沉迷有百害而无一益。我大辽的江山不可用这种中庸之道来治理!我们是在马上打来的江山,过于注重亲和,只会自取其辱!”
耶律倍回到府中闷闷不乐,贾释道看到他的样子,突然跪倒在地,泪流满面地说:“臣有一言,虽大逆至死,但不得不言。”
“先生起身慢讲,我必不怪罪!”
“太子有皇上钟爱当可继承大统,但皇后的偏好也会使这金銮殿易主!”
耶律倍听他这么说,也承认这的确是个可能。
“如要帝位稳固,当要皇后娘娘与皇上生隙,娘娘在朝中的势力不可小窥,内外府的丞相皆是娘娘举荐,朝中半数以上朝臣皆与述律氏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在外有德勤王的坚兵铁骑,在内有功臣良相。反之,殿下只是持皇上的宠爱立于太子之位,势单力薄啊!”
耶律倍也知道这些潜在的危险,但是有心无力,毕竟父皇、母后情深意重,在危难中互相扶助,在平安时相守相惜。他们之间的默契和情义怎是外人可以随便破坏的,这是不可能的事!
“凡事未经一试,不可言不能!你有最有力的条件做这件事,就是皇上对你的信任和宠爱!”
“愿听先生赐教!”
“赐教不敢当,但可能要太子受点痛楚。”贾释道眼中闪过一道寒光,嘴角透出一丝诡异的笑容。“殿下可信得在下?”
“先生所言,我无所不信!”
“那么殿下,在下冒犯了!”
只见寒光一闪,太子胸腹间就多了一把匕首,这突如其来的痛楚让耶律倍惊恐地看着贾释道。
“太子殿下被刺客刺杀,侥幸幸存,可是却说不出刺客的样貌,守备深严的太子府怎会让刺客出入如无人之境呢?”贾释道说完就隐身在黑暗的花园深处。
耶律倍痛苦地躺在地上,恍惚间听到赵公公惊恐地大叫:“太子遇刺了!快叫太医!快!快!快!”
他睁开眼睛时看到耶律阿保机紧张的脸:“倍儿!你醒了,吓死朕了!”眼泪不由流了下来。
“让父皇担忧,儿臣不安。”
“傻孩子,没事就好!”
“倍儿,你可看到刺客的模样?”述律皇后在一旁问到,她是沉稳的人,遇事不惊,理性的她当然觉得找出刺杀的主谋才能斩草除根,以绝后患。但是正是她的理性为耶律倍制造了翻身的条件。
“儿臣……儿臣不成看清。”他淡淡地说。
“那人从前面捅了你一刀你竟没有看到?”述律皇后觉得蹊跷,可是又想不到问题在哪?
“当时天黑,我真的没看清。”
“你……”皇后气结。
“好了,好了,孩子刚醒来,你就这样问长问短,他受这样的惊吓,差一点连命都丧了,脑子也不清晰,你就让他休息一下,再问吧!”耶律阿保机看到儿子苍白的脸不由心痛。
“那你好好休养,我和你父皇先回宫了,明日再来探你。”毕竟是自己的亲身儿子,述律皇后再怎样严厉,也是关心爱护的。
皇帝、皇后离去后,贾释道走了进来:“殿下安好?”
见左右无人,耶律倍轻声说:“先生出手好重!”
贾释道笑道:“我不是还让了三分吗?不是殿下怎会好好地躺在这里?”
“先生下一步如何计划?”
“但凡陛下问你刺客的事,你就缄口不言!娘娘要是问起你就措辞看不清。殿下可要记清了!两人必同时问起此事,你要不同应答。”
“听先生赐教!”
果然如贾释道所说,皇帝皇后几次问起刺客的事,耶律倍按贾释道所说应答他们。几次下来,耶律阿保机开始生疑,他向来知道耶律倍老实稳重,突然支支吾吾,应答如此紊乱,想来必有隐情,心中的疑云渐渐地绕到了身边的人。
后来他在皇后面前讲要召回在外的耶律德光时,却遭到她的强烈阻止,述律皇后觉得战情紧急,临阵换帅恐延误战机,不可随意而为。本来是一句中肯的话,到了他的耳里却更加可疑。不顾述律皇后的反对,他一意孤行召回耶律德光,并囚他于宫中,述律皇后三番五次地劝说他,也被他禁足于凤仪阁。
之后瑞雪恳求太子救耶律德光,太子应允,入宫面圣,并以自己的人命担保弟弟不会做出这等弑兄的恶事。耶律阿保机才放了耶律德光回府,但收回了他的帅印和军职, 述律皇后和耶律阿保机就此也再不是亲密无间、无话不谈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因为这件事越来越远了。而之前皇后举荐的人在朝中的职位大都有了变迁。这时述律皇后才真正明白过来,但事已至此,况且又是自己的亲生儿子落井下石,心中痛苦不已,幸得耶律德光能安然无恙,也算有些安慰了。
“先生计谋已经成功,何必再搭上我弟弟的一条命呢?”
“我是怕后患无穷啊!”
“有先生在,我必稳坐王位。何患有之?”耶律倍笑着对贾释道说。
“殿下但凡天下明君皆有慈悲之心,但他们的慈悲心是在无人相争的王位上向天下苍生施行的。如果没有除障避讳坚定他们的王位,岂有机会在那至高之处施行博爱宽政?”
“先生的教诲,我记下了。”
“殿下要好生记得才是啊!臣甘愿为殿下背这除障避讳的虐业,也要殿下成为一代明君!只有殿下的仁慈才能救天下黎民于水深火热中啊!”说到这里贾释道已经是泪流满面了。
耶律倍伸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