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雪坐在车内昏昏欲睡,突然车驾疾驰起来。瑞雪大惊挑开车帘问道:“车架为何如此急行?”但是她看到的不是车夫和丫鬟,而是面色惨白的萧天敏!
“为何是你?随侍的人去哪了?”
“想要他们活命的话,你就老老实实地呆在车里!”萧天敏狠狠地说道。
萧天敏是耶律德光的死士,应该不会做出伤害她的事,想到这里瑞雪的胆子也就大了,厉声说:“快快放了我和随侍的人,我定向王爷求情饶你不死!”
“给我闭嘴!不是我一刀结果了你!”萧天敏血红的眼中尽是萧杀之意。
看到她的模样,瑞雪也不敢再激怒她,只是静静祈祷耶律德光能早点得知她被骑劫速来救她。
车驾行驶了很久,终于在一处荒村茅屋前停下来。
“下车!快点!”萧天敏不由分说地把瑞雪拽下车拖进了茅屋。
手按宝剑萧天敏指着内屋红着眼说:“进去!”
瑞雪进到屋内,只见梅香跪在床前啜泣,看到瑞雪进来,急忙给床上的人说:“东爷!雪姑娘来了!”
瑞雪来到榻前,俯身一望不由大吃一惊,这个‘东爷’居然是姚知章!
他苍白的脸,紫黑的唇,分明一副中毒的样子。为何他会在这里?为何他会是东爷?为何萧天敏会如此紧张地挟持她来这里和他见面?瑞雪心中千万个疑问却不知从何理出头绪。
“怎么会是你?”她冷冷地问。
姚知章艰难地张开口说:“你怎么来了?”
“哥!是我绑她来的!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为何你一个人要背负这么多,而这个女人却可以恨一个她不该恨的人!”
“天敏!你不该……,咳咳!”一口黑血从姚知章的口中吐出。
“这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你叫他哥哥?”瑞雪转身面无表情地看着萧天敏。
“我们本来就是兄妹!而且出卖你爹的人根本就不是我哥!是你爹为救城中百姓,求我哥开门迎敌的!哥哥是怕你受伤害而自己背负叛徒的罪名!”萧天敏几近疯狂地向瑞雪喊叫着。
“什么?你骗我!这不是真的!爹爹怎么会这样!不会的!”
“你爹自己要流芳百世,却要我哥哥背负一世骂名!枉你憎恨了我哥哥这么久,他却一直都在暗中保护你。而你却叫王爷赐死他!他知道这是你的主意,竟然笨到没有反抗,自动饮下了毒酒!你这个蛇蝎妇人!若不是哥哥,我早一刀了结了你!”说到这里,萧天敏掩面哭了出来。
“天敏,你送雪儿回去!不可害她!”姚知章痛苦地扶着胸口,大声呵斥着妹妹。他中毒后,妹妹用内力护住他的心脉,但是毒素已经侵及全身,已是药石无效了。自知不久于世,只想死后能把这些秘密带进坟墓,但是却在弥留时被妹妹说给了瑞雪听。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瑞雪跌坐在榻前,神情恍惚地望着姚知章,好像回到了幽州那无忧无虑的日子,那个他们彼此相爱的日子。
眼前人的生命正在一点点消逝,这些年来,他就是这样默默地背负着骂名,这是怎样的煎熬,看到自己的爱人与他人相亲相爱,而自己只能在暗中远远地望着她并承受着她 的无尽的憎恨,最后却为心爱之人的仇恨付出了生命。瑞雪觉得自己对姚知章好残忍,不由心如刀割、泪如雨下。
“知章!你怎么这么傻!为什么你不说出来?”
“这样不是更好吗?我无法给你幸福,而他却可以!”姚知章伸手拭去瑞雪脸上的泪水。“我有太多的东西要背负,不能轻松地陪你天荒地老。我不希望你和我一起面对这些沉重的枷锁,我喜欢看到你自由的样子,那才是我认识的张瑞雪。”体内的疼痛让他的脸扭曲。
“为什么你要这样傻?”瑞雪颤抖地抚平了他紧皱的眉头。
“雪儿,相信我,这是我最好的解脱!我大仇得报,心无旁贷,这双手沾染的鲜血太多,我心力交瘁,不能再这样若无其事地活着了,死才是我最好的选择!”
“不会的,我去找御医来,你会没事的!”
姚知章摇摇头,看着瑞雪:“没用的,雪儿。我自己知自己事,我死前的最后一个愿望你已经帮我实现了!”
“什么?”
“我希望能见你最后一面!”
“我会陪着你!就这样陪着你!”瑞雪禁不住泪流满面,自己究竟做了什么?身边所发生的一切就好像是个梦境,一个不应该发生的梦境。如果不是那场战争,他们每个人的命运都会不同的吧?
她静静地靠在他的胸前,听着他越来越弱的心跳声,抓着他冰冷的手,生怕一放手,他的生命就会从指间流逝。
“雪儿!答应我要好好地活着!我的死是必然的,即使不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死去,我也不会久留于世。你千万不可以自责!知道吗?一定要幸福地活着!”
到了现在姚知章依然希望瑞雪不会因为他的死而蒙上阴影。
“答应我好吗?”
瑞雪在他怀中点点头,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在他最后的时光陪着他。
“还记得那个泥人吗?”
“记得,可是逃难的时候弄丢了。”
“没有!在我这里呢!”
姚知章指了指枕头下面,那个憨态可掬的小泥人正笑呵呵地睡在那里。它就是这样日夜陪着他入眠的,它带着瑞雪的味道,那个让他魂牵梦绕的味道。
“它还在啊!”瑞雪把泥人拿在手中抚摸着,“你看它还是这样新!”
可是姚知章却再也说不出话来了,他静静地躺在那里,嘴角挂着微笑,好像正在做一个美梦般的静静地去了。
“知章!知章!”瑞雪悲痛地哭喊着他的名字。
“哥哥!”
“东爷!”
萧天敏和梅香一起冲到床前呼唤着姚知章,可是他的眼睛却永远也睁不开了。
她们安葬了姚知章,瑞雪跪在他的坟前久久不愿离去,直到身后有一双温暖的大手把她紧紧地拥在怀中。
“怎么办?德光,我竟然亲手害了一个无辜的人的命。怎么会这样?”
“你无心的,你无心的。”
瑞雪转身看着被刀架着的萧天敏:“德光,放了她,好吗?”她哀求的眼神让耶律德光不能拒绝,虽然他很想除去后患。
耶律德光示意手下放开萧天敏,他低声对她说:“你走吧!以后不要再让我见到你!”
萧天敏回头看了一眼哥哥的坟墓,转身消失在漆黑的夜色中。
“我们回去吧!”耶律德光担心地望着妻子。
“德光,回不去了,我回不去了!”
耶律德光没有多讲,抱起瑞雪颤抖的身体径直向他的坐骑走去。如果要报应的话,就由他来承担,他要他的妻子快乐地活下去。“雪儿,这不是你的错,是这个乱世让人有太多的莫可奈何!”
依偎在耶律德光的胸前瑞雪痛苦地啜泣着,没有办法回头了。
萧天敏逃出了上京,一直向东急奔,直到清凉寺的寺门口才停了下来。寺中早课的钟声刚刚响起。一个小沙弥见她失魂落魄地走进来,就上前行礼:“施主,现在是早课时间,施主要上香的话,请随我到前面的禅房等待片刻。”
“不需了,我想见见空见大师,片刻即可!”
“空见师父?”小沙弥不解,从来没有人来寺中寻这位苦修的师父。
“师父在苦修,不便见客!”
萧天敏把剑横在小沙弥的胸前:“带路!”
小沙弥摄于她的淫威不得不带她来到空见的禅房。
“空见师父,有位女施主说要见你!”
空见抬起头来,看到一脸惨白的萧天敏,双手合十行了个礼。
“你完全没有变!”萧天敏讷讷地说到。
空见一言不发地看着萧天敏,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我哥哥姚知章死了!是你的妹子张瑞雪害死的!”
空见听到这些脸上还是平静如水,心中默念着佛厥。
“张昭阳!你听到没有你妹子杀了我哥哥!”萧天敏哭了出来。
“师父在苦修,守着噤声戒,不能出声的!”小沙弥忍不住插了话。
“我现在就杀了你,看你哼不哼一声!”说着挥剑砍下去。
空见的脸上还是没有一丝表情,仿佛他是一尊雕像。
萧天敏的剑在空中停下,痛苦地大喊一声,飞也似的冲出门外,头也不回地跑远了。
空见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摇摇头,继续在心中默念着佛厥。
当日萧天敏在刺杀他时在致命的地方偏了三寸,使他得以活命。一个优秀的杀手是不会犯这样的错误的,之后她把他救了回来,交托给这个寺院的方丈照料。昭阳虽无性命之忧,但身受重伤,躺在床上整整睡了八九个月。这期间方丈日日相他传经说法渡化他的怨恨,暴戾的怨恨之气渐渐从他心中退去。当他可以下床行走时,跪在方丈跟前要求他为他剃度,方丈见他有佛缘,就随了他的意愿帮他剃度出家收为弟子,取法号:空见。自从他出家后,萧天敏再也没有出现过。空见也不做他想,一心跟着师父学法。
他并不是对刚才萧天敏所讲的事无动于衷,只是他现在已经是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心若止水,对世间的纠缠已经放弃了。瑞雪杀了姚知章?真是罪过,希望妹妹能回头是岸,不要再造孽债了,阿弥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