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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上学的时候,乐隆总是习惯性地来敲春晖家的门,邀他一起去学校。他俩的家都在乐向东中学,在同一栋,中间只隔着一间会议室。去上学的向前小学却离家有两里多路。今天早晨,乐隆敲开他家的门的时候,见他抱着一把锄头出来,才想起来,今天有劳动课,自己也需要一把锄头。

这时春晖的爸爸出来了,说道:“学校今天也要除草,只能匀出来一把锄头,你们俩就共用一把吧。”

乐向东中学是有好几把锄头的,都是春晖的爸爸保管着。乐隆估计,昨天放学回来后,春晖向他爸爸提出来过今天下午要上劳动课,要借两把锄头。可是因为乐向东中学也要上劳动课,他爸爸只能很为难地匀出来一把。

昨天放学的时候,乐隆一回到家,就开始摆弄爱不释手的收音机,把要带锄头的事忘得一干二净。

乐隆有些为难地说:“老师问起来怎么办?”

“就说学校也要用,实在匀不出来。”春晖的爸爸说,“到时春晖你先把锄头给乐隆用。”

春晖有些不高兴,但还是同意了。乐隆的妈妈是校长,而春晖的父亲是教导主任,校长能管住教导主任,乐隆觉得这一点春晖是知道的。

上劳动课锄草的时候,班主任也没问什么。虽说其他都是农村的孩子,家里都是有锄头的,但也有一部分同学没有带锄头。家里都要干农活,匀不出来也是很正常的。没有锄头的同学就负责拾草。拾草要轻松一些,锄草的同学满头大汗的时候,班主任就让拾草的同学替换着锄草。

这时是四月末,太阳却已经很毒了,即使到了放学的时候,依然格外地刺眼。乐隆虽然感到有些累,但放学回家总是令人兴奋的。田畻路很窄,春晖只能跟在后面走,将锄头背在肩上。一会功夫,太阳就将乐隆汗渍渍的后背晒干了。

他俩虽然每天一起去上学,却很少放学后一起回家,春晖总是要被老师留下来补作业。乐隆的成绩很好,平时却并不见多么刻苦,所以大家都说他聪明,因此他是很得意的。大家越说他聪明,他就越想保持住这个荣誉,于是他在上课时就拼命想把老师教的东西弄懂,这样下课和放学时就有时间玩,有一种专门要玩给别人看的心理。而春晖的成绩却很差,放学后老师叫下来补课,回家后做作业到很晚,成绩却始终上不去。乐隆每瞧着春晖那黑敦敦、虎头虎脑的样子,就觉得他确实有点笨笨的。这次上完劳动课,老师让大家尽快回家,没有留下来同学补作业,这样他俩才得以一起回家的。

田畻路天天走,乐隆太熟悉不过了。晴天还好,下雨天就很难走了,很深的泥巴不说,有的地方还很滑,不小心滑到田里去都有可能。他记得有一次,看见一条鳝鱼在田里。那时田里刚插完秧,有浅浅的水。他走拢过去,鳝鱼一闪就不见了。他在周围仔细搜寻,终于发现了一个圆溜溜的小洞。他想起大人说过,如果洞口完全没在水里,就能肯定是鳝鱼洞,相反如果洞口是干的,就很可能是蛇洞。目前这个洞,完全具备了鳝鱼洞的特征。他兴奋地脱掉胶鞋和袜子,下到田里。他用指头探到洞里,然后循着洞将上面的泥巴掀开。后来他发现,洞越来越深,根本无法将上面的泥巴掀开了。他想到了大孩子们使用过的方法,用脚丫探到洞里去,来回使劲捅。起先他并没觉得这样有用,因为从来没有这样试验过,只是看到过大孩子这样玩,于是也觉得好玩而已。随着频率的加快,神奇的效果出现了,在一个比较远的地方,鳝鱼从田里飞了出来。他连忙踩着软泥过去,泥浆溅得浑身都是。鳝鱼似乎受了惊吓,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他去抓它,感觉滑溜溜的。它灵巧地从他手掌中溜脱,掉在水田里,也许是过于慌乱,身子使劲扭动着却并没有逃多远。这时经验起到了关键的作用,他虽然没有在田里捉过鳝鱼,但是家里买的鳝鱼他是捉起来玩过的。他伸出中指掐住它,使它的身体在指间扭曲着。这回它再也逃不了了,只能将头和尾扭来扭去。回到家后,母亲先是惊讶于他浑身是泥,后来看到他手里的鳝鱼,就高兴起来,似乎是高兴晚上有肉吃了。他弄来一块废木板,用钉子将鳝鱼的头钉在木板上,用小刀将鳝鱼的身子剖开,剔掉内脏和骨头,然后将鳝鱼的身子划成一段一段的,交给母亲去洗。整个过程都做得有模有样的。他自然不能和农村的孩子比,对于农村的孩子来说,抓鱼摸虾是家常便饭。比如他的好朋友刘安,就能捉一桶鳝鱼到向东供销社门前摆摊卖钱。不过他依然很得意,感觉自己长大了一样。

乐隆这样回想着,两人就走到了河堤上。明净的河水缓缓地向东流去,那样从容不迫。明晃晃的太阳照在河面上,河面像镜子一样的反光,刺疼着他的眼睛。他和春晖不约而同地跑下堤岸,来到河边,洗洗手,洗洗脸,然后玩飘石片。他是用左手飘石片,却不是天生的左撇子,而是右胳膊受过伤,不能使大劲。他的劲比春晖的小得多,飘的石片比春晖的近很多,从水面反弹的次数没有超过三下的。而春晖飘的石片至少也能在水面反弹五六下,并且速度很快,距离很远,在水面“嗖嗖嗖,嗖嗖嗖”的。

这时乐隆看到远处水面上一个东西游了过来。他不敢相信,那是一条蛇在向他们游过来。那条蛇高昂着头,左摇右晃着,径直向他们的方向游来。他感到,那条蛇是欢快地在游着,宽宽的嘴巴似乎在向他们微笑。他虽然经常见到蛇,却还没见过在水中这么欢快地游着的蛇。他用手指着蛇来的方向,喊了一声:

“快看,蛇!”

“蛇?”春晖惊呼了一声,抬头顺着乐隆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一条蛇从水面上游过来,但他似乎不以为怪,说道,“是水蛇,没毒的。”

“真的?你怎么知道是水蛇?”

“你没见它游泳游得那么好?只有水蛇才能游泳游得那么好。”

“哦。”乐隆舒了一口气,有一种解除了警报的感觉。

水蛇晃晃悠悠竟然离他俩越来越近。两人都不由自主地往后退。水蛇上了岸,打算从从容容地从两人身边溜走,好像根本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乐隆有些被激怒的感觉,于是做了一件很冲动的事。他抓起地上的锄头,几步向前,狠劲朝蛇挖去。蛇顿时几乎被砍成两截,血喷了出来,随后头和尾使劲扭缠着锄头。他被眼前的景象吓坏了,扔了锄头就往后跑。春晖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又看到蛇被砍的惨状,连忙也随着他跑起来。

春晖埋怨他说:“你干什么呀?水蛇又没毒,又不害人。打死水蛇会遭报应的。”

乐隆也很后悔自己一时的冲动。他对蛇总是敬而远之,以前见了都怕,这一次,也许是因为水蛇的样子比起其它有毒的蛇来并不那么可怕,也许是有同伴在旁边想表现一下,他才做出了这样的举动。

等回过神来,乐隆想锄头是学校的,总不能就这样扔了吧,于是对春晖说:“求求你去把锄头拾过来吧。”

春晖极不情愿地说:“我才不去捡呢,蛇缠在上面,血糊糊的,吓死人了。”

乐隆觉得让春晖去拾锄头真的说不过去,但自己又很害怕,感到很为难。但他是铁了心不打算去拾锄头的,于是对春晖说:“算了,锄头不要了,回去就说丢了。”

这下却是春晖为难了,说道:“锄头丢了,我爸会打我的。”

乐隆故意撇下春晖往堤岸上走。春晖似乎犹豫了一阵,最终还是喊住他:“算了算了我去捡,不过你得陪我一起。”

乐隆回转身跟在春晖后面,战战兢兢地又向河边走去。水蛇已经不动了,身子也松弛了下来,没有挣扎时那么令人害怕了。春晖弓腰够住锄头的柄,抖了好几下才把蛇抖掉。他把锄头拖开,然后使劲在水里洗,血迹洗不干净,就在草地上蹭,再放到水里洗。

两人匆匆回到乐向东中学里,各回各家。乐隆想着,自己虽然一时冲动犯了个错误,但应该不是什么天大的错误。可是想起蛇被砍成两截的惨状,他还是觉得挺难受的。他从书包里掏出书、作业本和笔,开始做作业,以便忘掉这件事情。要是在平时,在放学后到开晚饭这段时间,他一般会听听收音机,或者看看课外书的。

晚饭吃的是乐隆最喜欢吃的鸡蛋羹。学校有食堂,他却很少去食堂吃饭。他觉得母亲总是有时间来做饭吃。母亲告诉过他,做鸡蛋羹要放一些石灰碱,然后要充分将鸡蛋打匀,这样一个鸡蛋就能做出来一大碗鸡蛋羹。每次鸡蛋羹出锅,他最喜欢做在上面撒一些酱油的工作。

吃完晚饭,天色已暗了,乐隆在电灯泡下做作业,母亲在备课。他坐在床头,母亲坐在椅子上,共用着一个电灯。这时候外面忽然刮起风来,且越刮越大。

母亲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说道:“我得通知各位老师把窗户关好。你在这里好好做作业吧。”说完起身往屋外走。

乐隆没太留意,随便应了一声,继续埋头做作业。

没一会母亲就回来了,说了声“外面开始下雨了”,并继续坐到椅子上备课。不久外面狂风大作,瓢泼大雨斜打在窗户上。乐隆感到有点害怕,抬头对母亲说:

“怎么这么大的雨啊?白天还是大太阳,那么热。”

母亲说:“今天很闷,变天是正常的。”

乐隆听了,稍微放心了些。

这时电灯突然灭了,屋里顿时漆黑一片。乐隆的第一反应是灯泡坏了,但他并不着急,心想正好做作业累了,休息一会。母亲则更倾向于认为是临时停电。临时停电的事也是经常发生的。母子俩在黑暗中坐着等了一阵,却没有等来光明。看来不管是临时停电也好,灯泡坏了也好,只有先将蜡烛点上了。煤油灯也是在桌上的,但是点煤油灯要取灯罩,在黑暗中取灯罩未免难度较大,弄不好就会将灯罩打碎。母亲在桌子上摸索了一会,像是摸到了火柴。蜡烛也是随时摆在桌子上的。母亲划亮火柴,伸手取到桌上的蜡烛,在蜡烛的底部均匀地烧了一会,然后将蜡烛立在桌子上。位置正好是在电灯泡的下面。

这时外面突然开始电闪雷鸣。有一个闪电伴随着“叱啦”一阵雷声的巨响,将屋子照得亮得耀眼。乐隆听人说过,因为光的速度快,声音的速度慢,一般是先有闪电后有雷声的。他多次经历过闪电闪了很久才听到雷声的情况。如果闪电和雷声的间距很近,那就可以肯定电闪雷鸣是在离自己很近的地方发生的。母亲划亮一根火柴,将手伸过去点蜡烛。蜡烛没点着,火苗却灭了。虽然关着窗户,但总免不了有风透进来的。她又划亮一根火柴去点蜡烛,还是没有点着。于是她这次划亮火柴后,用另一只手护住火苗,凑拢过去点蜡烛。这时伴随着一声巨响,闪电发出刺眼的光芒,随后又是一片黑暗。乐隆看到灯泡和螺丝口接缝的周围冒出一束束蓝光,像毒蛇吐信一样。几乎同时,母亲“啊”地大叫了一声,好像被人猛推了一把,从椅子上跌落到地上。乐隆感到左手背被毒蛇刺了一口,手掌肿得像个宣乎乎的大馒头。他想活动一下手指,手指却不听使唤、没有感觉了。他用右手的指头戳了戳左手掌,酥酥麻麻的,却没有疼痛的感觉。他想,这下完了,手残废了,再也抓不了东西了。

母亲在地上喊叫着:“救命啊!救命啊!”

乐隆不知所措,一边哭喊着“妈妈!妈妈!”,一边摸索着过去打算扶母亲。他感觉到她也许真的不行了。

这时母亲喊到:“乐隆!不要过来,我触电了,会传给你的。快去喊蒋老师。”

乐隆急忙摸索到门口,却怎么也拔不开门栓。门被风给顶住了。他使尽浑身力气,终于拔出了门栓。这时狂风将门猛然撞开,门将他狠狠地撞到地上。他爬起来,扶住门框,迎着风喊蒋老师。风声、雨声、雷声都太大了,他喊破了嗓子也没见有人过来,而屋里一直传来母亲的呼叫声。这时候的乐隆充满了绝望,竟将自己左手的受伤忘得一干二净了。

终于,乐隆看到一束手电光照过来,看到有人影往这边走来。他顿时充满了希望,大声喊道:“蒋老师!蒋老师!”,同时注意到自己的嗓子已经喊破了。

来的人却是年轻的宋老师和谢老师。

乐隆连忙喊道:“宋老师,谢老师,快救救我妈妈,我妈妈被雷电打中了!”

两位老师急忙进到屋里,用手电筒照过去。母亲蜷缩在地上,双手紧紧地抱着椅子的腿,发出微弱的呼救声。这时,电灯突然亮了。两位老师将乐隆的母亲扶到床上。

风声、雨声和雷声逐渐地小了,一切都平静下来了。这时乐隆才惊奇地发现,他的手掌竟然神奇般地复原了,他活动了一下指头,又握了握,一点问题都没有了,心里不禁一阵高兴。

平时两位老师经常凑在一起喝酒、打牌,有时还调笑年轻的女老师,乐隆经常听到母亲和别的老师说他们不正经。他平时也觉得,这两个老师是坏老师。特别是谢老师,个子高高的、白白净净的,却干巴瘦,按母亲的说法,是“生活没节制,作风有问题造成的”。可这一次,正是两位平时没有给乐隆造成好印象的老师,成了他心目中的救星。

宋老师说:“刚才外面下冰雹,谁要是在外面走会被砸死的。我们只能顺着屋檐遛了过来。”

宋老师的下巴稍微有一点地包天,乐隆平时觉得他说起话来怪怪的,有点滑稽可笑,可现在却觉得无比的亲切。

乐隆说:“真的吗?我还没见过冰雹呢。”

宋老师说:“好大的冰雹,不信我去捡给你看。”说罢他找了一只碗出去了。他回来时,真的端了一碗冰雹。乐隆见了,觉得真的好大,比鸽子蛋还要大。

两位老师见没有什么事了,就走了。乐隆躺在母亲身边,感觉现在终于舒服了,一切都过去了。他不时看看桌上碗里的冰雹,心里觉得暖暖的。

第二天早晨,乐隆先起了床,见母亲还没起来,就去食堂买了一些早餐。他见母亲醒着,就问要不要起来吃点东西。母亲对他说,先放在那里,她一会起来吃。乐隆吃了点东西,背着书包出了门。不管出了什么事,上学是不能耽误的。再说,如果真要请假,说什么原因呢?被雷打总不是什么好事,是要尽力掩盖的。想到这里,他很后悔昨天晚上喊得太厉害,把嗓子喊破了,到时老师和同学们知道了会很奇怪的。他打定主意,如果有人问起来,就说自己嗓子发炎很疼。

外面天气晴朗,阳光照着很温暖。乐隆觉得,昨天晚上发生的事就跟做梦一样。

乐隆经过春晖的家门,犹豫了一下是不是叫他,因为自己的嗓子很哑,眼睛也有点浮肿。他轻轻敲了敲门。春晖很快就开了门。令乐隆惊讶的是,春晖的神色有点不对,有点畏畏缩缩的。

春晖说:“我们家昨天晚上出了一件事。”

乐隆更惊讶了,连忙问什么事。

春晖让他进屋里,用手指了指上面,说:“瞧,屋顶上有个洞。”

乐隆抬头寻找,果然,他们家屋顶上的油毡破了一个碗大的洞。这时春晖的爸爸走过来,笑了笑,露出一颗暴出的门牙,黑瘦的脸有点憔悴。他说:“没事,一会找人补补就行了。你们赶紧去上学吧。”

在路上,春晖说:“昨天晚上一个炸雷,把我们家屋顶打出一个洞。接着,一团火球从洞里钻下来,白晃晃的,很刺眼。火球直接向我爸爸冲去,周围还冒着蓝色的星星。我爸爸左躲右闪,火球却一直绕着弯追他。我慌乱中用手去赶,结果火球把我的手给电了一下。我感到手一阵麻,手掌肿得像馒头一样。我爸只好躲到床底下去了。火球在屋里乱转,慢慢地越烧越小,很久才熄灭。”

乐隆听着春晖绘声绘色的描述,这才知道,昨天晚上出事的不仅仅是他家。难怪昨天晚上他使劲喊蒋老师,却一个晚上都没见他过去。他看到春晖像没什么事的样子,再想想自己嗓子都喊哑了,眼睛也哭肿了,觉得很不好意思,觉得自己没有他勇敢,觉得母亲也没有他爸那么机智和坚强。

乐隆问:“后来你的手怎么样了?”

春晖说:“很奇怪,后来我的手慢慢就复原了,一点也没有伤着。我爸从床底下爬出来,拍了拍身上的灰,也没什么事。我爸还抬头看看那个洞,说,奇怪,这么大的雨,这么大的洞,却没见有雨水漏下来。”

乐隆说:“也许风大,雨被刮得乱飞,才没有漏下来吧。”

春晖显出恍然大悟的样子。

春晖注意了乐隆的嗓子,问他怎么回事。乐隆不好意思起来,低头不知说什么好。

过了一会,乐隆鼓足勇气说:“我们家也被电到了。我妈妈现在还躺在床上呢。”

春晖惊讶地张大嘴巴,同时似乎也有些明白了乐隆的嗓子和眼睛是怎么回事。

乐隆问:“你伤的是哪只手?”

“当然是右手。我用右手去赶的。”

乐隆说:“我的是左手。”

春晖说:“我爸说了,这事不要到外面去说,不好的。我早上本来想瞒着你,但又想肯定瞒不住。没想到你也一样。”

乐隆狠劲点点头,说:“我知道,不会乱说的。我们原来也听说过谁谁谁被雷打死了,大家都说肯定那人干了什么缺德事,遭天打五雷轰。”

春晖忽然皱了下眉头,说:“我爸是不是真的干了什么缺德事了?”

乐隆想了想,说:“不会吧?再说,最终也没有什么事。”

春晖试图解释这个事情,说:“只是警告一下,也许没做什么特别大的坏事,不至于被一下劈死。”

乐隆问:“那我妈也是吗?”

春晖说:“不知道。大人的事说不好。总是有一些事的。”

乐隆问:“那我们呢?”

“我们?是啊,我们也被警告了一下。”这时候,春晖犹豫着想说什么,像是想起来了什么事。乐隆略加思索,就意识到很可能是昨天砍死蛇的事。

昨天晚上被雷电击伤,实在事出突然,乐隆本来把砍死蛇的事给忘记了,到现在才一下子想起来,他觉得真是不应该。一旦想起来了,同时将两件事前后关联,他感到思路开阔了许多。

他说:“是啊,我们也受到了警告。我是左撇子,我用左手使的劲,所以惩罚的是我的左手。”

他又觉得,那件事情不应该责怪春晖的,和他没有关系,是自己一时犯的错,于是又说:“那你呢?你并没有做什么啊。”

春晖说:“我后来去捡锄头,把蛇的身体拨弄开,还去洗蛇血,肯定有关系的,我们是一样的。我用的是右手,所以惩罚的是我的右手。是不是很公平啊?”

“那和我们的父母又有什么关系呢?”

“父母有教育不好的责任啊。再说,也许他们也有他们的事,谁知道呢。”

问题似乎得到了很好的解释,乐隆不由得佩服起春晖来,想他虽然学习成绩不好,但道理却懂得很多,在这方面比自己要强很多。

随后,新的问题又出现了。“但是,我们杀了它,这样的警告是不是轻了点?”乐隆问道。

春晖犹豫着,好像对这个问题倒没有考虑过,惩罚就是惩罚,还有轻重之分么。他说道:“确实啊,有人是被雷电一下打死的,看来那才是犯了重罪。难道我们犯的罪不能算多重么?”

两人边走边沉默着。乐隆忽然想应该去看看那条死蛇,至少将它埋起来,也许会减轻一些罪的。但是他们已经走过去很远了,都快要到学校了。一路上,春晖总是犹豫着不说话,像是还在绞尽脑汁地思考着轻与重的问题,要将这个问题好好解决一下。

“听说水蛇很多都是神仙变的,是砍不死的。美女蛇你听说过吗?就是美女神仙变成的水蛇。我们看到的只是它的化身。就跟孙悟空一样,有七十二变的。”

听到春晖这么说,乐隆的心情轻松了许多。不过他听别人说过,美女蛇是蛇精变成的美女,并不像春晖说的是美女神仙变成的蛇,就对他的说法提出了质疑。

春晖考虑了一会,也有些糊涂,就说:“反正都差不多吧。”

乐隆也不去细究,还是顺着春晖的思路,说道:“要是变回美女神仙,我就不会砍她了。”

“也许人家还没来得急变,就被你砍死了。”

乐隆又问:“神仙都爱变成水蛇?”

“是啊。变成鸡啊鸭啊,会被人打了吃了;变成毒蛇,也会被人打死。水蛇大家都不打它们的。”

“我不知道,打死了它,所以要惩罚我?”

“是啊。”

两人边走边说,进了学校,就都不说话了。进了教室,乐隆见已经来了不少同学,都在低头念书,并没有什么异样,于是放下心来。

乐隆是班长,却总觉得自己没为班里做什么,只是每堂课老师喊“上课”时,他就喊“起立”。喊“起立”成了他的习惯,似乎也成了他的特权。他心里明白,他当班长跟母亲是中学的校长有关,班主任曾是母亲的学生。他家原来住在乐业大队,所以是在乐业小学入的学,一入学他就当班长。后来他家搬到乐向东中学住公家的房子,离乐业小学很远了,他就转学到了现在的向前小学。也许母亲和班主任讨论过,说他原来是一直当班长的,所以班主任还是安排他当班长。这样按自己的意愿随意地转学,还挤掉别人当班长的职位,换了农村的孩子怎么可能。

今天第一节课是语文课,班主任喊“上课”时,乐隆竟一下子将自己嗓子有问题的事忘了,条件反射似的喊了声“起立!”,结果他发出一声特别奇怪的声音,像公鸡打鸣时间长了一样尖利而嘶哑。他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随即,全班响起一阵哄笑。他的脸顿时变得通红,感觉全班所有的目光都投向了他。他偷偷瞟了几眼,看见副班长刘华笑得最开心,前仰后合的。乐隆知道,刘华原来是班长,自从他转学过来后,就只能当副班长了,因此对他是很有怨气的。平时刘华很不服气他,虽然成绩比他差一点,但对班里的工作很热心,和同学们关系搞得不错。有很多次,他撺掇一些同学找班主任说要投票选班长,却没有被班主任采纳。乐隆也看到了春晖,还有陈斌,他们都在那里傻呵呵地乐着。班上的女同学他是很少关注的,因为都是些农村孩子,穿得破破烂烂的,有的还流着清鼻涕。他扫了一眼一些女同学,看到她们倒还比较友好,面带同情地在那里偷偷地吃吃地笑。乐隆也看了一眼班主任,确信那是一种善意的笑。但这一切还是令他又羞又恨,因为平时他从来没有被别人当成过一个笑料,而是总是不由自主地嘲笑别人。有一次,陈斌在上课时不知想到家里的什么事,竟然喊了一声“妈妈”,声音很轻很柔。同学们哄笑了一阵也就过去了。可事后乐隆经常奚落他,学他的样子喊“妈妈”,弄得他羞愧满面。有的时候,乐隆还笑话别的同学衣服破、脏,或者成绩差等等。他想,看来这一次逃不过别人的回击了。

这堂课乐隆总是痴痴地看着班主任的嘴巴在动,却觉得根本没听见他的声音。他一直在想着昨天所发生的事情,同时在担心着家里的母亲,心想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他想着想着,竟然也喊了一声“妈妈”,声音沙哑而急促。等他懊恼地回过神来,同学们的哄笑声比刚才喊“起立”时更大了。最终大家在班主任的严厉斥责声中才逐渐安静下来。乐隆真希望这一切都没有发生,也希望同学们能迅速忘掉这些。但下了课后,教室里像炸开了锅一样的欢叫声使他失望透了。怪声怪气的“起立”、“妈妈”的声音不绝于耳,这些农村的孩子像是要将平时所受的怨气一股脑地发泄出来。乐隆恨不能找一个铁皮箱子钻进去将自己和他们隔离开。

放了学,他急急地溜出教室,躲着人走,生怕碰见同学。走到田畻路上时,他又想起了上次捉的那条鳝鱼。这一次,他没有一点点得意的感觉,反倒觉得很不是滋味。同时,他还将杀鳝鱼时弄出的血自然而然地和他砍死的那条蛇相比较,心里不禁一阵惊悸。

他决心鼓足勇气,去把那条蛇埋起来。他翻过河堤,往水边走去。他对昨天发生的事情的地点很有把握,走过去时很小心谨慎。可是出乎他的意料的是,蛇的尸体不见了!他心里一阵失望,又一阵高兴。为了确认蛇不见了这个事实,他沿着水边四处搜寻。真的没有,连任何痕迹都没有,哪怕一点点血迹。他高兴不用再看到那个悲惨的景象,也不用挖坑埋它了。但是他很疑惑,蛇到底到哪里去了呢?首先不可能是春晖来埋了,因为早晨他们一起上的学,放学后春晖又被留下来补作业。是别的什么人吗?谁会那么好心呢?他忽然想起来,昨天晚上那么大的暴风雨,一定是雨水将蛇冲走了,并且将河边的碎石地面冲洗得干干净净。他觉得早就应该想到这一点的,只是昨天晚上的暴风雨来和去得都太突然了,竟令人以为没有发生过似的。眼前的河水、眼前的天空,竟然和昨天的没有丝毫区别。一切都像是没有任何变化,但是,他的内心却起着极大的变化。他顺着河水流逝的方向望去,心想,蛇被雨水冲到了河里,顺着河水不知流到了哪里了。但同时,他心中却还存着一个很大的奢望,那就是,蛇并没有死,而是随着昨晚的一阵闪电恢复了原来完好的身体,然后腾空而起,指挥着闪电惩罚着伤害了它的人。他抬头看了看天空,又扭头看到西边的一朵片云彩。洁白的云朵被夕阳照射着,周边发出红色的和粉红色的光。他想象着那条蛇游过来时快乐的、顽皮的样子,心想如果是神仙变的,也一定是个像哪吒一样可爱的小神仙,没准此时此刻正躲在那朵云里偷偷地看他呢。

他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往家里走去。他刚走进乐向东中学的大门,就远远地看见了乐业大队的刘家娭毑,刘安的奶奶,于是连忙闪到校门左手边的一栋房子后面去。他平时就怕见刘家娭毑,今天觉得更怕见她,自己嗓子不好,见了打招呼肯定会被她笑话的。刘家娭毑每次见到他,都要兴奋地提起他在她家床上拉了泡屎的事,不管旁边有多少人。这很令他难堪。听母亲说,那是他们家刚搬到乐业大队的事,那时他还不到一岁。据说是由于父亲的成份不好,他们家是被从很远的玉阁下放到乐业大队的。父亲挑着担,一边放着一些书和杂物,一边放着一些被褥,被褥里裹着乐隆。他是坐在被褥里被父亲挑着来到乐业的。到了乐业,他们就暂住在刘家。他的父母将他放在刘家娭毑的床上,就去忙着跟来看热闹的人打招呼去了,于是就发生了他将屎拉在刘家娭毑床上的事。乐隆一直觉得,那时自己还不到一岁,根本不能怪他,刘家娭毑对他也太不公平了。刘家娭毑一提到这件事,母亲就在旁边微微地笑着。乐隆后来终于明白了,刘家娭毑之所以乐此不疲地提这件事,就是要让大家都记着她家是接济过他们家的。

乐隆躲在房子后面,庆幸自己早早地就看见了刘家娭毑,快速地躲了起来。他想,她眼神不好,肯定没有看到他。他觉得自己回来的时间也正好,如果再早一点,就会在家里碰见她,又要听自己不愿意听到的话;如果再晚一点,就会在路上碰到她,躲都没地方躲。他偷偷伸出脑袋,看着她向校门口走去。她右手臂弯里挎着一个竹篮子,篮子里空空的。她走路很轻快的样子,嘴里似乎在哼哼着什么。乐隆还是第一次看到她走路这么轻快,觉得她像是年轻了许多。他可以肯定,她是到他家去过了,并且是专门去他家的。那么,她到他家去是有什么事呢?难道是她家刘安要上初中的事?刘安比他高一个年级,小学五年级,应该过个把月就要小学毕业了。他想,刘安成绩一直很好,考上初中应该没有问题的啊。也许她只是想来拉拉关系,为了确保孙子能上初中,为了孙子上初中后能得到一些照顾吧。

乐隆遛着这栋房子的墙根走,以免碰到学校的老师。但是,过了这栋房子,就是学校的厕所,他很担心会有人从厕所里出来。他刚走过拐角,就迎面碰到了宋老师,还把宋老师吓了一跳,自己也吓了一跳。宋老师问他怎么从房子后面溜出来。乐隆回答不上来,感到心里慌慌的。宋老师见他回答不上来,也没深究,换了一个好回答的问题:

“昨天晚上吓坏了吧?现在没事了吧?”

乐隆回答了一句“没事了”,就连忙往家里走去。

他推开家门,见母亲依然躺在床上,顿时心情沉重起来,以为母亲病得很重,也后悔今天去上学,没有在家照顾母亲。他连忙问母亲是不是病得很严重。母亲见他忧心的样子,反倒笑了起来,对他说她没事,只是觉得有点虚弱,休息会就会好的。乐隆放心了一些。他看到桌上有一大堆鸡蛋,用他平时洗脸的红色塑料盆装着,觉得很奇怪,就问是怎么来的。母亲的笑容立即收敛了,说是刘家娭毑送来的。乐隆“哦”了一声,说他刚才碰到了她。

母亲变得警觉起来,连忙问:“她对你说什么了?”

乐隆说:“我远远地见到,就躲开了。”

母亲放心地舒了口气,说道:“她那人,口无遮拦的。”

乐隆不知道刘家娭毑对母亲说了些什么,但觉得肯定和昨天晚上的事情有关,所以令母亲不高兴了。否则,照道理,人家送那么多鸡蛋来,应该感激和高兴才是。他想,事情传得还真快啊,昨天晚上才发生的事,乐业大队的人就都知道了。肯定是学生放学后传到那里去的,并且,肯定是中午放学就传到那里去了,放晚学的话,刘家娭毑也不会来得这么快的。乐隆立即想肯定是谢老师说出去的,想想昨天晚上他那幸灾乐祸的样子就知道了,不免对他心生怨恨。

他问:“刘家娭毑怎么会送这么多鸡蛋啊?”

母亲说:“她说是几家邻居一起送的。”

乐隆就明白母亲为什么那么不高兴了,心想乐业大队那些人还不知道七嘴八舌说些什么难听的呢。

母亲见他不吭声,又说道:“刘家娭毑说,她抱了曾孙子了。”

乐隆立即想到了刘安的大哥,很老实憨厚的人,却娶了一个很漂亮的妻子。刘安嫂子是从很远的地方娶回来的,婚宴办得红红火火,当时全大队的人都很羡慕。

母亲接着说道:“我送了她一些粮票,她们家人口多,粮食不够。”

乐隆想,难怪刘家娭毑走路时显得那么高兴呢。母亲有时拿粮票和大队里的人换布票和肉票,但还从来没有送过别人粮票。虽然曾寄居过刘家娭毑家,但那也是大队安排的,大队是要给她们家补贴的。一家一家都是算得很清楚的,因为谁家也都不是多么富裕。这一次见人家抱曾孙子,母亲发善心了?不过也许是人家送了那么多鸡蛋的原因吧。不过作为交换,还是吃亏的,粮票多值钱啊。也许还是因为昨天的事,母亲才送给人家粮票的?

乐隆去食堂排队打饭,见春晖也回来了,正和他父亲坐在食堂大厅的饭桌旁吃饭。他还见到了谢老师、宋老师,还有姜老师也坐在那里吃饭。蒋老师在眉飞色舞地说着什么,乐隆仿佛听到“炸雷”、“火球”之类的字眼。姜老师顾自低着头吃饭,齐肩的头发遮住了半边脸。她那种瘦削的双肩、清秀的面容和矜持的神态是乐隆所喜欢的。其他老师都在津津有味地听着。乐隆估计,蒋老师是在说昨天晚上的事情。后来谢老师又在说着些什么,乐隆觉得肯定是在说他和他母亲,于是很后悔昨天开门呼救的举动,早知道还不如自己想办法把母亲扶到床上去。其实两位老师进来,实际上也没有帮上太大的忙,只是当时获得了一些心理安慰而已。他看到宋老师倒没有帮腔,只是跟着笑。姜老师则不时惊讶地抬头看看谢老师。凭这一点,乐隆知道谢老师肯定在说些很恶劣的话。他知道谢老师一直追姜老师,姜老师却不理他。谢老师肯定在趁机说些吸引人的话。乐隆觉得,这一切对他和母亲太不公平了,按理说,雷是打在蒋老师家,自己和母亲只是被电线传过来触了电而已,要说“遭雷劈”,也应该是蒋老师他们才对,凭什么蒋老师竟可以把它当成一个笑话来跟别人说?凭什么所有人都是来针对母亲和自己?难道是因为母亲是校长,“树大招风”?还是因为他们只是孤儿寡母在家没人撑腰?想到这里,乐隆想念起父亲来。父亲在公社联校教书,一般周末才会回来,有事忙起来周末也不会回来。不知母亲给没给父亲打电话,让他这次早点回来?不过明天就是周末了,正常的话明天是肯定会回来的。但是父亲如果忙起来怎么办?也有可能不回来。他也想到了哥哥和姐姐,一个在遥远的省城读中专,一个在县城读高中,肯定是回不来的。不仅回不来,其实根本就不会知道这件事。

乐隆打完饭正要回去,春晖叫住了他。春晖吃完了饭,将碗扔给蒋老师,然后走到乐隆这边来。

春晖说:“放学后班主任问了我情况,我告诉了他。他说如果你不舒服明天就不用去上学了。”

乐隆说了声没事。

春晖犹豫了一下,说:“后来刘华进去了,估计听到了我和班主任说的话。我回到教室的时候听到他和陈斌在脑袋碰着脑袋说说笑笑。他们一见到我就立即分开不说了。”

乐隆感觉到情况对他很不利。刘华是副班长,表面上不敢对他做什么,怕班主任批评,但背地里喜欢撺掇陈斌做一些坏事。陈斌脑袋挺大,比乐隆的脑袋还要大,大得跟身子有些不成比例,却没有太多主见。乐隆到向前小学没多久,陈斌就有向他靠拢的意思,乐隆感觉到后,就借给他一些小人书看。后来不知怎么陈斌又被刘华拉拢过去了,也许是有时候乐隆笑话他脑袋大,还笑话过他喊“妈妈”,还有总是叫他“陈文武”的原因。

乐隆端着饭回到家里,母亲见了,就下床和他一起吃饭。母亲问他嗓子好些了没有,他说好多了,很快就没事了。

母亲笑了笑,说:“你那么狠命地喊干什么呢?一会喝点冰糖水,会好一点的。”

乐隆心想当时多么着急啊,以为母亲要不行了。他却没有对她说这些,而是问她:“你哪里受伤了吗?哪里痛吗?”

母亲说:“没事。当时掉到地上,膝盖磕了一下。我开始怕有内伤,现在内脏哪儿也不痛,总算放心了。幸亏我当时立即抱住凳子的腿,木头能把电逐渐吸走,否则可能有内伤。”

乐隆不清楚抱住木头是不是真的有用,也不清楚母亲是不是因为怕他觉得当时太狼狈才这么说的,只是听母亲这样说后,知道她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就放心了很多。

他问道:“给爸爸打电话了吗?爸爸今天会不会回来?”

母亲说:“打了,但他当时不在,是别的老师接的,我让他转告说我生病了,看你爸爸能不能今天回来。”

乐隆应了一声,心想估计爸爸今天回来的可能性不大。平时他不太想爸爸,有时甚至希望他不回来最好,因为他一回来就要检查作业,检查日记,问这问那的,却不帮母亲干活。但这一次他却热切地盼望父亲能尽快回来。

乐隆想起昨天晚上睡觉后,母亲不断地做恶梦,发出很恐怖的声音,令他很害怕,他就不断地叫醒她。他于是问母亲:

“你昨天晚上梦见什么可怕的东西了?”

母亲说:“梦见蛇,绿色的,吐着长长的毒信。后来蛇咬住了我的喉咙。你一叫醒我,蛇就跑了。过一会又来了。你要是不叫醒我,也许我真的会在梦里被蛇咬死。”

乐隆知道母亲最怕蛇,因此不敢把昨天砍死蛇的事告诉她。母亲经常对他说,她的皮肤就像蛇皮一样,往下掉,蜕皮。乐隆昨晚倒没有做什么梦,也许母亲的梦不断把他吵醒,来不及做。他想,母亲真的需要一个人在旁边叫醒她,否则也许真的会在梦里被蛇咬死。要是今天父亲能回来就好了,就可以让父亲来干这项工作,而自己就可以舒舒服服地睡到小屋的小床上去。可是等到要睡觉了,父亲却依然没有回来。乐隆又失望又紧张,今天晚上叫醒母亲的任务又只能靠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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