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虽然晚上要去做家教,并且邱师傅还邀请他去吃晚饭,可他打算还是先去找陈斌,要他还钱。他去过两回,有一次根本没见到陈斌的人影,有一次见到了,陈斌推说现在没有钱,等下次再还。他担心,陈斌也许根本没打算还钱。他问过王莹,她说:
“你怎么能借钱给他呢?他找谁都借钱,借了就不还,自己吃喝嫖赌什么都干。”
当时乐隆在心里嘀咕着,这个字眼从王莹的口里说出来,深深地触动了他。她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接着说道:
“他见了低年级的漂亮女生,就去套近乎,请人家吃请人家玩。他还抢别人的女朋友,跟别人打架。借人家的钱也不还,别人找他要钱,找他打架。”
乐隆想,陈斌小时候很胆小怕事,一碰就哭,没想到现在变成这样。他觉得,这次去找人家还钱,估计希望很渺茫,但又实在不甘心,自己过得很节俭,缺钱用,人家却拿自己的钱过得那么潇洒。自己连女孩的手都还没碰过呢。
乐隆来到陈斌的宿舍,却没见着他,心里很是失望。
他想去找找王莹再说,今天时间很紧,一会出来再来看陈斌回来没有。他想,她很快就要毕业了,不知道会分配到哪里,中专毕业,留在省城应该不容易吧,估计会分到县城去的吧。科技大学虽然总体分配不好,但往届也有分在省城的,还有留校的,再说,还有考研究生的机会。自己如果真的喜欢上了她,两人真的成了,到时候父母亲会怎么反应呢?她虽然很漂亮,但父母亲会觉得她有些轻浮,还有心眼太多的吧。他觉得她其实不是那样的人,是因为人长得漂亮才会令人产生那样的想法的。
王莹的宿舍门口堆了很多垃圾,废旧的衣服、废旧的书和资料。门是开着的,里面的床铺却全部是空着的,地上堆着和门口类似的垃圾。看这架势,应该是搬走了没多久。乐隆想,这么快就毕业走啦?还是搬到其它房间去了?他估计毕业走了的可能性最大,因为马上要毕业了,一般不会再费劲搬宿舍的。
他转回去找陈斌,宿舍里依然没有人。他正失望,却在去他们的卫生间上厕所时,发现陈斌在洗漱的地方洗衣服。也许他早就在这里洗衣服,只是自己没有到这里来找。
陈斌见了他,打了声招呼,继续洗衣服。
乐隆说:“借我的钱现在还给我吧,我现在很缺钱。”
陈斌抬头看了看他,说道:“我现在没有钱。”
乐隆说:“那什么时候还?”
陈斌说:“再过一阵吧。”
乐隆拿他没办法,只好问王莹到哪里去了,是不是毕业走了。
陈斌说:“估计是毕业走了。”
“这么早?”
陈斌笑了笑,说道:“中专么,没那么正规。”
“那你知道去哪里了吗?分配在哪里?”乐隆急切地问。
“我也不知道。我也很久没见到她了。”
“你这么近应该知道吧。”乐隆估计陈斌不愿意告诉他,同时钱又要不回来,于是说道,“你要告诉我,借的钱就算了。”
陈斌犹豫着,嘴角抿了一下,似笑非笑地说:“刘华应该知道,你去问他吧。”
乐隆打算去找刘华,想邀陈斌一起去。
陈斌说:“我还有事,你自己去吧。”
于是乐隆去工业大学找刘华。一路上他想,陈斌这算是告诉我了吗?自己说了,如果告诉自己王莹的下落,借的钱就不要了,看来下次都没有什么理由再找他还钱了。
刘华在宿舍里摆棋谱,见了他,热情地打招呼。
乐隆说:“王莹毕业了,但不知道分配到了哪里。你知道吗?”
刘华说:“据说就在省城哪家幼儿园,具体地方我也不知道。”
乐隆想,王莹能分配在省城,真不错。
“问了陈斌,他也说不知道。”乐隆说道。
“他?”刘华不屑的说。
“怎么?”
“王莹早就不理他了。”
“为什么?”
“他想找王莹谈朋友,王莹不愿意,两个人就不理了。”
乐隆听了,心里有些安慰,要是他们真的谈上朋友,自己的心情不知道会怎么样。
“王莹为什么不愿意?”乐隆觉得,这样问刘华不是太合适,但还是忍不住要问。
“王莹怎么能看上他?她要求挺高的。”
“他怎么也是个大学生吧。”
“你不知道?他上期期末考试没有一科及格的,据说很快就要退学了。”
乐隆深感意外,说道:“怎么会这样?大学的课程并不难,只要稍微学一下就没问题啊。”
“问题是他稍微都没有学一下。”
“是因为王莹不同意,受了打击才这样的吧?”
“估计吧,谁知道呢。算他自己活该。”
“王莹要求那么高,只是因为自己漂亮?”
刘华看了看乐隆,笑了笑,说道:“你不觉得这很重要?”
“觉得吧。”
“还有家庭啊。陈斌家里穷得一塌糊涂,砸锅卖铁也不够他上学的。他到处借钱,到处骗吃骗喝。他找我借了不少,估计找王莹也借了不少。”
乐隆说:“他上次借我的钱还没还呢。”
刘华说:“我就知道他不可能还的。”
乐隆想,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跟他一起去找我?也不提醒我。看来陈斌是真的不知道王莹分配到哪里了,但刘华应该是知道的,只是不愿意告诉我。他心里有些怨气,觉得这有什么好保密的,难不成害怕我抢了去,于是说道:“王莹跟你挺合适的吧。”
刘华惊讶地看着乐隆,问道:“你这么认为?”
“我觉得挺合适的。”
“我们家也很穷,穷人家的孩子上了大学还是穷人家的孩子。”
“上了大学就是城里户口了,命运就改变了啊。”
“改变了很多,但改变不了全部。和城里来上大学的孩子没法比的。”
“也是啊,难怪我觉得为什么总是不如城里的孩子呢。”
“你也算是城里的孩子吧。”
“我怎么算?从小农村长大的,从衣着上,说话上都跟城里孩子差别很大。”
乐隆觉得自己突然明白了很多。自己上了三年大学,看了不少书,好多东西竟然没有自己悟出来,甚至觉得,自己埋在书堆里,只不过是一种逃避现实的表现而已。陈斌整天打牌、吃喝,也算是一种逃避吧。而刘华整天沉迷于摆围棋谱,是不是也是一种逃避呢?
“王莹挺喜欢你的,你怎么不找她?眼界那么高?”刘华问道。
“是吗?没看出来。”
刘华笑了笑,说道:“你也真是的,别人都看出来了,就你自己没看出来。”
“她没有表示过啊。”
“还要怎么表示?一个眼神就看出来了。是你自己没有表示,你难道真的不喜欢她?”
乐隆沉默着,心想王莹以前可不是这样,喜欢一个人就会大胆地表示的。他能确认的是以前她是喜欢自己的,并且一点都不避讳。他又回忆起上初中的时候,有一次课间,自己扔了个纸团,结果扔到了她的身边,她立即捡起纸团打开看里面写了什么,结果没发现什么,于是失望地看着他。还有那次,她邀请他到她家去玩,他却犹犹豫豫最终没有去。但那是小时候的事啊,长大了就不一定还喜欢吧,至少她再也没有那么明显地表示过了。
他记得前不久,大概个把月前吧,王莹去科技大学找过他。那天她穿着愉快色带一些暗花纹的连衣裙,很漂亮。当她进入他的宿舍时,赵建武、张伟和熊小强都大张着嘴,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她显得落落大方,笑得很灿烂,一点也不怕他们的目光。那时候,乐隆内心感觉到了极大的满足。两人一起在校园里散步,一起在双桥看火车。他特别开心,王莹也不停地笑着。
那天,他在心里盘算着,一会带她到南湖公园去玩,最好划划船,要不到树林里走走也不错。就带她到上次钓鱼的那个地方,那里没有人,我也体验一回熊小强说过的那些乐趣。想到这些,他的内心充满激动,但又担心,自己没有一点经验,到时会不会显得滑稽可笑。这时王莹说道:
“我很快就要毕业了。”
乐隆说:“毕业了自己拿工资了,多好啊。”
王莹说:“还不知道分配到哪里呢。”
乐隆说:“只有城市才有幼儿园吧。”
王莹笑了,说道:“也是啊。”
然后她自言自语道,要是能分在省城就好了。
乐隆说:“你比我好,我们到时候还不一定会分在城市。”
王莹问:“会分到部队吗?”
乐隆说:“上一届的今年分配已经基本定了,有一半分在部队。”
王莹问:“有离家近一点的部队吗?”
乐隆说:“我们都是要分到搞科研的部队,据说本省没有,至少是外省了。”
王莹说:“那离家就远了。”
乐隆说:“是啊。”
他觉得,就是王莹当时说的这句话,“那离家就远了”,使自己内心有些伤感。他想,人家是有可能分在省城的,而自己分在省城的可能性却不大,虽然最终结果并不知道,但人家至少是这么认为的。人家只是来告别的,不会有别的意思,人家即使不喜欢陈斌,也会喜欢刘华的吧。
于是他打消了带她去南湖公园的念头,决定只把她送到校门口。
他从刘华宿舍出来,心里有些不舒服,感觉跟刘华说话很不投机,于是去找吴辉。推开吴辉宿舍的门,他见里面气氛很凝重,大家都低着头,没有人说话。吴辉领着他离开宿舍,在校园里走着。
“出了什么事吗?”乐隆问。
“我们宿舍一个同学失踪了。”
“啊?为什么啊?谈恋爱的原因?”
“不是。说起来挺傻的。他喜欢你们学校的航天系,一直想转学过去,眼看没有希望了。”
“啊?航天系?他们系的分配是我们学校最不好的,大都在山沟里,搞导弹发射。”
“是啊,也是怪了,不过人家就爱好这个。他买了好多好多那方面的书,做了几大本笔记。我们都看到了他的笔记,做得特别详细工整。”
“那么喜欢,可以考研究生的啊。”
“是啊。他性格很孤僻,不爱跟别人交流,但平常都好好的,这次不知道怎么了。”
吴辉心情不好,时间也不早了,乐隆和他匆匆道了别,便往回走。
一路上,他想,自己的性格也挺孤僻的,也许是因为看了那么多文学书,才能做到自我排解吧。
他匆匆回到学校,在宿舍稍微休息了会,喝了几口水,看时间差不多了,就往邱师傅家走去。
邱师傅家在计算机系办公楼后面的一排平房里,这排平房看上去像临时搭建的工棚,与学校的其它建筑很不协调。
房门是开着的,乐隆进去,看到一桌的菜,有鸡,有肉,有鱼,还有各式各样的菜,酒也倒好了。桌子是临时摆放的大圆桌,使房间显得十分狭窄。圆桌靠着床边,床上估计是要坐三四个人的。
邱师傅见了他,说道:“李老师,来得挺早的。我们还等几个客人一起吃饭。”
他每次听邱师傅喊“李老师”,就有些不好意思。
他没见到邱天翔,问道:“邱天翔呢?”
邱师傅说:“他不愿意先过来,在那边看书,等客人到齐了再叫他。”
乐隆见邱天翔的姐姐坐在床边,低着头,不高兴的样子。见他看她,她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等了很久,却不见客人来,桌上的菜已经不怎么冒热气了。
邱师傅着急了,说道:“这些人,说好了的,怎么还不来?并且一个也没来!像是约好了一样。”
“再等等看吧。”邱师傅的妻子怯怯地说道。她矮矮瘦瘦的,脸色偏黄,对邱师傅总是唯唯诺诺的。
不知怎么,邱师傅见他妻子说话就来气,恶狠狠地看了她一眼。
这时邱天翔进来了,惊讶地问道:“人还没来?我都饿死了,也没人去叫我。”
邱师傅说:“不等了!吃饭!”
邱天翔说:“我就知道,还去巴结这些人。怎么高攀得上啊。”
邱天翔的母亲埋怨他说:“少说两句不行吗?”转而怯生生地对邱师傅说,“边吃边等吧。”
邱天翔说:“我估计他们今天不会来了。也好,我们自己吃顿好的。”
大家开始端起碗筷吃饭,但大家都吃得很谨慎,期望着客人万一会来。大家都注意着,不去夹鸡、鱼那样容易破坏整体样子的菜。乐隆想,客人即使今天不来,菜留到明天热一热等他们明天再来吃也是可以的。
邱师傅说:“李老师,今天就算专门请你吃饭了,这一年你辛苦了。天翔还是有不少进步的,要是考上了大学,我再请你到饭馆去吃饭。”
乐隆觉得其实自己并没有尽心尽力,也不知道怎么来教,只是辅导了一些题,感到很愧疚,于是说道:
“我没起到什么作用。天翔很聪明,只是有时爱偷点懒。”
邱天翔呵呵笑着,说道:“聪明?有这样的父母能聪明到哪里去?”
邱天翔的母亲说:“你是欠揍是吧?”
邱师傅不说话,独自喝了一大口酒。
这时,邱天翔的姐姐突然将筷子重重地往桌上一拍,冲到里屋去了,伴着一阵哭声。
乐隆吓了一跳,以为她是针对他。他一直跟她说话不多,只是“你好你好”地打打招呼,其它基本都是通过眼神交流。她长得白白净净的,圆圆的脸,眼睛水汪汪的,笑起来两个很深的酒窝,挺迷人的。第一次见到她,乐隆就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她平时见了乐隆,脸上一直挂着笑容,乐隆没见过她愁眉苦脸过,每次见到她笑,也开心地笑。有时候,他还盼着来做家庭教师,盼着看到她的笑容。
乐隆想,还好自己平时跟她接触不深,要不然会心虚的吧。
邱师傅见状,骂了起来:“吃白饭的,赶紧给我滚出去!”
邱天翔的姐姐从里屋冲出来,哭喊道:
“没见过这么偏心的,我怎么都不是,他怎么都没事!这破家,我才不愿意呆呢!”
“滚!”邱师傅粗声吼道。
邱天翔的姐姐哭泣着冲出门去。邱天翔却在那里屁颠屁颠地乐呵,似乎觉得自己是个男孩是件特别荣耀的事。
乐隆见到这个架势,不知所措,很后悔上次来的时候没有推掉这顿晚饭。当时想毕竟是最后一次当家庭教师了,人家邀请自己吃饭不太好拒绝。
吃完饭,他和邱天翔一起来到复习功课的地方。这是一个小小的单间,从他们家出来,要绕过这栋平房,来到平房的后面,他在这里陪着邱天翔快一年的时间,一周两个晚上。
乐隆问:“你姐姐怎么回事啊?”
“我父母嫌她懒,不干活,袜子都懒得洗,堆在房间里发臭。”
“那你难道是自己洗吗?”
“我不一样啊,我要考试,我妈替我洗。”
“还是不公平啊。”
“呵呵,谁叫她是个女孩?她要是个男孩,她是老大,我就该倒霉了。”邱天翔显得很庆幸地说。
“为什么不早点找男朋友,早点嫁出去呢?”
“你以为,那么好找?人家也是要看条件的好不好?就我们家那破条件,谁愿意找她啊?愿意找她的也都不是什么好人。这不,前几天带回来一个,我父母坚决不同意。还不就是为这事生气?”
“你不是说主要是嫌她懒吗?”
“懒也是很懒啊。互相嫌,她还嫌家里穷呢。我也嫌家里穷。不光是穷,有吃有穿,也不愁什么,主要是没地位,你看看今天,请人家吃饭人家都懒得来。我爸说人家说好了来,真傻呀,人家是敷衍他的,还当真了。”
邱师傅是在学校的工厂做事,但不知道具体是做什么,应该还算一个小领导吧。科技大学原来是军校,后来改成地方学校,后来又改回军校,机关的和教员都已经穿上了军装,下一批招收的学生估计也应该要穿军装了,可是工厂的职工没能赶上穿军装,邱师傅一家觉得自己倒霉就倒霉在这里。
“我爸要是能穿军装就好了!”邱天翔经常这样慨叹,这次也少不了,“我在我们班同学面前都抬不起头。”
时间要到了,乐隆对邱天翔说:“祝你考上大学,并且考上一个好的大学。”
邱天翔说着谢谢,但又显得满不在乎,说道:“你放心吧,我会过得好好的。也祝你永远快乐!”
乐隆想,我平时一直表现出来不怎么快乐,大概谁都能看出来的吧。他出了门,邱天翔说:
“别忘了到我家里去取工资,我见我爸下午都准备好了。”
乐隆应了声:“好的。”
他经过他们家门口时,没打算进去要工资。他连上个月的都还没有拿到,心想,他们也许是忘记了。自己生活拮据的时候,他就打算提醒一下他们,可是他们生活也挺不容易,乐隆好几次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只是觉得,没有帮上他们家什么忙。
他在回宿舍的路上,想起当初孙队长找到他,问他是否愿意做家教,他当时正有这个想法,就答应了。当时之所以有这个想法,是见熊小强当家庭教师当得很开心,每次回到宿舍都要吹嘘一番,人家怎么热情,请他吃各种好吃的;教的小女孩怎么漂亮,怎么喜欢他。乐隆听了,心里痒痒的,没想到自己也有这样的机会,心想孙队长人不错,不计前嫌,把这么好的差事交给自己,而不是交给别人。等见到邱师傅,一个身强力壮,黑着脸,衣服也不讲究的工人,就有些后悔那么快地答应了孙队长。乐隆总觉得邱师傅就是那个自己刚入校时在南院走错了路,在工地遇见的工头。
他回到宿舍,张伟对他说:“你的小说我看完了,总体写得不错,再润色一下,应该有发表的机会。”
能获得张伟的肯定,他很高兴。他写完《一个保送生》,本不打算给同学们看的,结果还是被张伟发现了。
赵建武和熊小强却持否定态度。
“你这个,写得太乱,人物太多,却个个都不鲜明。”赵建武说。
熊小强说:“这不就是流水账吗?”
张伟却说:“你们不懂,这个很有生活,我看了感觉栩栩如生。”
乐隆内心觉得,是写得挺乱的。题目是“一个保送生”,写自己的篇幅却不到十分之一,其他都是各式各样的人物,但都不具体,没有重点。“小说”写了三万多字,都是杂乱无章的小事件的堆砌,似乎是为了凑字数才写了那么多人物、那么多事情的。
他觉得,看别人的作品的时候似乎很明白,有时还觉得别人的写得有欠缺之处,觉得没准自己也能写得不错,可是一旦自己写起来,就发现这是一个费神费力的苦差事。为了写这篇东西,他前前后后耗费了差不多半年的时间,大部分时间花在苦思冥想上。他有时觉得有个好的想法,一旦拿起笔,却不知从哪里写起。更多的时候,有了一些想法,却没有办法将它们写下来,根本没有那个环境和条件。有时候在听着课,某个人物的一句话、一个动作或者一个表情,忽然映入他的脑海之中,他想一定要写下来。可是写作只能偷偷地进行,在课堂上自然不能,在宿舍里也不可能,即使在自习室,旁边如果坐着别人自己也没法动笔,只有等到周围无人,静下心来,摊开稿纸的时候才有可能。而一旦拿出稿纸,脑子里却往往一片空白,一切都忘记了,呆呆地坐在那里无从下笔。他好不容易挤牙膏似的写完了,等修改誊写完成,觉得已经精疲力竭了,甚至都不想回过头去再看一眼自己的“成果”。张伟说的,“再润色一下,应该有发表的机会”,而他已经没有了“润色”的激情和精力了。他打算就这样寄出去,明知不可能发表,却要像扔掉一堆废纸一样将它抛弃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