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来,母亲先进了屋,嘟嚷道说:“你一个人在老家安分点,我每天一早就回江都照顾弟弟,你好自为之,别再走有辱家风的事,我等下去给你买一些生活用品,晚上你去给你父亲上香,听到没有。”
萧伶轻声应了声,紧闭双眼站在门口吹冷风,然后才脚步缓慢地进屋,躺在座椅上。
她只要一闭上眼睛,就像进入了梦魇。
于江奕压在她身上时流泪的脸庞怒斥她,母亲狰狞尖吼的样子,杨子扬脸上疲惫的表情,弟弟歇斯底里地哭号,所有画面交织在一起,就像沉重又巨大的黑幕朝她覆盖上来,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萧伶换个姿势躺在座椅,看到母亲跟人通话,母亲说话时,瞥了一眼她。
听声音,有点像于江奕母亲的声音。
意识混乱着,也听不大清他们都在说什么。
“转什么学?凭什么我闺女转学?”
他们好像真的怕了我了,怕我缠着于江奕,好像要给我转学了。萧伶冷笑一声。
萧伶站起来,看着母亲慌乱的背影,声音虚弱地对母亲说:
“我不念书了,我会永远消失在有他的地方……”话说了一半,就像鱼刺鲠在喉咙似的,再也说不下去。
当初她真的应该听父亲的话,父亲有先见之明。
母亲冲她嚷嚷道:“凭什么呀,你说读就不读了。跟那个谁断个干净,我们也就不落人家话柄了。”
萧伶冷笑去院里,只听到双方父母吵起来了,最后没有声音了,父母失魂落魄的站在树下,嘟嚷道:“有钱了不起。”
半响。
母亲去给萧伶买生活用品,让她一个人留在家里,别到处乱跑。
临走之前,母亲道歉:“萧伶,我对不起你。”
“是我的错。”
母亲霎时红了红眼眶,伸手擦了下眼睛,故作冷漠道:“对,就是你的错。”
萧伶无奈耸肩,送母亲出门。
她走后,我独自在家,纵使全身不舒服,但躺在床上,我还是无法入眠,索性起来,穿好衣服出门,去了后山的山坡。
父亲的墓在那里,她很久没有回来了。
山上的风有点儿大,萧伶戴着围巾帽子,一个人坐在父亲的坟前,给他拔周围滋生的杂草。
“父亲,如果你还在该有多好,如果当时我听你的话该有多好,如果我不爱上于江奕该有多好。”
萧伶手上不停歇,嘴里絮絮叨叨地跟父亲说着话。
最后真的控制不住整个人伏在墓碑上,抱着墓碑,手触摸着碑上那张带笑的男人照片无声地哭着。
半响。
萧伶站起身的时候,整个人眩晕得厉害,立马紧闭双眼,感觉清醒后,才和父亲告别。
摇摇晃晃地走到家里,天已经黑了,家家户户都亮起了灯,透过小门窗望去,能看到还留在村里的人们,三两口围聚在餐桌旁吃饭,其乐融融的样子。再回到自己家一看,黑灯瞎火的,整个院子里冷冷清清的就她一个人,母亲还没有回来。
萧伶怕冷地伸手环住自己的双肩,感到分外孤冷。
寒风刺骨凉飕飕的,家徒四壁很冷,她猛地从梦中惊醒过来,惶惶然地坐在床上。
四周一片黑暗,外面居然下起了冰雹,打在砖瓦上,发出小石子碰壁的声音,嗒嗒嗒……密集的嗒嗒声。
萧伶蜷缩着身体,用被子蒙住头,迷迷糊糊地又睡了会儿,突然听到有人敲门。
以为是母亲赶回来了,怕她在外淋雨,萧伶匆忙起身,连鞋都顾不得穿,光着脚跑向了大门,把门栓拿了下来。
门被拉开的那一刻,萧伶惊愕地望着站在门口的黑衣少年,眼睛慢慢地睁大起来,骤然涌上来的酸楚让她一时无声。
她害怕,害怕这个少年,害怕心软,害怕,从未有过的害怕。
于江奕倚在门外,一手撑在墙壁上,廊檐上的水落在他的身上,他整个人像刚从水里爬出来似的,全身湿淋淋的。看的萧伶直发抖。
他脸色苍白,眉目清冷,唇角扬起清浅的笑,走上前来,伸手一把将萧伶揽入怀里。
萧伶的头贴着他的胸膛,听到他说:“萧伶,对不起,我来接你回家。”
他全身湿漉漉的,她却感觉不好冷,而是心安。然后,她的心狠狠的抽搐一下,我来接你回家。
回家?那个家,是满地都是血的那个家吗?
那是她此生陷入困境听过的最动人的情话,让她无法忘记。
“你来干嘛?”萧伶有好多话问他,可是到了嘴别就成了赶他走的话。
她想问他:“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这么多年你就哪了?干了什么?为什么这么久都没有看到你?”
于江奕表情坚定地看着萧伶,再次说:“回家,跟我回家。”
萧伶睁开往后退了几步,摇头,她不可以这么做,她不能。她有想要保护的人,他也是。
“于江奕你真傻,我不会跟你回去,你走吧。”
于江奕真以为是萧伶不辞而别,也不知道是谁煽风点火。
“萧伶,你什么意思?你现在是想跟我断清关系吗?”
“我说过了,我会……”保护你,那三个字于江奕实在没有脸说出口,口口声声说保护她,然后又让她受伤,这就是于江奕保护的结果。
于江奕目光突然黯淡,却立马变得锋利起来,眼神让人害怕:
“不要顾忌我妈他们怎么想,我喜欢谁,我想跟谁在一起是我的自由,他们管不着!是我娶你,又不是和她们一起过日子。”
于江奕突然走过来,双手大力地握住我的肩膀,迫使抬头看他。
“我不管他们和你说了什么,我也不问你为什么不接我电话,不跟我说一声就跟你妈回了乡下,我现在就问你一句话,萧伶,你喜欢我吗?”
萧伶不看抬眸看他,死咬着唇,不答,内心在撕扯。
于江奕都到这个分上了,你怎么还问我喜不喜欢你?
“萧伶,你爱我吗?”于江奕又问道:“回答我。”
萧伶攥紧拳头,闭上了眼睛。
“不爱,你可以滚。”
如果这样的回答能让于江奕死心的话,她愿意一个人背负骂名。
萧伶不敢抬头去看于江奕脸上失望的表情,就怕他看出萧伶在撒谎。
她只是死死地盯着地面,将嘴里咬出的血腥生生吞进腹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