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昨晚?”拂玉摸着额头侧过身问。邢雪英坐在床头低着头看着她,神色很是认真:“以后不要去那种地方了。”拂玉不由得皱眉,提起那次竹林偶遇:“你不是都已经看见了,我就是那么水性杨花,还管我去那种地方干嘛?”邢雪英不语,事实上她总感觉拂玉在瞒着自己什么,但总归毫无立场去干涉。很快,电话打进来了,拂玉眉心一紧,总觉得莫名慌乱,紧盯着邢雪英接电话。“雪英,过两天寒假回家就尽量回来吧,家里给你订了婚,正月里成婚。”“……”邢雪英闭上了眼睛微微凝神,手不自觉的握紧了手机:“为什么?”拂玉抬眸看着她泛白的手指,拂玉能听得见电话那头的声音,她也不解邢夫人为何突然这样。邢雪英一直一来是模板一样乖顺刻苦的孩子,非要用一个字来形容那就是“正”。拂玉以为她不会说什么拒绝的话,谁知听见邢雪英来这么一句:“不说清楚,我不回去。”云淡风轻地说这话,仿佛违背父母不是什么稀奇事儿,拂玉突然感觉邢雪英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乖孩子了,她听话好像一直以来都是心甘情愿的陪父母玩这场游戏,哄着他们而已。
“杞函是血族的王,如果你不嫁,他会灭了邢家满门。”
杞函,邢雪英见都没见过这个血族王,怎么会?再往后拂玉只记得邢雪英挂了电话如常坐回桌前练琴,仿佛什么都没发生。真有这么淡定吗?拂玉想看仔细些,正巧邢雪英的视线离开琴弦,沉重地凝视着不远处,像是在思考什么。拂玉第一次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为邢雪英做点什么。想起来邢夫人嘱咐过的话,替她守护她,拂玉一笑,该是兑现承诺的时候了。
“你为什么?”邢雪英不解地看着拂玉,眼里带着些许希冀。“因为我懂你,做了这么多年尼姑庵的姑子,就算没出家你的生活状态跟她们有区别吗?突然要你成婚,呵,还不如把资源让给有需要的人。”拂玉把玩着手里的玉佩说道。邢雪英的目光黯淡了,低低的询问:“这是你真正想要的吗?”拂玉轻笑:“血族王后何等尊贵,谁不想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过惯了大小姐日子自己不需要就觉得别人也不需要?我早受够了做佣人的日子,邢雪英,你答应也好,不答应也罢,反正,这血族王后的位子咱们可以各凭本事。”邢雪英已经懒得动弹眼珠子了,扯起嘴角:“你想要,我成全你便是。”拂玉扭头看着邢雪英,张了张嘴终究没说一个字。
那天只有拂玉回去了,她告诉邢雪英从此以后她就是邢雪英,若是想家悄悄回去便可,圣都的学校他们血族人还没权利来盘查。她仍旧完成学业,仍旧走自己的路,日后彼此只当陌路,缘尽于此。邢夫人看见下船的拂玉颤巍巍地走过去,脸上多日疲惫忧虑的邢夫人作势跪下,拂玉忙拦住:“邢姨这是作什么?”邢夫人紧握住拂玉的手:“姑娘的大恩大德,我们邢家人没齿难忘。”拂玉笑着扶起她:“这些日子我不在,也不知道她们伺候的怎样,有没有不周到的地方还习惯吗?”邢夫人摇摇头,直感叹家里积了德遇见了这么好的姑娘。
杞函给她置办了一个盛大的婚礼,一场只有寥寥数人参加的婚礼。拂玉心知杞函知道自己冒名顶替,故而没什么怨言。要怪只能怪这命,谁能想到之前在酒吧见过的人就是杞函呢?其实杞函完全可以因为这事儿把人换回来,或者说,找邢家的麻烦,但他都没有,仿佛接受了拂玉做自己妻子的事实。又好像没有,杞函几乎没与她说过话,拂玉住东宫,杞函从未去见过她,只有新婚那晚杞函在东宫略呆会儿就走了,拂玉记得很清楚小侍女叫她王后,杞函瞥过一眼对着小侍女道:“邢雪英是你们的王后,她不是。”侍女并不知道拂玉不是邢雪英,一头雾水的退下。日子过了不到半个月,傅昀就开始向杞函要人了,拂玉在帘外听的清清楚楚,傅昀知道杞函对拂玉没感情:“我借她玩玩而已,过个把月还你。”拂玉顿感无力,杞函接下来的话更是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随你。”易博随傅昀出来时看见了拂玉,眼神里满是不解与惋惜,看得拂玉难受。
被送过去的那一晚易博悄悄创造了单独跟拂玉见面的机会:“虽然我不知道怎么会是你,但是傅昀绝非善茬,我太了解他了,他对你就像看见新奇的玩具一样格外上心,这不是什么好事,一般玩腻的东西下场都是支离破碎地被丢弃,人也一样。”
拂玉:“所以,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吗?”
“你也知道杞函对你没感情他不会关心你的死活的,跟着他你不会锦衣玉食平步青云,有的只是未知的危险与折辱,我可以帮你离开,你愿意吗?”
拂玉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好心,但一想到自己走了,杞函会善罢甘休吗?他会搜集人马找邢雪英的吧,那样的话,岂不是功亏一篑。但是如果不走,拂玉心乱得很:“让我想想。”易博自认为自己也够好心了,该说的都说了,剩下的看她自己了。
拂玉在傅昀那儿待了三个月,她跟杞函成婚属于私下进行的,外界并不知道血族王娶妻一事,拂玉无名无实倒是方便了傅昀。这三个月来,每次拂玉想解脱自己的灵魂就会靠在窗边看着手里的玻璃坠子,那是她趁邢雪英不注意从她身上扯下来的,这一留就留到了现在。拂玉可以确定,如果没有这个劳什子,恐怕自己早从这扇窗台跳下去了。傅昀每天都没闲着,但凡想出一点新花样就拿拂玉当实验田,精神肉体上的折磨,拂玉终究靠这个玻璃坠子撑下来了。
易博实在看不下去了,找了杞函,在血族王宫外等了一宿:“我有要紧事见他,再晚就来不及了!”守门的依然不放行:“易少爷,这两天情况特殊,王下令谁也不许进。”怎么偏偏赶在这个时候,电话也打不通,易博拨了杞函的一位近侍的电话:“让杞函接。”
“王现在正忙,脾气还不大好,进去的都让赶出来了……”
“你不去我现在就让你革职。”
“这……是。”内侍硬着头皮答应了。
最后怎么样了?最后杞函还是把拂玉接回来了。易博无视杞函的那张臭脸,挟制着他接拂玉回来,最后还急匆匆地请医生,因为拂玉接回来时已经人事不省了。整个过程杞函依旧是冷淡地看着,随后回寝殿继续工作,刚欲出门,被易博拦下。
杞函瞪了他一眼:“你是不是管的太宽了?!”
“人非草木,还请王去看看您的王后,她的情况很不好。”
“她的生死与我何干?”
“她怀孕了,又流掉了。不管是哪一样,始作俑者都是傅昀,其实您如果感兴趣的话可以去问问傅昀,或者问问医生,都发生了些什么?我知道您瞧不起她顶替邢雪英,可你这样做和杀人犯有何区别?”
杞函走了,临走抛下这么一句话:“易博目无尊上,罔顾法纪,革职查办!”这会子,易博反而心里踏实了,什么罪名都不重要:“我就是贱,这闲事儿还真没办法坐视不理。拂玉,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