杞非转而看向那个女人,脚不受控制的走近,正月十五,元宵佳节,杞非生辰,拂玉忌日,邢雪英第一次忤逆家里的意思,家里等了她许久,也没等来一顿团圆饭。邢雪英抱着她在泗溪雪山山顶看着远处张灯结彩的那抹点点星光,这是拂玉的记忆。她不是已经死了吗?怎么会有这段记忆?杞非带着一堆疑惑走向这个给了他生命的人,拂玉却转身低头询问:“我想摸摸他,可以吗?”杞非脸上的表情更加精彩了,带着探究的眼神看向邢雪英。邢雪英指尖一停顿,面上的表情有些许松动,柔和了些。她没说什么,拿起一把刀往手腕一划,鲜血流出,流到了琴上。那一瞬,拂玉的身体不再呈半透明状态,慢慢的看起来像个有生命力的人。杞非好歹是血族人,这是他很熟悉的做法:“血契。”血族术法,一般是结契的两人可以同步伤害,一方受了伤另一方就会不打折扣的获得同等量级的伤害,原本无血缘关系的人也会因为血契改变了血缘走向,结契的人一般同生共死,因此血契也有个别名:同祭。
生人与死人结契杞非第一次见,他以前只在书上见过,生人的血可以使另一方获得很大滋养,那么代换到死人身上就是化形了。拂玉现下脸上的血色,手心的温度,都来自邢雪英。她扯过呆呆的杞非,细细的端详着,摸着他的头发兀自感叹:“都长这么大了。”杞非一时五味杂陈,没见面时他闹出那么多乱子,见了面却无话可说。“这些年还好吗?”看着拂玉略带期待的眼神,杞非老老实实的回答:“还行。”天哪,他在杞函跟前都没这么乖顺过。“那个傅昀,有没有为难你?”杞非摇摇头:“怎么就问起他了。”“也是,他若成心害你,你也活不了这么大。”拂玉轻声道。邢雪英早早的出去了,给他们俩留了独处的空间。杞非盯着拂玉问:“当年,真的是傅昀害的你?”拂玉转身避开他的视线:“问这些做什么,你只需要知道,傅昀不是什么好东西就罢。”
“那杞函呢?”
“他是你父亲,你不该这么叫。”
“我知道,但你不喜他,不是吗?”
拂玉坐上了邢雪英先前的位置,抚摸着那张拂雪:“他是个好君主,不是一个好丈夫,我也不认为他能做一个好父亲。”
“确实,他很少管过我,见傅昀的次数比见我多得多。”如果不是知道自己的出身,杞非都怀疑自己是捡来的,丝毫不受重视,幸亏他只有我一个儿子,不然,我恐怕该死无葬身之地了,杞非无奈的想。所以,这意味着我还没有杀人的理由?
“无论做什么呢,你真的都不能再任性了,如果你的心智不能匹配你的能力,那么你的能力带给别人的也只会是灾难。”
杞非听着拂玉的话,沉思片刻,抬起头:“我知道了。”
走出来后,杞非惊奇的看着身后跟来的拂玉,长了张嘴想问些什么,那一声妈却一时喊不出口,拂玉看出了他的顾虑微微一笑:“你母亲与我结的血契可以支持好一段时间呢。”血契的有效性也与结契者的修为有关,邢雪英这二十年来闭关不出当真是要成仙的节奏,杞非想着,却又注意到了刚才那句话的不对劲儿:“她,不是我母亲啊。您怎么这么说。”拂玉笑着不置可否。
两人走到魏诃他们所在的房门前,杞非推门的手一顿:“母亲。”拂玉听到了这陌生的一句母亲,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她专注的盯着眼前人等待着他的下文。杞非深呼一口气:“我们一会儿要去见我父亲,你,若不愿见他可以不用跟来的。”拂玉转头看向这扇门,她能透过门板看见里面的情形,大家都在等杞非为自己讨个公道,包括邢雪英,邢雪英一定知道自己在门前站着,她也和杞非一样在等。拂玉笑着说:“当然要去。不论他过的怎样,我这亡妻自然得问候一下。”不知道是不是杞非的错觉,他听出了很大怨气,如果说拂玉死后没有化作怨灵,大抵是邢雪英的功劳,杞非突然间很是好奇,邢雪英到底有多少能耐是外人不知道的。
杞非推开门,大家不禁把目光转向这个陌生女人,拂玉的外表还停留在死去的年纪,印象里能控制身体变化的人除了邢雪英这种修为高深的名士就只剩下鬼了。不等发问,魏诃站起来:“走吧。”临走前深深看了一眼邢雪英:“把她带上?”他说的是拂玉,邢雪英点点头。
都灵城的大门大开着,一般搞这么大排场不是婚祭就是埋伏。里里外外都是边之贤的人,边之贤就坐在宫人抬的轿子里,喝着茶眼都不抬的问:“怎么还没来啊。”靳奕辰正想答话,突然来人报魏诃到了,还带着杞非。边之贤猛地坐直身子,眼含笑意:“那可真是有好戏看了,还不快请进来。”
傅昀进来看到的就是这个场面,上面坐着好整以暇的不仅是边之贤,还有魏诃。边之贤他也就忍了,毕竟那家伙能把他看的那么透,要不是自己走的早,怕是连条底裤都没有了,自己早些年干过的腌臜事儿,没有一件能瞒住他,这家伙不是好惹的。那魏诃又是怎么一回事儿?巫族要和异能族联合起来不成?正想着,杞函到了:“久违啊,巫王。”边之贤一只手拿着檀木的佛珠串支着头表情带着些许得意:“久违了。”早就听说巫王妖而不娘,身上总有种说不出的邪气,这下他杞函信了。血族一向瞧不起巫族耍小聪明走歪门邪道,巫族又为血族的暴力无脑而不齿,两族人民日常讽刺对方,这在南绮罗是人尽皆知的。只是边之贤继位不久,上一次见杞函他才十三岁,杞函当初只当他是小孩子没怎么注意他。这才几年,杞函还是一副斯文败类的样子,边之贤不屑的想。
反观杞函这边,不屑之余又不禁惊叹当年毫无存在感的小男孩如今长的如此精致妖艳,听说边之贤丧偶育有一女时,杞函吃了一惊,随即充满侮辱意味的说:“我以为他只能跟男人上床呢。”惹得傅昀偷笑,出了一口恶气。看样子长的太好看也不是一件好事啊,可在这种条件下还能让巫族人人敬仰他,信服他,可见私底下实力不一般。这样想着,杞函开口了:“货我送来了,可以放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