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雪久不至。
少女仰望着头顶十二月的寒天。神情复杂。她为御寒特意裹了件白狐裘衣,但观星台上风寒更甚,一寸寸的冷风鼓动她的衣袖,将少女白净的双颊蹭的红润透粉。
她盯着天空的南方,等一旁闭目的老人睁开了眼,才问道:“师尊,可占卜到什么异动?”
老人放下手中的筮草与被烧过而开裂的龟甲,一身玄色的峨冠博带让他端正的五官愈添了三分霸凌。
开口是富有磁性的肃穆低声:“朱雀血脉快醒了,芷儿,可愿委屈你助为师守株待兔?”
少女面色因惊恐而血色全无,只剩脸上被寒风刮过的冻痕。
她对老人的命令向来顺从,立马恭敬道:“芷芷愿为师尊效力。”
“很好,”老人满意道:“为天穹尽力也是为了保全你们绯以王室的荣华。我给你一封密笺,务必照做。”
“是!”绯以芷芷接过老人递来的锦囊,仍是愁眉不展,“可是,找到血脉之后应该怎么处理?”
老人转身,瞳孔覆满岁月带来的沧桑,密布皱纹的脸如沟壑深峭般险峻,再加上他不苟言笑的神情,着实令人担忧,这个人的心机城府是否像他古水无波的性子般深沉。
“若忠心天穹王室,自然不必多说,可若心存执念,危及天穹的江山和你兄长登基,你,知道该怎么做。”
每当老人用鹰眼般的视角俯视绯以芷芷时,她便会内心猛然一揪,接着颤抖道:“是,弟子……明白。”
夜风袭袭,吹拂人心。
哪怕是如此明媚的天空,星光也终究比人间黯淡。
少女的眸子仍系着南方的黑夜,她奢着胆子轻声问道:
“可是师尊,身负朱雀血脉之人举世所稀,是承了极渊大陆创世母神的灵力之人,若真的与王室对抗,杀了也未免太……”
“芷儿,你看看星象。”老人打断少女的恻隐之心,严肃命令:“用心术去看!”
“是!”
绯以芷芷闭上双眼,默念术法催动心术,将自己的神识与整个天空连为一体,以心为眼,意念拨开有干扰的大气云层,视线直接跳转到星空包围之下!
那些原来需要在特定的时节才能看见的星辰此时都一览无余。
绯以芷芷凝聚意念,从星光璀璨的四象中找到南方的朱雀七宿。
在银河星群中,一片振翼奋飞的朱雀星云深邃美丽,而多象征着大凶的井,星,轸三宿光芒陡盛,相较与其他三宿散发出柔和的红光。
但再仔细些,绯以芷芷注意到井宿位于参宿的东北方,也在银河之北,但其正南方却是主侵略的天狼星!眼下,井宿七星与天狼星遥望,二者却同样晕染出危险的红光!
绯以芷芷大惊,一时意念不聚,双耳轰鸣,再睁眼时赶紧捂住胸口,几欲跌倒。
“师尊,我看见了大凶的征兆,也隐隐感觉那两颗星在彼此靠近,真是无比怪异的星象……”
心术十分损耗施术者的灵力,绯以芷芷方才只是小施了一会儿,便觉身体发虚。看来,这窥视天命一角的占星术她还是火候不够。
老人扶着站立不稳的少女,殷忧道:
“两星相遇的时间很短,但对于人类而言,是足以消磨半生的,你也不用太过于着急。这次的朱雀血脉多半被天狼星的轨迹所扰,只怕到时整个极渊都会陷入兵戈之中。到那时,你就知道,不能心软了。”
“况且,”老人故意停顿,“你还是天穹王朝的二公主,知道自己担着什么指责吗?”
“可是,”绯以芷芷强撑着一口气,乞求道:“别无他法吗?”
她拉住师父的袖子:“您不是自小教导我,一生存善,您还说,星象象征着天道循环,非人力所能及一二,一旦窥视,必扰其乱,您又怎么能断定,二星相遇之时,必是我天穹覆灭之时?”
“芷儿啊,”老人无奈的抚摸少女的云髻,轻声说:“你就是太善心了,如此强大的星象趋势,怎么会因你的一探而有所改变呢?”便是一声叹息。
“你若做不好,我便派其他人去,或者,我亲自动手。”
夜风中,绯以芷芷握着锦囊,目送老人矍铄的身姿消失在宫门处。
她又扭头看了一眼清冷的天空,心中无限怅然。
这世上,究竟有几人是信命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