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雅紧紧的抓住身下的毯子。
不得不说，秦无痕是有些憨厚，一旦缠起来真是不好抽身。
眼睁睁看着秦无痕握着那破石头霸王硬上弓想要将阿雅生拽下车，一只长袖及时挡在秦无痕眼前。
“我虽为奴，这世间珍宝也随历代掌家主见过不少，至于这监海石嘛，”君无渡将双手枕在脑后，轻飘飘说了一句：“它的确能感应鲛人，哪怕是极其微弱的气息，但这，既是这石头的优势也是能误导公子的废物。”
阿雅看着君无渡一脸懒散的样子，还真像极了一个不务正业的纨绔少爷。
单单凭这个表情，阿雅便不由得怀疑君无渡是否在信口胡说糊弄秦无痕。
只会舞刀弄枪的秦无痕自然没那么博学多才，虽然是半信半疑，但还是决定坚持自我，抬起下巴叫嚣：“你只是一个小小的面首，橘岚小姐都没有说话，就凭你的三言两语休想……”
“休想蒙混过关？”阿雅接了话，引得秦无痕连连道歉，她学着君无度慵懒道：“夫子怕是没有教过你人不可貌相这句话。阿渡虽为百族，寿命远远大过你我，经验，见识均在你我之上，但你却听都不听，就一口否决。”
接着，阿雅有模有样的同情道：“你呀，既怕得罪定海王，又畏惧我爹的身份，这硬搜吧，只怕我爹会心有不悦。这不搜搜看吧，毕竟你带着那么多弟兄。万一有个在定海王面前说漏了嘴，这……”
往后脑补的剧情无需多说，秦无痕冒出了冷汗，他动了动喉结，目光投向的君无渡。
“先生刚才所言，可否给在下一条出路？”
“出路？”假寐的君无渡解放了双手，右手食指上挂着条羊脂玉的珠串，静静答复：“在下并无妙计献与大人，只是大人这三番两次的叨扰。误了我家雅，”眼看就要说漏嘴，阿雅悄悄掐了下君无渡的大腿，这才圆了场。“岚岚的雅兴，这可怎么办呢？”
秦无痕实在是个铁憨憨，并未察觉有什么不对，反而露出一副不知所措的焦急面容。
“总不能让大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如成全了大人，验上一验。也证明我与岚岚的口舌并不是遮遮掩掩，如何？”君无渡提议。
秦无痕激动的手直抖：“还是先生深明大义！”
一只纤细的小手在暗处拉住君无渡，阿雅拼命地向君无渡使眼色：“不能搜啊！要是把那小子给这个人，肯定尸骨无存，阿渡……”
阿雅一脸要哭未哭，还带点撒娇卖萌的表情实在令君无渡招架不住，他只好将音量调到唇语：速战速决。
刚接受到信息的阿雅就被君无渡握住手腕，秦无痕干紧下车让位，阿雅迟疑了两秒，一把抓来了面纱，君无渡等她系好了面纱，再次伸出了手。
“不要惊慌。”
“我知道。”阿雅搭上他的手，笑语盈盈。
一出马车，阿雅诚然是被吓着了。
自己的车队一共七十六名护卫，由袁枫统率整齐地排列在马车周围，个个眉头紧锁，手握剑鞘，而对面的黑压压的一片打着火把的铁甲自然是秦无痕部下的。
阿雅在心里估了估，才发现自己是在月夜中被一百多个壮汉围在了中间！至于吗，抓个未成年的小鲛人，连军队都搬来了。
“小姐！”袁枫伸着脑袋，上上下下打量着自家发呆的主子，“您没被那小子怎么着吧？”声音细若蚊吟。
秦无痕在一边默默咳了咳，君无渡代阿雅用正常的音量回答袁枫：“总督大人非常恭敬我们家小姐。”
秦无痕又默默地松了松领口，插话：“还请先生直奔主题。”
“好，借大人的宝物一用。”君无渡平摊左手，秦无痕犹豫了三秒，呈上监海石。
监海石一直在发蓝色的荧光，只不过到了君无渡的手里更亮了一些。
秦无痕一行众目睽睽，紧盯着君无渡四处走动了一圈，回到原地。
他把监海石靠近手中的羊脂玉珠串，又贴着阿雅身上的皮毛大氅、璎珞、眉心花钿，无一例外，监海石都光芒四射。
“这，这怎么回事？”秦无痕看着自己手中的监海石又恢复成柔和的蓝光，惊心骇目，难以置信道：“这石头，莫不是假的？”
“非也。监海石探测鲛人气息的本质是不可仿制的。”
君无渡在众人中心高举起手里的珠串：“鲛人的气息分布在身体的各个地方，监海石只能感应气息，并不能判断这气息是来自于活物还是死物。”
“先生的意思是……”秦无痕似有顿悟，却又一头雾水。
阿雅看着身体外面的装饰，莫名有一股寒凉阴森之感。
君无渡也不卖关子，继续道：“大家都知道鲛人名贵，每隔十二年，在幽光荧海捕捞的鲛人都会上供权贵，更有不少绝色鲛人沦为宠姬或花魁，但他们的用处不止于此。”
“鲛人死后，其肉可食，其皮可剐，其眼可剜，其骨可剃，就连血，油脂都能完美利用，又加上鲛人本身可织水为绡，落泪成珠，珍贵如斯，只怕还满足不了某些人的贪欲。”
“阿渡，是否扯远了？”阿雅不禁担心，拖得太久，对方只怕会失去耐心。
火把下的铁甲开始议论纷纷：
“难道说橘岚小姐身上的都是鲛人制品？”
“南疆本就远离海洋，橘岚小姐还有如此丰富的鲛人首饰，铸剑庄主果然爱女心切！”
“可……这不就意味着又扑了一场空？”
秦无痕正在心里难受，袁枫摸着脑袋有些犯迷糊：橘岚小姐？这不是橘岚小姐的妹妹绯以阿雅吗？难道是他老眼昏花？可家主明明嘱咐他护送的是二小姐啊！
“咳咳。”君无渡绕到袁枫身旁，故意挡住秦无痕的视线，“袁总管，看来那位大人不是很信服我们家小姐。”趁机往袁枫手里塞了两片金叶子。
收了小费的袁枫立马精神抖擞，明眼人不说暗话，尽职尽责道：“这位大人，小姐的确没有见过什么鲛人，您也知道，掌家主对小姐可是万般宠爱的，有些把珠宝首饰您没见过最正常不过……”
秦无痕好歹也是个悦城总督，此刻被袁枫一说，反而变成了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顿时下不了台面，恼羞成怒道：
“本督今日不与你们一般见识，也懒得再费口舌了。没有私藏鲛人，就要拿出证据！”他指向君无渡与阿雅：“如何证明这些都是鲛人制品？”
鲛人……制品？
阿雅大脑“砰”的一声大片空白，她缓缓看着君无渡，眼神如同木偶没有了朝气。
君无渡摘下她手腕上的红色手串，借袁枫的刀锋断了绳子，珠子散落一地，他拾起其中一颗，在阿雅呆滞的目光中狠狠一捏！
珠子在拇指与食指间碎裂，君无渡毫发未损，指间却淌出一滩芳香浓艳的血迹！
“这并不是红色宝石，而是由一层极薄的无色琉璃封存满满的鲛人之血。大人，您自小生活在东荒，理应熟悉这香味是来自于鲛人血的吧？”
秦无痕不容争辩道：“正是。”说话间又用指头蘸了一点粘稠的液体涂抹在监海石上，果然，光亮又强了一分。
“包括小姐的大氅，是鲛绡所制；璎珞杂合了鲛人皮、鱼鳞与名贵的玉石；而我手里的珠串虽不是羊脂白玉，但每一颗都选了鲛人脊骨上最丰满的一节细细打磨……”
火光的照耀下，纷纷投射出饥渴的目光，那目光赤裸裸聚焦在阿雅一身的华丽中，掩饰不住的贪婪欲望：
“那岂不是价值连城？”
“一个珠子能顶多少个金珠啊？”
“若抓个鲛人，活着能玩，死了还赚钱，不亏本啊，嘿嘿！”
“海产在南疆是个稀罕玩意儿，靠打铁有什么收入？八成是帝君赏的吧？”
“……”
更多不堪的话涌入阿雅的耳中，她一时觉得耳鸣，转头就撇开所有人躲进了车内。
“橘岚小姐这是……”秦无痕巴巴地望着倩影。
君无渡深吸一口气：“她听不得这些杀戮。”
“原来如此，想不到小姐还这样善心。”突然秦无痕感觉手心一凉，低头，握紧了那串鲛人骨串。君无渡在他耳边补充：“上好的鲛人骨，三年前帝君赏给家主的。”
秦无痕立马会意，“既然如此，本督就不多打扰了。”
他将骨串揣到怀里，又对着车内说了些讨好奉承的话，没得到阿雅的回应后，灰溜溜带着人马去了其他方向。
直到夜色重归于寂，夜枭的悲鸣栖上了树枝，一场闹剧才有惊无险地谢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