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不好的记忆卷土重来,在梦里棱角毕现。
阿雅一眼眼的扫过如泡影的碎梦,她回想自那之后君无渡每月会挑几个深夜教她识乐谱,认字,也会跟她讲一些有趣的故事,他们的关系,似亲似友,无话不说。
偶尔,君无渡会带她去偏远的水阁练琴。
水阁周围都是芙蕖白瓣,孤寒生香,只有一条曲折的回廊联通陆地,风拂芬芳,掀起四周纤薄的五色帘。
“先教你五音七弦十二律,然后学一首你喜欢的曲子可好?”
阿雅满心欢喜道:“好呀!雅雅最喜欢这里的荷花香了!”
在这里弹琴,即使被人听去,也不会有人起疑心。只不过,阿雅唯一感到遗憾的是,自己只能待很短的时间。
但小心翼翼的临塘鼓琴,终归被发现了。
泉嬷嬷难得生了回大气,她皱纹横生的脸一拧,比罗刹饿鬼还要可怕几分,一顿痛吼后朝阿雅落下了巴掌。
“啪”的一声,阿雅闭上了眼睛,却听见一声呻吟。
“呜~~”
细腻而软糯的声音入耳,阿雅向脚下一瞥,顿时心如刀割。
“栀!为什么要替我挡?”她将浑身是血的栀捧在手心,泪如珠断。
她向泉嬷嬷苦苦哀求:“我知道不能接近阿姊身边的人,我以后……以后不找阿渡了,好不好?”
一番指天赌誓后,泉嬷嬷才消了气。她给栀包扎伤口,一时老眼婆娑,忍不住自责:
“阿雅,你只需要遵守本分好好活下去,也好让老奴完成你娘亲的遗愿。何必招惹不相干的人?嬷嬷今日,下手着实重了些……”
涂上千色栀的花蜜后,栀仍在昏迷,阿雅沉浸在悲痛中,什么话都听不进去,也不理会任何人。直到深夜栀终于转醒,她方从眸子中聚了点微光。
“嘿,爱哭鬼,我是不是睡了好久?”
栀躺在为她量身定做的小床上,说话的语气像是傍晚回家的孩子一样惹人心疼,她笑着说:“害阿雅担心了……”
阿雅看着全身被白布缠的像个线团一样的栀,擦干眼泪道:
“才,才不是为你哭的呢!我只是想到以后再也不能见到阿渡了才难过。嬷嬷今日发了好大的火呢,我想,如果他下一次找我,我就要违心跟他说诀别的话了……”
亲口说出再不相见的话是多么令人痛彻心扉呢?即使在阿雅十三岁的年纪里向君无渡说出,虽语调平淡,但二人心中都波涛起伏。
也就是自这之后,君无渡再也没主动看过阿雅。
栀见阿雅又是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恨铁不成钢的批评她:
“极渊人哭的时候难看死了,活该没有我们蝶羽族长得好看!”
“哎呀,你现在只有人类六岁稚子的模样,却总是充大人学长辈,操那么多心不怕早衰吗?也许以后就长残了呢?哈……那个,残了我也要你的!”
阿雅总算破涕为笑。
“真是,不想理你啦!”栀把眼睛一闭,作出副生气的娇态,烛光笼在她细长的黑色睫毛上,照在她透粉的唇珠上,两侧的肌肤愈加白皙软滑。
“唉,”阿雅被栀精致的五官打动,她掏出小爪子捏了捏小家伙的脸,满是赞叹:“真的,我觉得你以后一定会成为整个极渊最美的姑娘,就是……有点矮。”
假寐的栀一时语塞。
“奇怪,为何生出了喜乐?哼,希望这东西可是毁灭最大的敌人哪!”
在阿雅梦境的黑暗处,一个声音喃喃自语:
“去拥抱仇恨吧!阿雅,快从痛苦中苏醒,别再用一丁点的愉悦来麻痹自己了。今日,你将臣服于我!!”
贪婪的黑雾卷地而起,将虚空中的那轮玉盘彻底封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