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大壮一行人在回去的路上用那颗碎银子买了五件粗布制成的衣裳,五十斤的大米,一斤半的猪肉,一坨矿盐,还有两根冰糖葫芦。
居然还余下将尽八百文钱,原来是那钱掌柜给的银子足足有二两之多。
等高高兴兴的回到破庙后,见到老婆婆和老头子,在那生火做饭,小吉一马当先的拎着那坨不比陈大壮手掌大多少的猪肉,飞哒哒往前面跑,边跑边喊:
“爷爷,奶奶,今儿我们发财了,吃猪肉喽!”
听见有人喊,准备生火的老头老太太都回头望向庙门口,于是就见到了大壮扛着一麻袋大米,干麻抱着几件粗布衣裳,小吉手里拎着一坨猪肉站在门口,好似那衣锦还乡的状元郎,一个个架势十足。
老婆婆欢喜的小跑出去要帮他们接东西,但每个人拿着的东西,相对他们自己来说都不算重,也就都没好意思要她帮忙。
进屋后,小吉把肉放在了香炉旁边,干麻将衣裳放在自己睡觉的草堆,大壮将那袋米放在了庙内的那个大石头后面,找了些干草盖在上面。
就去拿了自己的那件新衣裳,也不管众人,直接脱了换上。
换好之后又和老婆婆和老头子交代了些事情,然后将剩下的半吊钱放在了老婆婆的手里,回头叮嘱干麻小吉二人,最近不要瞎逛,暂时也别去守街了,说过些阵子看看再说。
脚刚踏出庙门,小吉就一个蹦跳过去拉了拉大壮的衣角,嗲声嗲气的问道:“哥,买了猪肉,你不吃了饭再走?”
陈大壮看着众人,每个人也都看着他,等着他的回答,便有些犹豫,但转头往庙外的天上看去,太阳已经准备落山了,想起了出门前师傅的交代,还是摇了摇头,揉了揉小吉的脑袋,说自己天黑之前回来,就飞奔出去了。
小吉嘟嘟囔囔的说了句:“好吧。”转而又朝那背影大喊:“那我们等你回来吃饭!”
眨眼间的功夫,背影就消失在了视野的尽头,小吉砸吧砸吧嘴,心想要是能再吃一串冰糖葫芦就太好了。
这时,干麻正盘腿坐在草堆旁边,啃着大拇指的指甲盖,这是他以前在家乡时的习惯性动作,可是没一会就把指头放下来了,因为太咸了,还有点恶心。
继续坐着发呆想着事情,比如今天发生的事情,以后的出路什么的,可是都任何事情都没有头绪,也就只得作罢。
小吉走过来,拿起自己的新衣裳,摸了摸,嗅了嗅,心满意足。但是就是舍不得换,干麻只好先将其中的两套衣服先拿给了老婆婆,老头子,之后再拉着小吉去那河边洗澡换衣服。
洗好了衣服之后,干麻就打算将自己和小吉之前穿的那身破衣裳给扔了,可是小吉不让,说那衣服虽然破,但是是父亲母亲给自己留下的唯一一件东西,怎么都不许丢。
干麻只得交代他不穿了就洗干净,要不然趁他不注意的时候,再给丢掉,小吉就笑着点点头,抱着两件破衣服往回跑,说明天,明天再洗。
只得无奈摇头,这明日何其多啊,早晚给他扔了!
鸟枪换炮的干麻和小吉走到庙门口,就看见老头子正在用平时割草的镰刀切猪肉,只是那镰刀上到处是锈迹和豁口,老头动作极大,肉却是藕断丝连,怎么都弄不断。
两人都感觉帮不上忙,就干脆离他远一些,那镰刀大开大合的,有些吓人。
然后往屋内里走,又见到了身形佝偻的老婆婆,拿着个破碗装了米,就要往那脏兮兮的香炉里面倒,干麻赶忙上去制止,喊着小吉一起将香炉抬去河边洗洗,走之前将自己以前那件衣服的袖子给扯了下来,拿来当抹布,搞得小吉心痛不已。
两人在河边洗了好半晌,那些黑垢怎么都弄不掉,只得用石头再香炉内壁使劲刮了好几下,才勉强达到干麻的要求,把站在一旁的老婆婆吓得够呛,实在怕这两小子把这香炉给弄坏了。
然后装了大半个香炉的河水,三人合力将其带回了庙内,回来后,那一斤半的猪肉已经被老头子切成了几十个大小不一的小块,其中大半都用那矿盐染过,再用棕榈叶将其串了起来,挂在了庙里的房梁上,看起来有些黑丘丘的。
火再干麻他们从小镇回来之前已经生好了,老婆婆直接往香炉放在木堆里的石珞上,然后往里面加了两碗的米粒,又将小指甲盖那么大的一块矿盐扣下里放到炉子里,水上漂起了许多白色的灰,应该是大米脱壳的时候,弄在上面的,老婆婆用手搅了搅,捡出来几个谷壳,就转过头去将那袋大米封好口。
老头子也把切好的肉放到了炉子里,又切了些野菜放在里面,看着天边的亮色还没有落下山头,就将香炉下面燃烧着的木头,扯出来一根让火变小一点。
虽然米没有淘过,肉也没有洗过,但即便这样,已经让干麻已经很知足了,最起码比昨晚上那黑乎乎的不知是什么的煮的粥要好喝是肯定的。
眼见时间还多,小吉就撺掇老头子和老婆婆也将新衣裳给穿起来,一家人就要整整齐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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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呼~”
陈大壮气喘吁吁的跑到了酒馆门口,没有着急着进去,而是在路上想起来自己还有一根扁担给拉下了,就在之前被揍的草地上找了半天,连那压水井的青石板都掀开看了,却是没发现他的那根扁担。
也不知道是哪个人,把它捡走了,满头大汗,气不打一处来,没忍住又骂了一声娘,才走进了酒馆。
刚走进去,一股菜香就扑鼻而来,肚子立马不争气的打了一声惊雷,把那在柜台上打盹的钱掌柜都给吓个不轻。
眯着眼说:
“你来啦!哟!还换了一身衣裳,不愧是人靠衣装马靠鞍啊,除了脸上脏兮兮,与今天那翘公子也有得一拼了嘛!”
陈大壮听掌柜的如是说,使劲搓了搓脸,朝柜台那边腆着脸,脸红的跟猴子屁股一样,也不知道是搓红的还是不好意思,估计后者更大一些。
钱掌柜也不再戏弄这个傻子,便唤他走过来些,从怀中掏出一个白色瓷瓶装递给他,正是今天给王三处理伤口的那瓶,并告诉他这种药叫做“金疮药”,和那些普通人做的药可是不一样的,也算是仙家宝物,只是不太值钱罢了。
叫他去把身上那些因为赤裸上身搬运物件,皮肤磨损溃烂的烂疮都放上一遍。
哪怕掌柜的说不太值钱,陈大壮估摸着最少也得好几十两银子,就没敢要,赶忙挥手拒绝。
钱掌柜见状也是无奈又好笑:
“那王三是我八年前遇见的孤儿,然后拜我为师,应当和你差不多大,算是你的四师兄,你上面还有两个师姐和一个大师兄,以后见面再介绍给你认识。”
陈大壮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却仍然没去接那瓶金疮药,钱掌柜就把瓷瓶放在了柜台之上,用手指了指后面的长凳,示意陈大壮搬根凳子来坐在柜台前面。
然后伸手将一旁的算盘,从横着转成竖的,顿时整个酒馆安静得一塌糊涂,门外的一切声响都烟消云散,酒馆内甚至可以听得见陈大壮那浑厚有力的心跳声。
见那陈大壮一脸好奇的打量着这算盘,不由的哈哈大笑,伸手又招来一小壶酒,又是猛灌了一大口。
“这算盘叫“诛心算”,是我的一件法宝,神通你也看见了,就是隔绝出一座小天地,现在我们说的话,就只有你我二人能够听见,哦哦哦,还有那厨房的王三。”
陈大壮仍是点头不说话,也没有故作镇定,只是单纯的反应慢。
半响,跳起来大叫:“师傅,你居然是那仙人!”
钱掌柜心想你居然现在才发现。
立马就给了这个傻子一个板栗让他镇定些。
后者才揉着脑门又乖巧的坐在柜台前。
“我的大名是钱亦枫,是一名武道练气士,如今的境界和你说了你也听不明白,总之你只要记得很强就行!”
“还有,我不是这的人,中土神州才是我的家乡,来这是帮故人做一件事情,做完了就会离开,你从今天开始跟着我修行。”
看那傻子一脸恍然大悟的模样,就知道这货肯定啥都没听懂,继续笑道:
“你也得跟着我一起走”
陈大壮点头听着,突然听到这里,猛地站起身来
“什么!我也得走,那小吉他们怎么办,才屁大点孩子!”
钱掌柜似乎早就预料到这一幕,轻轻抿了一口酒,缓缓说道:
“到时候我会把这间酒馆留给你弟弟陈吉,你们不是在镇子外破庙还认识了一对老人嘛,他们四个人一起经营一家酒馆,总比乞讨强不是”
见那陈大壮不说话,又低头盯着那算盘打量,用手轻轻敲了敲柜台桌面,提醒道:
“今后在外人面前,也要和王三一样,喊我掌柜而不是师傅,我的要求就那么多,如果你不答应,我就会施法让你失去这段记忆。”
陈大壮抬头看着眼神深邃的钱掌柜,摇了摇头,没有拒绝,只是问了一句。
“为什么要收我为徒。而不收我小吉和四狗。”
钱掌柜伸了个拦腰,朝后者点了点头,欣慰的笑了笑
“因为我们有缘,而且你是天生的纯金灵根,很适合继承我的衣钵,而陈吉和干麻都不是,所以我只收你做徒弟,当然了,如果你不愿意跟着我,或者觉得我对你有什么企图,我实话告诉你,一年后玄素宗的拜仙大典,只要你们参加,他们会将你们三人收入门下,我给你们都测过了,都是有修仙资质的,但我敢说,跟着我,你的大道只会更远!”
陈大壮知道了干麻和陈吉都有修行的资质,满心欢喜,到时候可以几兄弟都做那神仙人,等自己走后,还能留下店铺给老婆婆和老头子养老,这恶根本就没什么好拒绝的,立马开口说:
“师傅不说了自己很强嘛,那我当然跟着师傅,再说了,只有师傅不要徒弟的道理,哪有弟子不要师傅的,我陈大壮绝不当那欺师灭祖之徒!”
钱掌柜也不理他那拍不到马屁的马屁话,全程盯着他的眼睛,若是后面眼神稍有躲闪,立马将其记忆消除,这师傅缘分就此作罢!
一股淡黄色的气流,从左手蔓延到胸口,再从胸口蔓延到全身,整个人金光大放,气息使得周遭空气都为之一窒,朗声问道:
“我有很多仇家,上了我的船就不能下了,你也愿意?”
陈大壮看着那气流,感受那股气势,暗暗心惊,自己之前居然还想与这人撕斗,这不是茅房里面打灯笼嘛!
“我常听那说书先生道,一帆风顺,绝对不可能修成正果,既然有幸能踏上这一途,我是说什么也要去山上看看风光的。”
掌柜闻言猛灌了一大口酒,将酒扔给了陈大壮,连说了三声好,一站起来气势不再压抑,周遭的座椅板凳全都颤抖起来,吓得王三赶紧从厨房跑过来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修道一途,多是那断头路,没有那回头路,你可不能后悔!”
钱亦枫散发出来的威压,瞬间将陈大壮上半身压在了柜台之上,屁股下的凳子咯吱作响,也不知道还能坚持到什么时候,那王三早就趴在地上,手里还拿着锅铲,一脸懵。
只见陈大壮使出全是力气抬起头,将酒壶往嘴边挪过来,咕隆咕隆罐了三大口,一股气流瞬间席卷全身,然后喉咙处火辣辣的,立马牙关紧闭,将咳嗽硬生生憋了回去。
陈大壮这时候只觉得前方模糊一片,根本看不清钱掌柜的胖脸,隐隐觉得那钱掌柜居然变成了一个俊美男子,使劲摇摇头,再看,钱掌柜还是那张熟悉的脸,只得暗道假酒害人!
见师傅一脸严肃的瞪着自己,便朝着他大喊了一声:“我不后悔!”
要是没这小天地的限制,那声音怕是能传遍,小半座镇子!
随后两人默契十足,齐齐望向趴在地上的王三,王三也只能跟着喊了一声“不后悔!”
二人对视哈哈大笑,又看向王三,后者只得无奈附和干笑几声。
威压虽然瞬间散去,但是陈大壮的求道之心无以复加的凝实。
那王三鼻子立起来嗅了嗅,一股子糊味从厨房飘来,暗道不好,就嘀嘀咕咕的骂着两人都是疯子!回厨房收拾烂摊子去了。
钱掌柜见那大壮还在那傻笑,立马将酒壶夺了回来,顺便赏了他一个板栗,指了指桌上的瓷瓶,笑着说道:“小孩子,喝个屁的酒,浪费!”
陈大壮摸摸脑袋,嘟囔着
“之前他们咳出来你说浪费,我费好大劲给咽回去,还要被说,就你自己喝才不浪费!呸!”然后就将那瓷瓶给收到来新衣裳的内兜里。
见那掌柜的作势要打,又立马谄笑道:“是是是,您老说的都对!”
“开饭咯!”
声音入耳没多久,王三就端了几盘炒好的菜放在酒馆里的桌子上。
辣子鸡、回锅肉、红烧鱼、一小木桶的白米饭和一碟花生米,然后又拿了三副碗筷,朝柜台二人嚷嚷快来吃饭。
陈大壮看着那些色香味俱全的佳肴,吞了几口唾沫,想着自己快一年都没尝过那种滋味了,肚子瞬间又打起了闷雷。
咽了口唾沫,于是说弟弟们等着自己吃饭,逃也似的没影了。
钱掌柜耸耸肩笑了笑,王三却是摇头抱怨:
“不知道要吃什么山珍海味,跑那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