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黑影婆娑起舞，聂凤栖眉头越拧越紧。
“我劝你出来。”一丝凌厉从他眼前一闪而过，外面的黑影停止了晃动。
“吱呀“一声，门被打开了。
聂凤栖心中紧绷的弦松缓下来。
进来的是金凌云。从他的表情来看应该不会为难聂凤栖。
“阁下在这时辰过来，有何事相告？”聂凤栖不能放下他的警惕之心。
金凌云丝毫没有客气之意。他将沾着土星的靴子一下踩到木凳上：“小爷我知道凤栖兄弟不想留在寒寨，我此行特来相送。”
“我可不知道贵寨的人又多少把戏。”聂凤栖言语里透着丝丝寒意，他的目光始终没离开过金凌云那粗糙的面庞。
由于夜深人静，金凌云暂时收住了他那呼之欲出的嘲讽笑声。“兄台，嘴硬就不好了，”他转过身将手一摆，“走吧。”说罢退出门去。
这显然是给聂凤栖唯一的选择。他明白金凌云的脾气，出于不把事情闹大，他还是站起身来乖乖跟着金燕。
外面还真是静谧，虫鸣声让整个黑暗变得更加宏大。
“寨主那边......”聂凤栖扔在试探。
“我自来应付。”金燕又摆出他那仗义的态势。
聂凤栖的心半提半不提，他是在无法判断他们想干嘛。
“莫不是......”聂凤栖心道。他最担心的就是已经有人发觉他逃跑的想法了。
这种状况之下他也没法做出动作。佩剑虽然带在身上，但金凌云的武功仍是神龙见首不见尾。
还是那个样子，他选择乖巧。
“嘘。”金凌云俯身将聂凤栖上身按下。
看来他们已经走到了山寨的边界处。由于这里相对于外界来说比较隐蔽，周围全是怪石杂草，根本无人可以发现，所以踏星寨并未在此设置很坚固的守护。
“那个聂龙潜看来也是个有勇无谋的土匪。”聂凤栖已经在心里把他讽刺一百遍了。安置聂凤栖的屋子竟离这种完美的逃跑地点这么近，这不等着放虎归山的嘛？
不管怎样他还是得保持警惕，虽说一路上并没有太多的山匪巡查，但在逃跑的紧张程度已经让聂凤栖握着剑鞘的手沁出汗滴。
“这边。”金凌云轻车熟路的扒开一团草丛滚了进去。
聂凤栖其实很反感突然滚进这种自己从来未见过的地方，学着金凌云的动作翻滚进草也是无奈之举。
还没抬起头，他就嗅到外界清新的香气。带着远方腥咸味的春风吹不到这种乌烟瘴气的小寨子里，以至于聂凤栖从出来就一直沉迷于吞吐腹内的浊气。
“别他娘跟没见过肉的狗似的，”金燕又操气他那野蛮的口气，“这玩意儿到哪不能闻，再不跑就等着在寨子里蹲一年！”
聂凤栖顾不得鼻翼间那清新的香气了，他驾着笨拙的轻功穿梭于墨绿的草丛之间，消失在月明星稀的黑夜之中。
金凌云没有说话，径直走回了寨子。
“走吧。”果不其然，聂龙潜已等候多时。
正如聂凤栖心里想的那样，踏星寨的人不会让他就这样一走了之的。
他心里还真是五味杂陈，本来就不扎实的轻功更加捉襟见肘。
他时时刻刻都在注意身边的风吹草动，甚至到了聂府的大门还在俯身潜行。
此时聂府的院子里没有了一丝灯火。聂凤栖轻轻一踏登上墙头，踮着脚翻过墙来。
他想去看一眼父亲。他绕过假山来到正房，屋内已是鼾声连连。
“这老头子睡得怪香。”聂凤栖以一声乏力的嗔怪道出心中的安稳。
聂凤栖回到自己的寝房，将之前发生的一切皆抛之于脑后，他现在最需要的只是一场好梦。
然而黎明似乎来的太快，鸡鸣已响彻即墨。
酉时，聂凤栖甩着晕沉的头脑扶着床栏爬起，窗纸投进来的阳光有些刺目。
他整理好仪容准备唤丫鬟洗漱，却发现有些不对，窗外婆婆娑娑的貌似都是人影。
“一大早围到我这儿干嘛。”他带着三分的起床气，踏着醉汉般的步伐够向门把手。
门外的光并没有那样刺眼。
是因为聂家人已将聂凤栖的房门堵的水泄不通。
为首的，是脸色极其难看的聂一无。
聂凤栖心中一怵，一大早就弄这么大一阵仗实在让他吃不消，聂空的脸还如此阴黑。
“父亲大人。”再困也要把礼仪做到，这是聂凤栖临危不乱的性格。
说实话聂空的眼神让他感觉很不好，这种千刀万剐的感觉打小就存在，小时候每当聂凤栖犯错，聂一无便会用这种眼神狠狠瞪他一眼，他便知道今天要没饭吃了。
时至当下聂凤栖免不了胆寒。
聂一无并不说话，四肢僵硬得反常。
“自己看。”三个字从他牙缝里挤出来，聂凤栖感到一阵心慌。
他将手直直伸来，将一封信扔在聂凤栖面前去，再直直地退回去。
聂凤栖猜不到里面写的什么。惶恐不安的心催促着他撕开信封，抽出那一张土片一样皱巴巴信纸。
随着信内容的进展，聂凤栖的脸也逐渐蒙上一层层的阴云。
他大脑一片空白，全身阵阵发寒，竭斯底里地向父亲喊：“我没有！”
父亲此刻像一个冷血的恶魔，蓝色的瞳仁中映出聂凤栖涨红的脸庞，他说的话字字砸在聂凤栖身上：“私通草寇，证据确凿！”
父亲僵直的躯干慢慢背过去，留给聂凤栖的是一大片阴影。
“把他带走，关到柴房，候至午时送至官衙。”说罢，聂空摆摆手，原本跟在身后的仆人家眷都忙着做事去了。
两个仆人的手臂僵硬如钢铁一般钳住聂凤栖的腋下，拖走了神志恍惚的他。
父亲，母亲还有兄弟在他的视野中越来越小。他不敢看母亲，更不敢看聂雨濛。刚才在“审判”他的过程中，聂云并没有说话，但脸色很是难看，他把对聂凤栖的失望尽数写在了脸上。整个过程，除父亲以外无人动弹言语，包括聂云。
是因为对自己的失望吧。
聂凤栖悲观地想到。
离自己的卧房越来越远，聂凤栖开始想起他的下半生该如何度过。
还有没有下半生？他心里清楚，私通盗匪，重者是要杀头的。
为什么父亲如此狠心？
聂凤栖双眼黯淡下来。
说实话今日的父亲是有些反常，在平日是对聂凤栖冷了一点，但不至于到这种地步。
这些想法只是暂时蒙蔽了聂凤栖的思想。他不能被押进官府。
那要怎么办？
只能使用一些不正当手段了。聂凤栖想。
只要是聂府的人，那自然是自家人。聂凤栖想着，掩饰不住嘴角得意的笑容，他已经完全忘记自己还在被拖行中。倘若被聂空看到这滑稽的一幕，他一定会认为聂凤栖是被吓疯了。
“二位兄弟力气好大。”他开始厚着脸皮套近乎。
谁知两人根本不理不睬，不愧是聂家第一商看家护卫。
仅碰一次壁可阻挡不住聂凤栖的脚步。
“两位来聂府几年了？”“聂府的伙食可好？”他东一言西一语，换作谁都受不了他的嘟哝。
钳着聂凤栖左臂的护卫终于忍无可忍，聂凤栖感到左臂麻木中透着一丝丝疼痛。
“老实点！”抓着聂凤栖左胳膊的钳子将他一把甩在地上。
聂凤栖大脑里懵了一阵。好家伙，我贴你的冷屁股，你倒把我甩开了，明白着让我跑？
他眼疾手快，瞅准了一块草坡滚了下去。
草在他的耳边轰轰隆隆地尖叫，他滚累了，心想这坡为什么那么长。
聂凤栖早就听不见那两个棒槌似的侍卫的喊叫了。他倒捡了个便宜。
突然脑袋一沉，背碰到了一块硬石头。
聂凤栖甩了甩头，站起来环顾四周。
这什么鬼地方，峭壁巉巉，地上可怜地趴着几颗草。
他实在摸不着头脑，看这地方，像是断山？
不可能啊，断山离聂府十万八千里呢。
急匆匆的脚步声容不得他想，他马上猫腰窜进了一处块暗处的草窟。
“这滚哪里去了？”这憨憨的声音一听就是那个四肢发达聂府护卫。
“你去那边看看。”聂凤栖心要跳了出来。他明显听到脚步声正在向这里逼近。
求谁也不管用了，能走一步是一步吧。遇到自己并不认识的聂府家将，也只能硬着头皮了。
聂凤栖心悬到了嗓子眼，心里喊了八百遍阿弥陀佛想让这个蠢货快点走远。
谁知老天今日无眼，他的眼前横空飞来一只手死死地抓住衣襟。
聂凤栖的心凉了一半。
他一屁股拍在了草地上，爬起来试图狂奔，哪知道那个家将这么有力气，硬生生把他拽了回来。
聂府里还有这号人？
聂凤栖哭笑不得，转头看向那个蠢货，却看到了不一般的光景。
他一翻白眼：今天真是撞了鬼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