丙日来到一地,溪水潺潺,杉木连绵,周围麇鹿、斑羚不断出没。轩辕感觉到饿了,遂下令围猎,是夜,围着篝火,美美地饱餐一顿。
轩辕将云车停在一株巨大的云杉之下,就在车上和衣而睡。
朦胧中,看到旷野上,大风飞扬,尘垢满天,昏昏冥冥。一会又看到一群一群的羊如白云一样在绿色的草地上放牧,无边无际,难以计数。猛然间又奔来大群猛虎。轩辕惊异奇怪,猛虎焉能成群,不由得数起来,仿佛是七十二只,仿佛又是八十一只,一只只都是那么凶猛,咆哮着扑向羊群。轩辕十分焦急,大喊:“来人,快来人。”
这时不知从哪里走来一人,身材魁梧,身背一张大弩,这弩足有一人高,箭如矛一般。那人说:“莫慌,有我在。”说罢,手挽大弓,向群虎猛射,一箭一只,箭无虚发。不一会就满地死虎,轩辕留心计数,……八十一,不由得拊掌大笑:“好一个壮土!”
身子一震,猛地惊醒,天色已大亮。丁神强圉爬在云车上,笑嘻嘻地问:“哪来的壮士?”
轩辕方知是做了一个梦,摇摇头笑了:“做了一个梦。”强圉轻轻一笑说:“元后日夜思得猛士,故有此梦。”
轩辕向众人叙述了梦中情景说:“能拉得开那张大弓,必为力士,广野为牧必为奇人!”
这时远处传来奔牛之声,仓颉将陶爵反扣在地上,耳朵贴上去听了一会说:“人数不多,不像是九黎奔牛之声。'
离朱登高而望,说:“三男一女,少昊装饰,哦!看清了,是风后、风伯、太山稽,女的不知是谁”
封胡失声痛哭:“风后逃来,穷桑一定是完了。”封胡边哭边迎上去。
风后赶到,见封胡在此,奇怪地问:“君后怎么在这里?”
封胡指指轩辕曦云车说:“轩辕元后带少昊氏打算去穷桑相救。”
风后双手一摊说:“晚了,蚩尤已经得手。蚩尤太狠毒了,仍然在后边穷追不舍。”
风后双手捧着族旗,来见轩辕:“少昊不幸,族破,人亡,地失,风后等前来投靠元后,还望收容。”
轩辕跳下云车扶着风后说:“不要这么说,蚩尤为虐,祸及黄、夷二族,你我同仇。以后咱们携手并肩,共抵九黎。”
天老等取出鹿脯,盛待风后、太山稽、风伯、隰吉等。风后悲观失望,哽咽着说:“风后愧对先祖,五百年基业,毁于我手,风后无颜再活在世上。”
轩辕劝道:“不要一蹶不振,旧业虽失,再创新业。我就不信,胜不了九黎。”
太山稽说:“蚩尤恃力逞强,要想胜九黎,须以力制力,这就需要壮士;或是以智胜力,也需要智士。”
风后突然想起貂人,忙说:“我看那位壮士就可用。
轩辕不解地问:“哪一位?”
风后遂把蚩尤追逼,遇到一位头戴紫貂冠的壮士相救一事,详详细细地叙述了一遍。风后赞不绝口地说:“此人力大无穷,蚩尤诸君后都奈何他不得。”风后被轩辕自强不息的精神所感染,渐渐地振奋起来。
轩辕联想到梦境,意识到是得壮士之兆,急切地问:“他现在哪里?”
风后指了指东方说:“距此约百余里的大泽边。”
轩辕登上云车,挥手说:“走,看看去。”
风伯佝偻着背上前说:“才离虎口,再入狼穴?”
风后坦然地说:“有这么多君后,怕什么?”
轩辕、风后等急行一日。还剩数里之地时,停了下来。风后说:“我和太山稽前往相请,众位在此等候,免得人多,惊了壮士。”
轩辕命沮诵地典将两只麇鹿搭在牛背上,作为礼物,送与壮士。
貂子击退九黎后,蚩尤一直不敢近前,这天貂子在自己的茅屋前,燃起篝火,烧烤全羊。一边独自美餐,”边注视着四周。见有人来,立即注目看去。当认出是风后、太山稽时,貂子惊问:“怎么,你们没走?”
风后拱手致意:“感谢壮士相救,再次前来致谢。”太山稽上前献上麋鹿。
貂子不以为然地说:“举手之劳,何必启齿。”
风后、太山稽同貂子一起围坐篝火旁,共食炙羊。风后盯着壮士说:“本来我等已经快入太行山了,途中遇到一人,此人乃少典氏元后,名叫轩辕,睿智不凡,深谋博识,锐意创新,刚健进取!人们都说他是当代英杰。轩辕特别器重才能之士,听到壮土之事,十分钦佩,特意着我等前来相请,请壮士同归。”
貂子一手拿着羊脊,一手连连摆动说:“不行,绝对不行,我乃是荒原上一个野人,生性放荡不羁,不愿受任何束缚。”
太山稽劝说:“只身僻处,难免孤独,还是和我们一道投奔轩辕吧。”
风后皱起眉头说:“蚩尤心狠手毒,恐怕你遭其毒手。”
壮士夸口说:“放心吧,别看他人多,休想接近我一步。”
风后太山稽无奈,只好快快告辞。
太山稽临走时又说:“愿壮士三思。”
壮士不耐烦地摆摆手,将他们撵走。
却说蚩尤这几天,因貂子挡道,焦虑不安。两晖出主意说:“那貂子气力盖世,我们确实都不及他。眼下又胜不了他,如能归顺,不是为我所用了吗?”
蚩尤大喜,急忙说:“为什么不早说?快!备重礼。”
两曎带着崇韦、布李,捧着玉璧。牵着苍牛去见貂子。
两曎见到貂子,献上玉璧、苍牛。然后坐到貂子对面,恭维地说:“壮士乃是天下第一力士,人人都佩服你。俗话说惺惺惜惺惺,好汉惜好汉,谁让咱们都是好汉呢。我们元后蚩尤,对你极为敬佩,特命我等前来相请,愿壮士勿辞。”
崇韦一见炙羊,早已口流涎水,伸出手撕吃起来,连骨带血,大口吞嚼,把来干什么都忘到一边去了。
布孛头顶赑屃,文静地说:“来吧!加入我们九黎,那就成了十黎了,蚩尤元后一定封你为一黎君后。”
貂子摇摇头说:“对不起,我只是一只燕雀,不敢高攀。”
两曎坚请:“归了九黎,横行天下,多么惬意。”貂子突然发问:“听说你们最近夺取了穷桑?“
崇韦一边咀嚼,一边说:“穷桑算什么,我们还要夺取天下呢。”
貂子明白了,喝道:“抢夺乃不义之举,都给我滚。”貂子挺身站起,紧握双拳,怒目以视。
两曎见不好,抄起玉璧,赶快就溜,崇韦夹起炙羊牵着青牛就走。
貂子嗤之以鼻:“贪鄙之辈,滚!滚得远远的。”
两曎等刚走。壮士又见四匹骏马牵引一物隆隆而至,壮士心想,今天是怎么了,三番两次,争相聘请,这又是谁呢?
他对这载人的玩艺很感兴趣,可以载重,可以远行。正在思索,云车已经停在眼前。车上一人,身着黼黻衣,披着一件黄色披风,一双眼睛又深又长,炯炯有神,方脸,一脸花瘤,目光扫过,如电一般,给人以坚定,不可抗拒的感觉。壮士猜想,这大概就是少典氏元后轩辕了。遂问道:“这位可是少典氏元后轩辕?”
轩辕躬身作揖,笑容可掬地说:“正是,听说壮士正义凛然,气力盖世,轩辕十分敬佩,专程前来拜访。”
方明从车上取下麂鹿五谷及鼎、簋、鬶、爵等陶器。轩辕恭敬地说:“些许东西,不成敬意。”壮士拜领,重铺羊皮席,请轩辕坐于篝火旁。轩辕细细地观察着这位壮士,突然发问:“壮士可是来自燕山东北?”
壮土惊奇地点点头,心想他怎么知道。
轩辕再问:“处世不快,迁健此地?”
壮士眼睛瞪得更大了,心想,这人真神,他怎么知道?
轩辕再问:“获罪于神祇?”
壮士惊得嘴都合不拢了,这些事从未说过,他怎么知道?反问:“你怎么知道?”
轩辕哈哈一笑:“看你装束,不是中原装束,紫貂盛产于东北荒,所以知道你来自燕山东北,又只身一人,必是获罪而来,所获何罪,很可能是得罪氏神。”
壮士拱手致意说:“佩服元后神算,不瞒你说,在下正如元后所说,世居红山,族伯簿娄,心胸狭窄,妒忌成性,惧我有神力,存心加害于我。一次,在祭祀红山女神时,我多喝了点,醉中失态,簿娄以此为借口,诬我对红山女神不尊,发动族人将我驱逐出红山,方漂零到此。”
轩辕问:“壮士何名?”
“在下无名入中原,即以无名行世。”
“有力而牧,我看就叫‘力牧’好了。”
“谢元后赐名。”
轩辕起跪致礼:“轩辕钦慕壮士神力,敬请同车而归,同邑而居。”
力牧婉言推辞说:“元后美意,我心领了,只是力牧放浪形骸,不拘小节,一旦惹祸就不好了。”
轩辕长跪不起说:“一切任凭壮士,我决不怪罪。”
力牧想了想,慢慢摇摇头说:“无奈我只是一介野夫,就让我在这荒原中栖身吧。”
轩辕十分不快,长长叹了口气说:“唉——也罢,人各有志,轩辕无缘同壮士相聚,只有期待来生了。”眼里闪烁着泪花,显出无限留恋。留下许多食物用品,扭头注视着力牧。无精打采地登上云车,纵车西去。
力牧深感歉意,所遇这几个人,惟有轩辕情真意切,虽然嘴上没有答应,可是心里已有所属。天色已晚,懒洋洋地躺在地上,好一阵睡不着,白日之事,萦绕在他的脑际,一直到夜半时分,才回小屋安息。
且说两曎在壮士面前碰壁后,同蚩尤密谋:“貂子如不归顺,必须设法弄死他,不然后患无穷,于我九黎不利。轩辕、风后都不可怕,貂子着实可怕。”
蚩尤拍着头上牛首说:“说得对,但是,他的力气太大了。”
两曎附耳说:“可以智取……”
蚩尤点首同意。
却说轩辕才走出二三十里,正碰上地典、沮诵乘车来接,轩辕突然心中一动,预感到一种不祥,急忙说:“不好!力牧危险,快!返回。”
三辆云车飞速返回。
到茅屋时,正是夜半时分,轩辕轻轻推门进去,沮诵举着烛火,见力牧正仰面躺在羊皮席上,鼾声如雷。轩辕低声说:“倘若九黎此时到来,力牧必遭毒手。”
轩辕正要推醒他,地典急忙抓住轩辕的手:“慢!不如趁他熟睡,车载以归。”
轩辕为难地说:“那怎么能行?”
地典大包大揽地说:“不怕,我来解释。”轩辕、地典、沮诵、方明等人,抬起羊皮席连人一齐放到曦云车上,轩辕亲自驾驭。驶出四五里后,见力牧茅屋突然燃起熊熊大火。轩辕等停车观看。
地典猜测说:“这一定是蚩尤、两曎干的,幸亏将力牧救出,不然成了冤死鬼了。”
轩辕庆幸地说:“蚩尤、两曎狠毒,料他必有这一手,亏得壮士无恙。”
力牧猛然惊醒,跃身而起厉声问:“怎么回事?”
轩辕笑道:“壮士万幸,你看。”
力牧顺着轩辕手指方向看去,只见烈火熊熊,燃红了半个天,不解地问:“这是怎么回事?”地典、沮诵跳下车,举着火烛过来解释:“蚩尤两曎设计,火烧茅屋,幸亏我们将你救出,不然早化为灰烬了。”
力牧定睛四望,想起了羊群:“哟,我的羊群呢?”
地典劝说:“顾不得好些了,只要人活着,就比什么都强。”
力牧怎么也想不通:“怎么蚩尤和簿娄一样,心肠这般歹毒?”
沮诵高声喊道:“这就叫天下乌鸦一般黑,所有的坏人都是这样的。”
力牧还是想不通:“过去,我总是告诫自己,力乃天赋,慎勿伤人,可是别人为什么要伤害我呢?”
沮诵再次解释说:“这还不好理解?人无伤虎心,虎有伤人意啊。”
力牧点头:“对,大概就是这个道理。”
沮诵自我介绍:“兄弟,认识一下,在下是有虎氏君后沮诵,直人、莽人。得罪处,请多包涵。那位是有熊氏君后地典,人小鬼大,一肚子坏水,不过,不害自己人,不必提防。元后对你十分敬重,渴望至极,请和我们一同回去如何?”
力牧望着着火处说:“我想回去找蚩尤、两曎报了这一火之仇。
轩辕上前拦住说:“不急,日子长着呢。”
力牧沉思片刻,点了点头说:“好吧,事到如今,我愿意归附。”
轩辕喜不自禁,执着力牧的手说:“少典有你,乃是一大幸事。”
一行人遂乘车西去。
行至天明,见许多云车驰来。天老、仓颉、容成、泠沦纷纷上前说:“元后一夜未归,让我们真放心不下。幸得无事。”
轩辕将力牧介绍给大家,兴奋地说:“幸得力士,值得庆贺。”
力牧在车上与众君后见礼。
轩辕说:“速回鄈丘。”
泠沦冷冷地说:“不是说救援穷桑吗?怎么能不果而归?”
轩辕兴奋地说:“得风后、力牧乃第一幸事。眼下穷桑已失,蚩尤气焰正盛,暂时避避锋芒吧。”
风后也说:“对!准备好网络,再擒麒麟。”众人遂返鄈丘。
却说,蚩尤、两曎等看着大火熊熊燃烧,不觉手舞足蹈,等火焰熄灭,天色已经大亮,茅屋成了一片废墟。两曎找了一根木棒,拨开灰烬,仔细地拨看。鲜琉抱臂站立在一旁说:“魂归九天,骨化白灰,还有什么好看的?”
两曎似乎还不满足:“不!我要亲眼看见他的骨灰才放心。”
鲜琉指着一堆骨灰:“这不是吗?“
两曎仔细辨认,又嗅了嗅:“好像是羊骨。”
蚩尤粗粗地看了一眼说:“没错,房门都堵死了,绝对逃不出去。再说,我们紧紧包围着,没看见他跑出去。”
两曎还是不放心,望着西方说:“再追追看。”
蚩尤冷笑一声说:“算了吧,要死的早死了,要逃的早逃了。先回穷桑,庆贺一番,以后再伺机西征。”
九黎遂返回穷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