桥山,是少典氏旧邑,山下一条清流,叫姬水,环山而过。
轩辕儿时是在这里度过的,因此对桥山的一草一木,格外眷恋,常常思归。
这里山峦起伏树木苍郁,是一片一望无际的大森林,飞禽走兽俯拾即是,不耕而食足,不愧为富庶之地。六年前,轩辕被推选为有熊君后,为了争雄中原,南迁大河之南,建都有熊。
轩辕恋旧,无一日不思桥山。桥山乡亲闻讯,欣喜万分,翘首以盼。
两个月后,轩辕带着少典诸君后,风后带着少昊诸君后,前往桥山。留大填、阉冉、果童留守鄈邑。
临别,阉冉深情地说:“元后早去早回。”
轩辕连连点头:“一定,一定。”
轩辕告别大填,缓缓西去,大填望着远去的车队说:“咳!轩辕什么都好,就是坐不安席,一个地方住不过半年,即思迁徒。”
阉冉指出:“这叫游猎习性,难以更改。”
大填担心地说:“这一去,又不知要刮到哪里去。”
阉冉放心地说:“能哪去呢?鄈邑暂都,还能不回来。”
大填最了解轩辕了,所以叹息地说:“难说。”
这天,轩辕、风后来到壶口,一同观赏壶口瀑布。河水至此突然坠入深渊,声如雷鸣,十分壮观。风后面对瀑布,双拳紧攥:“但愿有那一天,少昊有如此气势,直灭九黎。”
太山稽年龄大一些,联想到人生,感慨地说:“人生也如此,时有跌宕。”
轩辕毕竟年轻,充满了活力和志向地说:“但是,一往无前却是永远不变的,总不会倒流。’
轩辕一行渡过大河,不几日,来到桥山。沮诵带着隶首、斗苞、茄丰、象罔、喫詬、於则迎候于姬水之畔。
轩辕指点着郁郁葱葱的桥山说:“山上布满了我儿时的足迹。生息之地,无论远在天边,还是地处僻壤,一日也不能忘怀。”
隶首说:“那么,将来也要魂归此山了。”
轩辕毫不犹豫地说:“自然,自然。”
风后赞扬桥山说:“南北亘长,纵横天地,气合云雾,王气郁郁,山青水秀,人杰地灵。怪不得少典氏人才济济,皆姬水桥山养育。”
这时附宝拄杖而来,轩辕远远看见,跪地拜见。自有熊之难以后,轩辕将母后送回桥山避难,所以轩辕不安地说:“孩儿不孝,让母亲僻居桥山。”
附宝抚着轩辕的头说:“这正是孩儿孝道,我在此极安心。”
嫘祖、女节上前拜见母后,附宝笑盈盈地扶起说:“儿媳请起。”
一行又回到山涧洞穴。
轩辕风趣地说:“世上房屋已经由地下上升到地面了,山中依旧。
附宝满意地说:“我还是习惯住洞穴,感觉安稳、踏实。”
喫詬献上鲜桃红杏,泠沦吃了几个后,放声歌唱:“万物鸿濠,桥山神灵,时风时雨,欲开混沌,祥云缭绕,苍翠古今,虬柏万枝,留世何勋?”
泠沦一边击磬,一边吟唱。
轩辕和唱:“悠悠姬水,莽莽桥山,身在八荒,痴心眷恋……”
少典诸君后深情和唱,风后为之动容,想到沦陷的穷桑,不觉泪下。
封胡叹道:“你有桥山,我有防山,可惜远在天涯。”封胡发狠地说:“蚩尤真该千刀万剐。”
又等了几日,王母乘着璨云车,女艳、女宓、女绎、女茎、女苑、女苧等骑着赤鹿,悠然而至。车后跟着一位男子,名赤诵,号赤松子,骑着一头棕色的赤鹿,三十多岁,黑须飘胸,举止飘逸,耸绾,额上系着一条白带子,背插一支青藤鞭,名分上是王母雨师,其实与王母情笃意深朝夕不离左右。三青鸟飞前飞后,往来传讯。
轩辕、风后于桥山东麓迎接王母。王母披发戴胜,手执玉杖。
不等王母近前,少鵹已飞到轩辕、风后面前报:“王母驾到,快点迎候。”
轩辕、风后拱手迎候,王母笑容满面地说:“去岁才分手,今岁又相会。”风后笑说:“你西我东,一河相系。这都是蚩尤相逼,谁叫我们命运与共呢?”
众人围坐在一棵巨柏之下,黄,夷二族君后纷纷拜见王母,王母笑盈盈地说:“黄、夷多俊男。”
王母让女苧等拜会轩辕风后,轩辕起身拦住:“姐姐们免了,轩辕不敢当。”
嫘祖偎坐在王母身边,一刻也不离开。女苧等姐妹们用手指划脸羞她,嫘祖笑着用拳猛捶女苧。
轩辕说:“蚩尤自去岁突入中原以来,日渐猖獗,眼看就要危及吾华了。特请王母、风后二位与本元后一起共商抵御蚩尤一事,联盟抗黎,请二位鼎力相助。”
赤松子插言:“炎族是吾华最大的一支,炎帝应该来。”
轩辕解释说:“是应该来,我曾派阉冉前往空桑邀请主盟。炎帝断然拒绝,还不准我等缔盟。”
赤松子好心地说:“炎帝太仁慈了,不识蚩尤真面目,九黎凶狠,日后恐怕要吃亏的。”
风后说:“吃亏以后,能明白过来也不错了。”
王母追述说:“去岁太华山祭时,蚩尤就暴露了豺狼本性。等缔盟之后,我去空桑走走,劝说劝说炎帝。”
接着,三元后商议祭祀之事。
这一夜,嫘祖睡在王母身边,窃窃私语,足足谈了一宵。
丙日,沮诵、柔兆早在桥山山顶上筑土为坛,坛上并排耸立者戎、黄、夷三族族旗。三元后并立祭祀,坛上七鼎六簋、六爵。由轩辕主祭,一祭昊天,二祭祖山,行九献大礼。然后轩辕盟日:“昊天在上,我、夷、黄三族共祭,以明心迹,同心一志,共抗九黎,血注鼎中,以鉴苍天,誓不背盟。”
祭毕,持玉刀割臂出血,血注鼎中,王母、风后依次刺血鼎中。
风后身材高大,皮肤暂白,风采奕奕。陇山氏女宓自来到桥山,目不转睛地盯着风后已两日。见风后血流如注,情不自禁地“哎呀”一声,好像割在自己身上。众君后一齐望去,女宓自知失态,脸色刷地一下红了,双手急忙把脸捂住,似乎谁也看不见她了。
王母心里明白,淡淡一笑。
柔兆从鼎中盛出三樽血酒,分别递给轩辕、王母、风后每人一樽。三位元后望坛祭饮。沮诵将剩下的血酒埋在桥山之上。
轩辕慷慨陈词:“三族抗黎,不胜即死,沮诵记住了,我万一战死,一定要埋在此处。姬水即日改为沮水。”
沮诵一拍胸脯说:“记住了,我如果死在你前头,还有我儿子、孙子,世世辈辈一定牢牢记住。”
王母止住说:“别扯得太远了。”众人一阵哄笑。
风后踱着步说:“我三族共五千余氏,五六十万人,一定能战胜九黎!”
王母提醒说:“不要大意,九黎也有十万余众。”
来到桥山东麓,青青萋萋,苍松翠柏耸立,远看山峦,绵亘起伏,不时有麂鹿、羚羊出没。王母盛赞:“真美!这里是一块宝地啊!”
轩辕谦逊地说:“比不得昆仑,听捷剟说,那才是人间仙境,如有机会,必往拜谒。”
王母高兴地说:“那么,我将延颈相望,期待元后光临了。”
王母突然有所发现:“桥山柏树,别有风采,苍劲、挺拔、粗犷、凝重,有如元后气质。”
风后惊异地说:“哟,还是王母细心,我怎么没注意到。”
轩辕一摆手说:“过奖了。哦!我有个主意,各位元后、君后每人种一棵柏树,以示今日之盟万古长青。”
风后拍手称赞:“好主意,快,沮诵,取柏树苗来。”
沮诵立即带十干神从山间挖出十余株。轩辕、王母、风后、力牧、天老、仓颉、沮诵、冷沦、容成、风伯、太山稽、封胡、嫘祖、女苑、女艳、女茎、女绎、女宓、女苧每人一株。轩辕一株种在最东边,苗最壮。象罔提着瓦罐单浇轩辕这一棵。
风后笑着说:“象罔莫偏心,别只浇那一棵树。”
象罔嘴上答应说:“浇,都浇。”可是,仍就是只浇这棵。
轩辕望着柏树,祝曰:“翠柏苍苍,四方吉祥。”
王母接着说:“勃勃英姿,它日栋梁。”
这时一只小鹿悠然走过,风后取箭在手,说:“他日参天,以奠中央。”言毕,嗖地一箭射去,一会捷剟抱回这头小鹿。
女宓手里举着一朵金莲花,金黄色的花朵,十分醒目,走向风后说:“好箭法,百步之外,能不能射中?”
风后不假思索地点点头:“能。”
女宓走出百步,将金莲花插在耸髻之上说:“射吧!”
风后傻了眼,怕万一失手。
王母鼓励他:“射吧,射中的话,连人带花都归你了。”
风后听出这话的含意,举箭瞄得准准的,箭一出弦,闭起眼睛看也不敢看。直到一片喝彩声起,才睁开双眼。女宓迎面飞跑而来,扑在风后怀中,动情地说:“我被你猎取了。”
风后搂着她,拍着肩说:“永不相弃。”
轩辕看着这一切,高兴地对嫘祖说:“把女绎嫁给力牧吧,壮士应该有个家。”
嫘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怎么,我们西戎女子都要嫁给你们少典不成?”
轩辕一挤眼说:“你不同意,我去求王母。”
“别,这事用不着你开口。我会去办的。”
过一日,轩辕提议去游上洛水。王母、风后致表示同意。路上,嫘祖、女绎一直在力牧前而晃来晃去。力牧不重女色,看也不看。女绎两次含情脉脉看力牧,力牧只是昂着头走路。
嫘祖、女绎停步不前,拦在路上,力牧悄悄从身边绕过去。
女绎生气地哪囔一句:“榆木疙瘩。'
嫘祖劝道:“别急,不留意,正是留意时。”
二人奔奔跳跳,似小鹿般地又跑到前边去了。女绎只顾回首四处张望,不防摔倒在地,女绎格格笑起来。正要爬起来,嫘祖说:“别起,机会来了。”
待力牧走到跟前,嫘祖说:“力牧,快救人哪。”
女绎跟着:“哎唷,哎唷,痛啊痛啊。”喊了起来。
力牧满脸涨红,不知该怎么办?嫘祖推他一把:“愣什么,背上。”
女绎伏在力牧背上,偷偷地笑着。力牧背着女绎,感到格外温馨、柔软,特别是那双小手在他胸前抚来抚去,连心都感觉到触动了。
女绎对着力牧耳朵说:“你瞧,人们都看见了,嗳!不嫁也得嫁,不娶也得娶。”
力牧微笑着说:“我要是不娶呢?”
“那我永远也不下来。”
二人交头接耳,不一阵就亲密得难以分离了。
来到上洛水边,嫘祖讪笑地说:“力牧背着一个女孩子就舍不得放下了。”
“她脚摔坏了。”
女绎吃吃笑了起来:“好了,放下吧。”女绎下来行走自如。
嫘祖笑哈哈地说:“怎么样,该谢谢媒人了。”
力牧对着嫘祖恭恭敬敬地一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