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蚩尤,高兴得发狂,一改方才的谦恭样子,拍着景风的肩说:“你不知道,江淮一带,炎热、瘟疾、海浸三大灾害,简直不是人住的地方,特别是海浸,令人心怵。”
炎帝对此很感兴趣,问:“那你讲讲海浸。”
蚩尤眉飞色舞,唾沫四溅说:“一遇飓风,房屋树木尽皆摧毁,海水随风登岸,倾刻一片汪洋。海水涌起,惊涛装浪,席卷一切,躲避稍慢一些,即葬身鱼腹了。”
炎帝点头说:“怪不得你愿居中原。”
朱明看看天色不早,高喊一声:“洪厓献伎。”
洪厓是位伎人,听得呼唤,身插双翅,从树上飞入绿茵,众人拍手欢呼。王母、轩辕、风后停止说话,注目观看。
洪厓背插双羽,头戴鸟冠,身着羽衣,五颜六色,远看真是一只美丽的鸟儿在绿茵上跳跃、飞扑。更绝的是他能学各种各样的鸟叫,一会儿莺啼,一会儿雁鸣。风后大惊:“少昊氏以鸟为徽,还没有这等奇人。”
轩辕目瞪口呆:“真了不起,绝了。”
洪厓献伎毕,朱明说:“祭把仪式结束,明日登山。”朱明话音刚落,九黎氏便一窝蜂地涌向西戎少女。少女们求助王母,王母笑着说:“仲春之月,男女不禁,去吧,林中幽会去吧。”
一女子说:“他们太粗暴了。”
王母笑着说:“待会儿就老实了。”少女们去后,嫘祖仍趴在王母背上。王母问:“你怎么不去?”
嫘祖一边撒娇,一边用眼翻看轩辕:“不想去嘛。”
王母会意,对轩辕说:“你们去玩一会儿,我同风后说一会儿话。”
轩辕明白,站起来,伸出右手,嫘祖一跃而起,携手奔去。
就在这时,蚩尤匆匆赶到,望着飞奔而去的轩辕、嫘祖,后悔不迭地说:“糟糕晚了一步。”也不同王母、风后搭话,立即尾随去。
王母鄙夷地说:“瞧那蛮劲,让人讨厌。”
风后若有所思地说:“轩辕睿智不凡,与嫘祖可是天成地就。”
王母迟疑地说:“可是我们的习俗是不落夫家。轩辕能放弃元后,随我西去吗?”
风后狡黠地望着王母说:“到那时就由不得你了。”
酉神作噩,头顶鸡首,身披羽毛编缀的披风,匆匆赶来,一见风后,惊慌失措地说:“元后在此,大事不好了。”
风后惊问:“天塌了还是地陷了?”
作噩忧郁地说:“胜似天塌地陷。听共工景风说,炎帝命崔尤宇于少昊,以临四方。”
风后惊得目瞪口呆,半响说不出话来。王母拧着眉头劝说:“别急,我去见见炎帝,请他收回成命。”
风后摇摇头:“怕不行吧,炎帝生性固执,一言如鼎,要怎么做,就怎么做。”风后神情沮丧,这同他高大魁梧的身躯很不相称。
王母攥着拳说:“实在不行,再求助于轩辕。”
凤后苦笑一声说:“自己的事,何必再麻烦别人。”匆忙去寻太山稽等商议对策。
王母求见炎帝,炎帝于紫宫内设宴相待。王母说:“风后乃太昊后裔,治理东方五百余年,兴旺发达,各氏平和,不知为什么要派蚩尤前往?”
炎帝经王母这么一问,意识到确实欠妥,但话已出口,岂能更改,只好说:“没有什么,蚩尤初入中原不懂礼仪,我命他学学少昊礼仪。”
王母仍然和蔼地说:“蚩尤生性贪得无厌,怕风后难禁九黎。”
炎帝支吾着说:“到那时再说。”
且说轩辕、嫘祖进入密林后,二人偎坐在一棵松树之下,窃窃私语,十分亲热。蚩尤尾随而来,望着轩辕、嫘祖身影,恨得咬牙切齿。几次想扑上去,总发现有十条大汉,徘徊在轩辕周围。原来,这是十干神,轩辕近侍,护卫着轩辕。蚩尤见无从下手,只好恨恨离去。
王母见炎帝不肯收回成命,只好告辞,来见风后。风后、太山稽、风伯、封胡、作噩五人正愁眉苦脸地围坐一堆篝火旁,彻夜不眠,仿佛大难临头似的。王母入座后说:“炎帝不肯改口,如何是好?”
封胡长着一颗大脑袋,圆眼怒睁,厉声说:“不让蚩尤入境,看他怎么办!”
太山稽,一个干瘦老头,抚摸着山羊胡子,不紧不慢地说:“那不违抗帝命吗?”
作噩愤然作色,毫无顾忌地说:“违抗就违抗,兵戈相拒。”
风后想想别无他法,只好无可奈何地说:“求助轩辕,看他有没有办法。”
风后等焦虑不安地度过一夜。
第二天日出一竿时,众元后、君后,聚集在炎帝宫室紫宫前。
朱明、箕文陪着炎帝走出紫官。炎帝指着太华山说,太华山植根于大地,耸立于云端,巍巍乎祖山。可惜,自古以来,还从没有人能登临峰巅,今天谁能登上峰巅,谁就有权与天通话。
能与天通话,是至高无上的权力,谁都想一试。太岁敦牂开玩笑地说:“如果说谁年龄大,谁能登上峰巅,当推悉诸。或者谁最胖,谁就能登临顶峰,当数亥神大渊献。”
众人都笑了。风伯,看上去苍白清瘦,说了一句掷地有有声的话:“说句正经话罢,我已卜问过了,谁能上得东、西、南、北、中五峰,谁将为天下共主。”
别人只当玩笑,蚩尤却心里嘀咕开了:要这么讲,我一定要登上五峰。
封胡打诨说:“既然有这等美差,众位请留步,让我一个人上好了。”
太岁敦牂说:“好,我第一个响应,我放弃了。”
封胡一把拽上他:“想得美,不能让你清闲。”
朱明数了一下入山君后共五十人。炎帝率先在前。峪道内,崎岖、蜿蜒、溪水萦回。
轩辕一进山谷,心情便豁然开朗了。他从小就喜爱山,喜爱山中的幽静深邃;山势的挺拔、奇特。常常置身于深山峻岭之中,乐而忘返。别人畏山。而他则是入山而安。他早有攀登太华山之愿,今天正遂心愿。
途中,风后来到轩辕身边,不安地说:“炎帝要让蚩尤宇于少昊,以临天下。”
轩辕大惊失色说:“那怎么行?蚩尤心怀叵测,一入穷桑,少昊处境就危险了。”
风后思索着说:“我等均束手无策,元后有什么好办法能够制止蚩尤?”
轩辕思忖一会儿说:“那只有请炎帝改封。”
风后摇摇头:“昨夜,王母已求过炎帝了。”
“那就只有听天由命了,以礼相待,勿与口实,待其恶情暴露,再请炎帝改封。同时,严阵以待。”
风后仰天叹道:“少昊为什么无辜而罹难?”
轩辕安慰说:“吉人自有天助,元后莫忧。”
嫘祖追上轩辕:“怕不怕我拖你后腿?”
轩辕笑盈盈地说:“正好,比翼才能双飞。”
风后放慢脚步:“你们先走,我同王母说几句话。”
嫘祖挽着轩辕:“我上不去,你也别想上去。”
轩辕坚定地说:“不!我能上去,你也能上去。”
一行人透迤而行,来到一坪,坪上长满青柯、苍松。附近山泉清冽。南边山峰耸立,云蔚雾绕,分外壮观。炎帝即在此设坛,再次祭祀。朱明、箕文摆上祭品,炎帝带领众君后,望峰而祭:“神农氏及四方元后,莅临华极,秉诚告祭。当今,海内安宁,六合呈祥,诸华百业,既阜且昌。祀愿:‘广大吾华,繁衍四荒,凡事皆佑,辟地无疆。’”榆罔诚恐诚惶地祭毕,然后三拜三酹。这时朱明布:“太华山祭到此结束。志在山巅者请!”
众君后没人响应,轩辕对嫘祖说:“走,去试试。”
嫘祖眼睛一闪,激励他:“我不拖累你,上吧,我等你。”轩辕对泠沦一使眼色:“走!”
泠沦是他的登山伙伴,不爱说话面部永远是那么冷峻,可是行动敏捷,胆大心细,所以轩辕愿意叫他同登太华山。
二位向山峰奔去。蚩尤见轩辕率先而上,也想露一手,说道:“黟山比这险多了,都不在话下走啊,两曎!”二人猫腰往上冲。黄、夷、戎等族均为轩辕鼓劲,魍魉等九黎君后为蚩尤加油。
蚩尤追过轩辕、泠沦后,悄悄对两曎说:看来轩辕是个对手。”
两曎不以为然,说:“莫怕,轩辕乳毛未退,还嫩着呢。”
二人凭着勇力、蛮劲遥遥领先,不久就气喘噓噓,举步艰难起来,待到了千尺幢前,又被轩辕追上。
轩辕、泠沦行动敏捷,攀援有方,不一会就到了千尺幢尽头。
泠沦说:“没路了,下吧!”
轩辕细心搜寻着说:“天无绝人之路,寻出一条路。”
轩辕看见一个小洞,仅容一身,攀援过去,钻出小洞,豁然开朗,原来是一平台。平台前依然是百丈悬崖,危石耸立,令人望而生畏。泠沦一耸肩:“我的妈呀!”
轩辕一咬牙:“上!要上就上到峰顶,不能没有结局。”
“结局?万一坠身崖下呢?”
“不会的,胆要大,心要细,步子要稳,跟我来。”轩辕小心翼翼地匍匍而上,这是一条光滑险峻的岭背,过去爬山者,到此多数坠岩而死。所以,人称溺岭(今华山苍龙岭),两边是深谷险壑,宽不过二尺,几乎是直立的。伏身岭上,让人心惊目眩,惊险万分。
轩辕凭着坚毅和勇气,与泠沦一同登上东峰。东峰,峰头如削,绝壁千仞。
轩辕极目眺望,大河奔流,旷野无垠,脚下白云翻腾似海,轩辕感慨地说:“真是大好河山!”
泠沦补充说:“天之所赐,诸华之幸。”
“有幸就有不幸,蚩尤将宇于少昊,怕是不幸之始。”
泠沦回头望了望说:“怎么不见蚩尤、两曎?”
轩辕断言:“他们上不来!”
轩辕、泠沦返回途中,见蚩尤、两曎正骑在溺岭上,上不得下不得,恐慌万分。蚩尤一见轩辕,带着哭腔说:“元后,救救我。”
泠沦低声说:“别管他。”
轩辕心中不忍,说:“岂能见死不救。”遂将他俩救下溺岭。蚩尤、两曎方脱离险境。
蚩尤、两曎就此止步,返下山去。轩辕、泠沦依次登上西峰、南峰等。
日午时分,蚩尤、两曎回到坪上,魍魉迎上前问:“上去了?”
两曎巴眨着如豆小眼,扬着扁圆脸:“那简直不是山,是顶天柱,直上直下,龟孙子才上得去。”
地典听得不是味,插上一句说:“不对,想上而上不去,才是龟孙子。”
过了大半日,仍不见轩辕回来,嫘祖担心出事,焦急地问蚩尤:“见轩辕了吗?”
蚩尤听她语似娇莺,动听极了,直愣愣地望着嫘祖。地典厉声责问:“问你见着我们元后了吗?”
蚩尤方惊醒过来,急忙说:“就在后边。”
这时山中传来回声:“我回来了.....”这是轩辕的声音,洪亮、低沉,充满兴奋和欢愉。嫘祖、地典等迎着声音跑去。
一会儿,轩辕、冷沦回来,朱明迎上前问:“上得五峰了。”
轩辕含笑点头。朱明酌酒相贺:“可喜可贺,元后乃是登临华山第一人。”
轩辕一饮而尽,然后说:“全凭炎帝神助。”
炎帝听了此话,高兴说:“不愧为少典裔子,可以领北方元后。”
轩辕拱手致意:“谢炎帝分封。”
炎帝对风后说:“我已命蚩尤宇于少昊,以临四方,请勿阻。”
风后此时如五雷轰顶,头晕目眩,心思恍惚,但也只能说:“遵旨。”炎帝扶着赭鞭,对众位元后君后说:“太华山祭结束后,歌三日,前往崤山狩猎。”
说完,在众师、佐辅、官、支神簇拥下,缓缓走出太华山。
蚩尤走近轩辕,盛气凌人地说:“说真的,黟山比太华山险多了,我都能登之如履平地。”
泠沦冷冷地问:“那溺岭上?”
“八成是遇上鬼了。”蚩尤讪讪地说,“炎帝说要崤山围猎,黎、黄二族合作一次,如何?”
轩辕正在兴头上,未曾多想,脱口就说:“好啊,我正要向九黎氏请教呢。”
蚩尤狞笑一声,“好!两日后,一同前往崤山。”拱手告辞。
轩辕扬着手,一边再见一边说:“一言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