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几日,酉神准备得差不多了,捕了一群斑羚,夜间燃起篝火。请蚩尤等来赴斑羚宴。将整只整只的斑羚,烤得焦黄焦黄,香味飘出数里,蚩尤好远就嗅到了,一声接一声说:“嗬!真香,真香。”
太岁作噩迎上前说:“今夜月色皎好,特设斑羚宴,宴请元后,望尽情欢乐。”
蚩尤附和着说:“但愿日日如此。”
太岁一拍胸膛:“没问题,过两日再开麂鹿宴。”
蚩尤刚坐定,立即抬上一只烤好的整只斑羚,蚩尤贪婪地盯着,接过掩茂递过来的骨匕,不顾一切地吞噬起来。
鲜琉吃吃笑了起来:“瞧,元后像不像崇韦?”
蚩尤瞪着眼,大嚼着用手一指鲜琉,吓得他赶快闭嘴。
太岁举爵遍请诸位,然后对蚩尤说:“难得欢聚,愿一醉方休。
“对对对!一醉方休。”七嘴八舌都这么说。
酒至半酣,太岁说:“众位支神各献一言,请各位君后对答为戏,如何?”
“好的,好的,得乐且乐嘛!”蚩尤边嚼边说。
子神困敦抹抹嘴说:“按顺序,自然是我先说了。听着,我只说上半句,对得上下半句,就算胜,对不上罚。狼头上长角——谁对,快!”
鲜琉抹了抹嘴说:“这太容易了,我来。”说罢两手往头上一伸:“装样(羊)。”
困敦紧接着:“还有呢,做梦变雄鹰——”
“想入非非(飞飞)。”鲜琉脱口而出。
困敦点头称赞:“好,聪明,请答下一个,一、二、三、五、六。”
鲜琉皱着眉想一阵又摇摇头,否定了,又过一会:“答不上,认罚。”自饮一樽。
神荼忽然想起说:“没事(四)了。”
困敦对着神荼伸出拇指说:“好!聪明。”
丑神赤奋若粗声粗气地对蚩尤说:“我的氏徽是黄牛,元后氏徽是青牛,咱们就说说牛吧,以牛身的一样东西比喻一事。第一句,牛犄角;第二句,牛身上的毛;第三句,牛蹄子。”
蚩尤十分兴奋:“说到本家,难不倒咱,我来对。牛椅角——歪的;牛身上的毛——数不清;牛蹄子——两半(瓣)儿。”
赤奋若兴奋地喊叫起来:“太对了,黄牛、青牛,颜色不一样,形象还是一样嘛。”言罢,举爵与蚩尤对饮。
寅神摄提看着赤奋若与蚩尤套近乎,心上不悦,轮到他了,半晌不语。太岁催促他:“怎么没词了?”摄提:“急什么,等丑神对完了,才轮到我呢。”众人哄笑一阵,摄提才说:“我这是一个谜,‘辅人无苟,扶人无咎。’猜一物,猜吧。”郁垒不假思索:“牛。”
摄提不乐:“怎么老离不开牛,除了牛就没有别的吗?”
出巴赤立即说:“母亲。”
众人笑得前仰后合。摄提斜视着出巴赤冷冷地说:“我再次声明是一物,是一件用的物品。”
出巴赤一扭身子不高兴地说:“猜不中就猜不中了,笑什么?”
布孛考虑好一阵,试探地问:“是不是杖。”
摄提立即举爵相敬:“对!君后说对了,请饮。”
卵神单阏问了几个问题:“是谁开天辟地?”
蚩尤一向识天时,见问这些问题,对答如流:“是盘古。”
“谁为四季?”
“烛龙。”
“地何故东南倾?”
“伏羲氏没,共工氏与祝融氏争神,共工不胜而怒,头触不周山,天柱折,地维缺。女娲乃炼五色石以补天,断鳌足以立四极,天不足西北,地不足东南,故东南倾。”
卵神盛赞:“元后果然识天时。”
辰神执徐接着提出另一个问题:“一大还是九大?”
鲜琉善讼,迫不及待地说:“那还用说,当然是九大。”
执徐反向:“弟兄九人,为何说老九最小。”
鲜琉愣一下,举例辩解:“比方说,我身高九丈,你身高一丈,谁高?”
“如果说我身高一丈,你身高九尺,则是我高了”执徐再添一疑。
布孛想起一句,赶紧说:“事始于一,度于三,数极为九,配九大。”人们争论成了一团,有说九小,莫衷一是。
大荒落敲着陶鼎,将争论压下来:“到底是九大还是一大,暂且不论。下面该我提问题,很简单,是一个谜:“来无踪,去无影,猜猜看是什么?”
无支祁伸长脖子听着,巳神话音一落,接着就说:“红日。”
众人哄地笑了:“不对,不对,红日有踪,有影。”出巴赤一边反对,一边说:“我看像云。”
又是一阵笑说:“云也不对。”
午神敦牂脱口说:“是风。”
巳神瞪他一眼:“谁要你说,好,你说罢。”午神不好意思地说:“那就抢先了,我问几个问题:“天高几重?地阔几何?”
九黎诸君后人人低头吞食,装着没听见,蚩尤啃着斑羚腿想,天有几重,怪哉,我还第一次听说。又听午神接着问:“九山指哪九座山?九河又指哪九条河?九川指哪九条川?九薮又指哪九薮?”
阚甫吸了口气说:“越问越玄了,这是故意难为我们吧?”
午神急忙解释:“权当玩笑,边玩边笑,不答也可以。”
申神涒滩接着说:“我的问题简单,好回答,何为五行?”
蚩尤伸直了腰:“这个,有水、火、土……还有什么来着?”
神荼补充:“还有木。”
“还少一行。”涒滩追问。
蚩尤:“对!还有玉。”
“玉不在五行。”涒滩立即声明。
蚩尤一拍胸膛说:“我说在,就应该在。”
涒滩倔犟劲上来了:“你说在,我偏不叫它在。玉不过是美石罢了。”
九黎诸君后都嚷道:“玉是佳石,祀天礼地,非玉不可,岂能不在五行?玉不在五行,谁敢在五行?”
蚩尤怒气冲冲:“玉乃天下精品,人世间罕见珍宝。水、火、土、木算什么?”
涒滩眼睛瞪得大大的,厉声说:“五行相克相生,除水、火、土、木外还有金,金才是石中之精,明亮坚硬,胜过玉石。”蚩尤垂涎地问:“哪儿有?谁见过?”
涒滩:“据说产于中条大山之中,火炼而出,轩辕曾得之为西王母铸十二金镜,一般人不易得。”
蚩尤霸道地说:“既然存在,我就应该有。”
酉神见蚩尤这么贪,诙谐地问:“人身上脸皮为什么特别厚?”
蚩尤疑惑地说:“脸皮不算厚啊!”
作噩解释说:“严寒时节,身着裘皮还嫌冷,而脸上一无遮掩,这不说明脸皮厚吗?”
蚩尤:“这——”无言以对。
戌神见蚩尤够难堪了,帮着解围说:“人都有脸皮,薄厚由它去吧。元后可知道五神山是指哪五神山?”
蚩尤:“没听说过呀!”
亥神大渊献紧接着问:“知道不知道悬圃在哪里?”
蚩尤一边大嚼一边摇头,亥神气急败坏地一拍双腿:“哎呀,这可坏了。不知道悬圃在哪,怎么能成神?”
蚩尤愣了一阵,顺手扔下羚骨:“不吃了,今天分明是捉弄我,什么地何故东南倾,什么脸皮厚,什么不知悬圃不能成神等,别以为我听不出来。让你们瞧着,我不但要成神,还要称帝呢,不信,走着瞧。”
蚩尤陡地站起,指着掩茂说:“你这套把戏,我早就看透了,与尔等开开心罢了。好了,我也休息够了,该进军空桑了。十二支神听着,要么归顺,要么决战,没有别的选择,明日日入之前回话。”说完一甩手带着九黎诸君后一窝蜂似地去了。
敦牂正拿着一条羚腿,狠狠地抛到篝火中:“哼,连悬圃都不知道,还神气活现什么?”
大渊献悄悄地说:“快别提悬圃了,一个悬圃惹下这么大的祸事。”
作噩一语点破:“蚩尤进逼空桑,就是要争帝,关悬圃屁事。”
掩茂:“怎么办?”
“别理他,要怎么着,就怎么着。”作噩怒气冲冲。
第二日众支神围坐在一起,一天没想出个好主意。看着日入,无支祁手执一支利箭,来到太岁寨前恭恭敬敬地悬挂在寨门上,狞笑三声,扬长而去。这是明日决战信号。守门小卒飞报太岁知晓。
太岁及其余支神来到寨门验示,单阏不安地说:“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
寅神摄提挥舞着赤钺大声说:“怕什么,不过是拼一死罢了。”
亥神大渊献则垂头丧气地说:“战必亡,不若降。”
酉神作噩怒目而视,厉声喝问:“谁说降?”吓得亥神不敢吭气。见太岁盯着自己不放,嘿嘿两声:“我是说,宁可撤,也不能降。”
掩茂又出主意说:“不行就撤吧,反正不是九黎对手。不过撤
也要有个撤的办法。等夜深人静神不知鬼不觉,悄悄撒走,撒回空桑。”
众支神一致赞成。作噩想了想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只好同意。
是日,夜半时分,十二支神悄悄撤走,将营寨拆除得干干净净,一点痕迹也不留。翌日平旦时分,蚩尤率九黎来到惠济水边,眼前除一片荒野外,一无所有,只有流水声声,只有风吹草动。蚩尤扶着玄杵,揉揉眼:“见鬼,怎么连个人影也没有,连点营寨的痕迹也没有?那几日恍如梦中,难道是一场梦吗?”
阚甫紧随其后,一手压着披风,说:“不是梦,是十二支神怯战,连夜遁去了。”
蚩尤点点头:“也好哇,都他娘的龟缩到空桑,一齐收拾,免得零打碎敲。”一扬玄杵,“走,速奔空桑。”
九黎大军迅速渡水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