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帝四十一年深秋,正值大雁南飞时,九黎三路师旅分别击溃了五官、十二支神及太山稽等,抵达空桑东南。
这天,蚩尤头上戴着苍牛首,双角耸立显峥嵘,身披长及地面的青色披风,南向而坐,兴致勃勃的与九黎众君后欢饮。右边有两曎、魑魅、魍魉、神荼、郁垒、出巴赤;左边有阚甫、鲜琉、布孛崇韦、无支祁、堇支。头戴各自氏徽一边吆喝,一边狂饮,为二入中原而庆贺。
蚩尤举爵为魑魅、魍魉庆功:“击溃太山稽、封胡、地典再夺穷桑,当为首功。”
又赞扬两曎:“尔等逼迫五官退守空桑,其功亦不可没。”
两曎眨着小眼睛说:“不,不,元后不动干戈,使十二支神望风而逃,才是神威。”
蚩尤听了:“哈哈哈,哈哈!“大笑一阵,好不得意。崇韦一边大嚼一边说:”不到空桑,哪能享受到斑羚美味?”
“除了吃,你不会再关心别的事?!”魍魉指着他说。
“知道吃才活得有趣,不然,枉活一世。”崇韦满嘴都是肉,边咀嚼边说。
蚩尤手舞足蹈,大声说:“说得对,得享用时且享用,是吧,堇支?”
堇支正低首啃骨头,听得询问,连声回答:“是的,是的。”
蚩尤夸下海口:“空桑指日可取,那时有的是美味佳肴。跟着我,准让你们尽情享受。”
堇支谄媚地说:“那是,那是。到那时,元后就是第十八世炎帝了。”
“不!我要另择帝号,以示区别。”
董支仍然笑着说:“对对,与众不同嘛!”
两曎疑虑地说:“眼下,元后打算怎么样夺取空桑?”
蚩尤双手一合:“先将空桑包围起来,然后猛攻,三日之内一定能拿下空桑。”
两曎却摇摇头说:“元后差矣,我认为宜缓,不宜急。”
“为什么?”蚩尤吃惊地问。
两曎将一只鼎移放在眼前,指着说:“这好比是榆罔,但并不足畏。”又端过一只陶爵,“这好比是轩辕,却不能忽视。”
“依你之见?”
“我主张围而不攻。”两曎狡诈地说,“你想,空桑这么危急,炎帝都不让轩辕入邑,可见炎帝对轩辕存戒心,这正说明,炎、黄有隙,可以利用。”
两曎停顿了一下,加重语气说:“离间炎黄。”
“怎么利用?”蚩尤仍不解地问。
“假意同轩辕修好,以小姒相许,结为姻族。炎帝知道,炎黄之盟必破。”两曎自以为妙计。
蚩尤认为大可不必:“不行,小姒年方十岁,再说,轩辕也不会答应。”
“试一试吧,并不需要轩辕应允。”两曎坚持,“只要造出舆论即可。”
蚩尤一向对两曎言听计从:“好吧!谁可为媒?”
魍魉说:“布孛可以,貌美文静,轩辕最喜欢这种人。我随他同去,顺便摸摸青要山虚实。”
布孛听了两曎的溢美之词,十分高兴,自信地说:“就是,舍我其谁?”
空桑域外,大兵压境,形势危急。这时,炎帝榆罔则十分镇静,他忙着庆贺酉岁五谷丰收,暨为厉山氏之子柱封神等事。
祭坛上,四周环立着一捆一捆的粟、稷、菽、粱等作物。厉山柱面色黑紫,肉眉肉眼,一副笨头笨脑的样子。他酷爱耒耜,一心扑在五谷的耕种上。他种的五谷、籽粒饱满,谷穗丰硕,特别是他推广了炎帝佳谷——麦,功劳昭著。
这是六年前的一天,一只丹鹤飞来,口里衔着一支谷穗,不偏不正,恰恰附落在炎帝面前。炎帝拾起,见有几粒大谷,炎帝品尝了一粒,认为可食,便命柱种植于淇山之下。第二年,获得一掬谷粒。炎帝煮食几粒,食后大加称赞说:“好吃,真好吃,是一种佳谷。”
又经五年,佳谷已经堆满了十数个仓廪,炎帝为表彰厉山柱的功绩,所以不顾安危,为他举行封神大典。
厉山柱,右手握着石来耒,左手抱着一束稷端坐在坛中央,听凭炎帝祭封为稷神。
太岁西神不等大典结束,就三番五次地催促说:“什么时候了,还忙着封神,蚩尤就要兵入空桑了。”
炎帝不紧不慢地结束了封神,平静地说:“急什么?非农不能养生,民之本在农,而不是在兵。炎帝不慌不忙地回到紫官。
众人早等得不耐烦了,子神困敦迎上前说:“糟了,空桑南郊,旌旗蔽日,九黎氏十余支师旅杀来,看样子,有数万之众。”
刑天伤势稍好,裹腹坐在那里,对炎帝说:“平素以农养生,这时则需以兵息兵。唉,都不成而退,无异于等死。”
太岁作噩见刑天暗示他不抵抗,反驳说:“不战有不战的道理,假使当初战死,今日何人守卫?我是不好战的吗?”作噩好斗,凡人皆知。
封钜若有所思地说:“要是轩辕、风后在就好了。”
悉诸仍然坚持他的见解说:“其实,蚩尤、轩辕都有所图,不过表现不同罢了。”
作噩一再强调说:“可是眼下大兵压境,非请轩辕不可。”
封钜沉不住气了:“事急矣!听说轩辕就在青要山,我愿再去相请。”
炎帝别无选择,他对农耕熟悉,对兵战却束手无策,只好说““好吧,速去速回。”
炎帝遂令夸父为守邑主帅,统领各氏。共工景风这时提议说:“
依我说空桑乃四平之地,不利于守,不如早点迁都为是。”
刑天坚决反对说:“虽为四平之地,可是诸后四通,条达辐辏,利在战,不能迁都。”
景风垂头丧气地说:“迁都不准,又没有良将,只有束手待毙了。”
丙封只笃信天意,他说:“一切都是天意,争也没用。”
景风又想一招说:“咦!怎不问九老呢?凡事不决,可问九老。”
炎帝点头:“这倒是个办法。”
所谓九老是空桑内的九位老人,年龄都在八十岁以上,炎帝十分敬重他们,常召他们问政。
九位老人闻召,拄着炎帝亲手賜给的红木雕龙杖,一步一颤地走进紫宫。一个个皓首白发,步履艰难。炎帝亲自下阶相迎。
这里面最老的是莘丈,今年一百二十岁。坐定后,炎帝说:“有事不决,请教诸老。如今,蚩尤率九黎,万余众兵临空桑。诸老可有退敌良策?”
众老都看着莘丈:“莘丈阅世一百余年,见多识广,请莘丈说说罢。”莘丈愤愤地说:“我活了一百多年,从没见过这种场面,这么多人持械残杀。自太昊帝以来,五百多年间,人们都是心怀仁诚,朴重端悫,不忿争,不杀戮,不怀奸心,天下一俗。蚩尤也是人,不能没有人心吧?众位放心,明日我等直抵九黎营中,晓以大义,陈以利害,劝蚩尤退兵就是了。”
第二日,莘丈等九位耄耋老人颤颤巍巍,一个跟着一个来到蚩尤大营。
蚩尤闻报感到纳闷,弄不清这是干什么?喝令:“带进来。”
众君后都感到奇怪,密切注视着九老。九老慢腾腾走着,好容易才进了大帐,一个个气喘嘘嘘,身不由己,不请自坐。
莘丈说:“我活了一百二十年了,从未见过这么多人,兵戈相斗,以力相争。尔等须知玩火者必自焚,搬起石头砸自己脚。兵戈这玩意可不是好玩的。还是趁早息兵为好。我劝诸位就此罢兵,有事可以商量嘛。
蚩尤见这一帮子原来是做说客的,十分恼火,叱责说:“你们懂得什么?有的事就不能商量。比如让炎帝让出帝位,让出空桑,让出中原,他同意吗?快快滚开,看你们年迈,饶你们不死。”
莘丈一听这话,火了,挂着杖慢慢地站起,指着蚩尤说:“我阅世百年,耳闻目睹,什么没见过。我懂得以诚待人,我懂得相互谦让,你懂吗?”
蚩尤见老头子辱骂他,大怒:“我知道你见得多了,经得多了,不过,没尝过吊死的滋味吧?今天就让你们都尝尝吊死的滋味。”喊一声“来人,送他们上路,一律吊死在寨门之外。”
莘丈及众老哈哈大笑:“是啊,是啊,该走这一步了。早走比晚走好。”一个个谈笑风生,走向绞架。
莘丈仰天长叹一声:“吊死老人,苍天不容啊!”一群彪形大汉,将九位老人一个个吊死在绞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