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二哥传来消息了。”越辰启向着花园水池边一身便服的越朝峰拜了一拜。
越朝峰放下手中书卷,怡然自得的躺到石椅上,闭上双目显的很是悠哉。
“什么消息?”
“长周国内乱,三大世家为了方寸之地大打出手,已是水火不容。二哥询问是否出兵,趁此时他们无暇东顾,拿下边境崇阳一带。”越辰启向其父禀报了越明北传回来的消息。
“哼!”越朝峰鼻子哼了一声,没有应答。
而越辰启也没追问越朝峰的意思,只是站在那里等着。
“你觉得我们能不能出兵?”越朝峰没有给越辰启答案,反倒向他提问。
“不能。”越辰启回答的干净利索。
“为何?”越朝峰睁开眼看向越辰启。
“越家家心不稳。”
越朝峰微微闭合了双目,“你可是担心我昨日之举?”
“我担心的是越家。”越辰启直盯着越朝峰,似乎想要在越朝峰的一举一动中寻找什么。
越朝峰长呼了一口气后站起身,看着平静无波的池塘。
“越家四子,只有云君和你可堪当大任,我也老了,也是时候了。”越朝峰背着双手,神色有些黯然。
“父亲,”越辰启上前一步,眼中尽是关心,“父亲的伤势难道就再没有转机了吗?”
越朝峰摇了摇头,没有回答越辰启的问题,反倒问向越辰启,“那梁莫也是有灵之人,但我却不知其特质,若我想培养于他,你可觉的如何?”
“父亲,此事先不说,辰启心中一直有一疑惑不知该不该讲。”越辰启如实回到。
“哦?”越朝峰眉毛一挑,等着越辰启的下文。
越辰启思量一番之后终于咬牙下了决心,“父亲,儿不明白,这些年,您到底隐瞒了什么?”
越朝峰转过身,看着越辰启,眉目间甚是欣慰。
“越家上下都瞒不过你的眼睛,”越朝峰对越辰启赞许过后,眼神渐渐冷了下来。“辰启,你可知我越家过往。”
“听叔叔们提起过一些,翻看祖籍时也读到过部分轶事。”
“那你可知,我越家有一大恩人。”越朝峰声调平和,言语不经意间似乎忆起了过去。
越辰启略一思索,“可与梁莫有关?”
越朝峰点了点头,“我越家曾与坤云有过瓜葛。”
“坤云?”越辰启惊呼一声。
“为父当年征南战北,年少轻狂,只懂得杀伐抢掠,为了得到越家家主的位置,甚至还曾向你祖父叔叔们下过手。”越朝峰低下头,向一脸吃惊的越辰启诉说起了他不堪回首的往事。
“在得到越家家主的位置后,自然在云更说得上话了,我便集结其他家族势力,向周围国家发动了更猛烈的攻势,就连更夏皇族都不能奈我何,但我没注意到,我为了满足自己的野心,竟使这天下百姓哀嚎遍野,民不聊生,一时惹的天怒人怨,树敌无数。”
越辰启的脸上几乎失去了颜色,这些事都是发生在他很小的时候,当时他只知道越朝峰曾发兵各国,凶猛如潮,却不曾知道民间疾苦如斯。
“坤云之中有一剑客,为了天下苍生而来阻我。”
越朝峰是这样惹上坤云的?越辰启脸色微凝。
“当然,坤云的剑客,一招便可挡万夫,我们被他打的落花流水,我也被他擒了去。”
“可他却并没有杀我,我与他相处三日三夜,连日来,他带我观遍天下冷暖,与我彻夜长谈,这时我才顿悟。”
“我方知晓,在我杀戮的背后,已是有数柄寒刃架到了我越家的头上。民间的怨言和怒火均已将矛头指向了我们,若我继续一意孤行,定会让越家步入万劫不复之地,毁于我手。”
“大彻大悟之后,我奉他为越家恩人,归还了夺来的土地,祭拜了死于战争的黎民,此举让我意想不到的是,最先欢呼的竟然是我更夏国的子民。”
“他不仅是我越家的恩人,也是这天下的恩人。”
原来如此,越辰启的内心一阵颤抖,若那剑客没来阻止,若越朝峰继续抢掠邻国,发动战争,定会让这世间同仇敌忾,联手制裁越家,更夏内部也难说会不会去保他越家。
“那剑客如此胸襟,可在此之后竟逃出坤云,成了坤云的缉拿对象,罪名是他忤逆犯上,可真正的原因谁也不知道。”
“四年前,我得到消息,坤云的一名高手在长周国内找到了恩人,此时,恩人已与凡人成亲,膝下还有一子。”
“待我整兵赶来救援,恩人已与那坤云高手同归于尽,他气绝之时将孩子托付于我,叮嘱我千万不可泄露了孩子的身份。”
越辰启这才知道,四年前越朝峰突然秘密出兵长周,原来是这个原因。
后来他们在长周被围,在越家将士的拼死突围下,他们才回到了更夏,越朝峰也在那时受了重伤,后来又与长周和好,便无人再提及此事。
说到这里,越辰启的疑惑也全部解开,眉头不由舒展开来,若是恩人之子,那这一切便都说得通了。
“这几年,我尽量掩饰他的身份,但消息还是走漏了出去,坤云得知后,与我磋商,我答应云坤多付出一倍的供奉,他们便不再计较。”
“但坤云内有一人,是当年追杀恩人的那名高手的弟弟,他从未认可过我与坤云的协议,并扬言若我不交出这个孩子,就算是与坤云反目,也定要我越家血流成河,后来在坤云的阻止下,他才未来我越家逞威。”
“昨日又得知消息,坤云内出了叛徒,我猜测十有八九会是此人。”
越朝峰凝重的神色,让刚舒缓过来的越辰启心下又是一沉。
坤云弟子一剑便可定乾坤,若真惹上了这种人,怕是越家在劫难逃。
“现在对方没来寻我,要么是我猜错了,要么就是他想先摆脱坤云再来我越家。”越朝峰看着池塘中无忧无虑畅游的鱼儿,暗自叹了一口气,“我最担心的是,那人若是因为此事而扰乱这世间,坤云定会迁怒于我越家。”
“如果因为那个孩子,真使越家陷入了灭族的危机,我认为,我们越家才是最无辜的。”越辰启心中难以平静,犹豫再三,还是说出了口。
越朝峰来到越辰启身前,举手扶在他的肩上,“为父现在也是两难,没有恩人,十几年前便早没了我越家,我既不想做那忘恩负义之人,也不想我越家上下惨死敌手。”
“父亲,”越辰启当即跪在越朝峰脚下,“儿无能,无法为父亲排忧解难,实在是羞愧难当。”
越朝峰微微摇头,“该羞愧的,是这个世道,你可还记得昨日梁莫在大殿内的那番话吗?”
“记得。”越辰启再次抬起头,双眼已是噙满了泪水。
“没了尊严,我们如何能行得在这世上,哈哈,好狂妄的小孩儿。”越朝峰张嘴一笑,眼里却是无尽的忧伤。
越辰启双目猛然一亮,用袖子拭干了眼泪,伏下身子朝着越朝峰一拜,“父亲已然心中有了答案,辰启愿与父亲并肩作战,若有来世,辰启还愿意做您的儿子!”
越朝峰望向天边,心下感叹不已。
池塘边,一父一子,一站一拜,各有唏嘘,二人的形象久久不动,似化为了一根挺拔的梁柱,撑在了越家的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