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袖没有想到小青如此能力非凡，瞧着面前写满一长串菜名的菜单，对小青的敬佩之情直达云霄：“你是怎么做到的？”
小青神色轻巧，指着长长菜单中名为琥珀莲子糯米鸡的那一道菜，煞有介事地说道：“红袖你可要说话算话，我想吃这道菜。”
红袖自然应允，对于她自己说过的话，向来说到做到：“只是你得给我找只鸡。”
“这没有问题！”小青满意地拍拍手，径自去抓鸡了。
话说，雪谷里是没有鸡的，如此一来只能去谷外借。
雪谷其实并非杳无人烟，此处地势复杂，但有土著者居住于此，距离不远不近，就在三十里外的另一处山谷中。雪山物资匮乏，唐白楚又善医药，于是常有土著居民来雪谷求医，偶尔遇到大事，唐白楚也会带着小青出门问诊。
凭借雪谷与当地土著的关系，借一只鸡自然不是问题。
问题是，要如何长期借。
原本，小青为了可以吃到红袖做的饭菜，花了一番心思考虑说辞，准备去唐白楚那里打听点消息来。他是唐白楚入谷第五个年头才跟在他身边的，要说他来到雪谷之时，雪谷已经是这番景象，唐白楚也已然是一副飘然如仙的状态，饮食素来清淡，他也从未想过唐白楚吃大鱼大肉是个什么样子。
小青先是奉上茶具，待唐白楚幽幽煮茶之际，小心翼翼地开口问：“师父，您对红袖做的饭菜可还满意？”
唐白楚用他修长的手指转动白玉做的茶杯，微抿一口淡然道：“不错。让为师想起入谷之前。”
“雪谷之外确然比谷内色彩斑斓，小青见师父素来饮食清淡，不知师父入谷之前可有什么爱好？”
唐白楚作出一副回忆的表情，目光竟然有些悠远，说：“为师记得当年有一座聚仙楼，传说是八仙过海前仙人落脚的地方。聚仙楼以招揽天下游士闻名，其菜品也广受天下之人称赞。”
“师父也曾去过。”
“为师曾是那里的常客。时常约三五友人一聚。”唐白楚放下茶杯，一拍手似是想起什么大事道，“为师就是在那里，第一次见百花谷谷主，也就是红袖姑娘的师父。”
“竟然如此有缘！”小青感慨。
“正是。”唐白楚继续道，“没想到如今他的徒弟落入雪谷，为师竟然还尝到了红袖姑娘的手艺。要正经说起来，红袖姑娘的手艺倒是有当年聚仙楼大厨的风采。”
“果真？”小青不敢相信。
“嗯。”唐白楚点头，又道，“聚仙楼号称做尽天下美味，光是菜单便有厚厚数本，被人拍手称赞的少说也有百余道。”
“这么多？”小青觉得自己仿佛是一个吃惊的机器，他一面感叹聚仙楼的排场，一面动着自己的小心思，小心翼翼地问：“那师父可记得有什么菜令您印象深刻？小青抄了去，好以后做与您吃。”
唐白楚斜眼眯了下小青，不动声色道：“记得倒是记得，只是聚仙楼老板爱好附庸风雅，这菜名说了你也琢磨不透期间奥秘。”
“菜单都有奥秘？”小青一听，望了眼唐白楚的书架子，来了灵感，“师父写下来吧，我拿回去琢磨。”
“今日怎有这份心情？”唐白楚反问小青。
“小青只是想尽些孝心。”
唐白楚用目光点了下，小青立刻明白了意思，拿来笔墨纸砚摆在他面前。唐白楚似感慨、似欣慰地点头：“小青也是有心，那为师便写与你，做不来无甚关系，有这份心思为师很是感动。”
说着，唐白楚提笔，将菜名写满了一整张纸。
小青看的目瞪口呆，待拿着菜单走出暖阁之时，尚觉得自己发了场梦：“师父不愧是师父，十余年前尝过的菜，竟然也能记得如此详细。想来，这菜应该确实美味罢！”
红袖自拿到菜单之后，便开始琢磨起来菜品。
说起来，不得不佩服绿芜，百花阁之所以如此热闹，其菜品自是一个特色，究其原因是因为百花阁的厨娘有几个出自鼎鼎有名的聚仙楼。恰巧，红袖跟着学艺的那一位便是。
红袖时常听厨娘说，聚仙楼当年是多么的热闹，以至于光是招牌菜品都出了厚厚一本书，其中最负盛名的当属百品名粹，也就好巧不巧是小青给她的菜单。
这百品名粹倒并不是全部十分难做，大部分红袖倒是做过，或者瞧厨娘做过。只是她有点纳闷，唐白楚竟然爱好聚仙楼的百品名粹。
如此想来也不奇怪为何小青不知道唐白楚的口味，就凭小青的手艺，即便知道了，也不可能做的出来。
名粹之所以叫名粹，不仅因为厨娘手艺精美，食材上也要精美。红袖瞧着雪谷这宽敞却简洁的厨房，深感任务艰巨。几番思索之后，红袖也列出了一条长长的清单交于小青，告诉他要想吃到正宗的百品名粹，从厨房、灶台、工具、食材、佐料都要一番准备。
小青拿着红袖列的清单找唐白楚商量出门采买之事，没想到唐白楚竟然干脆利索地答应了，还叮嘱他仔细寻找。
得了令的小青对采买之事着实上心，数年谷中没有什么热闹的事，借此机会，小青带着当地居民里里外外给雪谷的厨房翻修了个遍。不知是过于兴奋还是为何，小青竟然还做了长久打算，立起了鸡圈，养起了鱼塘，甚至得了唐白楚的允许，在紧挨着他的药圃边上，开垦出一块菜地。
红袖瞧着这诺达的阵仗，一脸迷茫地问小青：“我做了打算，如果寻人不成，至多三个月便要返程。倒是不必如此麻烦。”
小青经此一提醒，倒是回过一些味来，想到终有一天红袖要离开，竟然生出些怅惘的意味。红袖见此不忍，便立刻转了话锋道：“时日还久，我可以好好教你，待我离开你也还是可以做的。或者来日方长，有了机会，我也可以回来瞧瞧你。”
小青却是越听越惆怅，弄得红袖不知所措，一咬牙再说：“大不了，多呆些时候，也是不差那一时半会的。”
小青这才提起点精神，又忙里忙外去张罗厨房了。
至此，红袖便在雪谷里做起了厨娘。
小青给红袖的添置的衣裳虽然好看，但百褶的裙子和泡泡袖的样式太过于夸张，打水、择菜、添火都不够方便。
那天一早，红袖穿着小青给准备的衣服走出暖阁的时候，小青倒是吃了一惊。素日里红袖穿的红裙颜色过于暗淡，修身的裁剪闲的她单薄又矮小，实在不能算是相称。
而师父不愧是师父，就连女儿家衣服的眼光也非常独到。
此时红袖身穿大红色百褶裙，高腰的造型正好太高了腰线，泡泡的袖子显得幼态，倘若再添一条毛茸茸的衣领，活生生一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与她娇俏的容颜甚配。
唐白楚远远的瞧着，很满意自己的杰作。
然而没出两天，红袖就换回了自己的衣服。顺道还给自己张罗了条灰不溜秋的围裙，甚至为了方便还把长发盘起用灰色的布包起来。不算长的手臂要么拎着大大的竹篮，要么抱着大大的陶盆，来回穿梭于菜园和厨房之间。
俨然，一个像模像样的小厨娘。
唐白楚再次远远的瞧着，不是很满意红袖的打扮。
小青觉得，他师父最近有些反常。
比如说，往常唐白楚用早膳前会看一会书，而现在，他早起第一件事是去药圃看药材。
比如说，往常唐白楚用了早膳会继续看书，而现在，他会在暖泉旁钓鱼。
再比如说，往常唐白楚用了午膳会去暖泉旁走一走消食，然后自己同自己下棋，而现在，他在暖泉旁消食之后竟然会跑去鸡圈逗鸡。
这着实是一个怪事。
小青忍耐了三天，终于憋不住问唐白楚：“师父，您最近可是心绪不佳？”
唐白楚正在拿着白米粒喂鸡，手一顿反问道：“为何如此问？”
小青把这几天观察到的唐白楚反常之处一一指出来，尤为关切地提点了一句：“还有师父，您的雪貂近日非常不满意，因为您似乎忘记了要去看它，眼下，正在闹脾气。”
“哦。”唐白楚风轻云淡地哦了一声，把盛米的青瓷碗递给小青，一派风流地拍了拍衣摆道，“你不提，为师也不会忘。恐怕是近日谷中多了些活物，都是禽类，为师看着差别不是很大。”
雪貂此时正扑腾着翅膀立在鸡圈不远处的树枝上，听得唐白楚一番话，气的一头扎进了雪堆里。
小青再次提点：“师父，上次您受托修注的那本药典，小青记得还有一章便可完工。邻谷巫医催了我几回，您看是不是这几日再劳累一下？”
唐白楚幽幽抬步向前，远远瞧见红袖裹着头巾，带着围裙拎着一尾鲫鱼从暖泉朝厨房走去，心下回想起红烧鲫鱼的味道。
小青见唐白楚不言语，顺了他的目光瞧了去，便道：“最近也是奇怪，往常暖泉中不见几条鱼影子，最近似乎鱼格外的多，红袖说这鱼鲜嫩，可能是雪山的水好养鱼。”
唐白楚点头赞同：“雪山的水确实好。”
“师父，这药典？”
“为师最近有些忙。药典的事情先搁一搁。”唐白楚目光跟随红袖到厨房，裙摆消失在厨房的门影中。
“师父最近在忙什么？”小青回想了下唐白楚近日的行程，依旧不明觉厉。
“针线功夫。”
“什么？”小青没有听清楚。
唐白楚挥了挥手，遥遥地朝暖阁走去，对身后的小青交代：“我瞧着红袖姑娘做饭不太方便，我书房有一套衣裙，你拿给她试试。”
“衣裙？”
“对了，为师最近眼睛不太好，可能是用眼过度了，晚上煮点明目的东西端来。”
“哦，好。可师父您······”
小青的话还没说完，唐白楚已经打着哈欠走了，留下小青的疑问在心理：“最近似乎没有用眼睛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