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出了边关城纵马一柱香便到达秀峰,这里非常峻拔,满山遍野都是树,不高但很密,它的枝干通体呈竭黑,叶子却是彩色的,在阳光的照射下五彩缤纷将整座山点缀得十分漂亮,奇怪的是唯独没有绿草和鲜花,而且这是座岩石山,按理说不可能长出植物的,因为灰岩没有养份,但这些树偏偏顽强地扎根在上面,枝繁叶茂,让这座本应冰冷死沉的山显得生机勃勃。
林飞翻身下马,举目欣赏着美丽的山峰。
“我也算见过千山万水,一直认为装饰自然的永远是红花绿叶竹青菊黄,像这么绚丽多彩的风景闻所未闻。”
赵行叹了口气。
“可惜有美景没良辰,这座山似乎只是奇花异草的天地,任何兽类放上去存活不了三天,鸟儿别说在这栖息,即便从上面飞过也会坠落成为肥料。”
林飞纳闷地问。
“这么奇异?有没有谁探索过其中的奥秘?”
赵行想了想。
“好像曾经有人想研究,但失败了,因为身上只要沾一片树叶就会令呼吸急促头昏脑胀,所以它是个禁忌。”
三少对山和水最了解,他喜欢在险恶之地寻找食材。
“天下万物无奇不有,我曾经在漠北的一个湖中捉鱼,那次真是吓了一大跳,任何东西只要离开水便瞬间消融,捕了一天,除了鱼刺啥也没捞着,然后再也没去过。”
赵行仔细想了想,叹了口气。
“看来林老板对计划肯定反复推敲过,这里的确是个好地方,估计即使产生怀疑也很难付诸行动,因为任谁都不会愿意冒险来搜这座死峰。”
林飞笑着说。
“如果不是秀峰令人生畏,我也不会选择这里,走,上山。”
赵行却没动身,他苦笑着说。
“别为难我了,落叶多一点掉身上会窒息的,在下还没讨老婆呢。”
三少也替赵行开脱。
“师,林爷啊,毒素对咱俩不起作用,但他修为太低,真可能会死。”
林飞拍拍脑袋,然后递给赵行一颗丹药。
“忘了这点,来,吞了,包你畅通无阻。”
赵行接过服下,他知道如果林飞想要他的命不必大费周折,做捕快这么多年,别的长进不大,胆子倒是练得不小,而且心里也想一探这神秘秀峰的究竟,略为融化了下药性便毫不犹豫地跟着上山。
爬到半腰停下,林飞开始念咒,赵行看着他收回黑刃消除幻阵,一个巨大的山洞出现在眼前,里面堆满各种货物,惊讶得连连摇头。
“这根本没人能发现得了,亏我还在梅王爷面前夸了海口迟早一定能找到,哪知道东西早己出了城,我就是掘地三尺将边关翻个底朝天不过白费力气无用功。”
林飞笑着安慰他。
“你的思路和方式都没错,如果是江湖人肯定只能在城里找地方藏匿,然后等风声平静再找机会分批转移出去,所以按总捕头分片搜查的方法迟早能找到。”
赵行挠挠头。
“要是将军不告诉真相,我绝对不会认为货物己全部出城,因为量实在太大,城门有士兵把守,尤其夜里大门关闭,插翅难逃。”
三少拍拍他的肩。
“你不用自责,江湖势力哪有如此大运输力,谁也想不到货物一失窃就己出去,任何人都肯定认为是藏匿在城里某个地方。”
赵行苦笑着说。
“我一直纳闷哪来的神偷如此雷厉风行地连续作案还不留蛛丝马迹,虽然捕快们都己下乡,但夜晚城卫军马队会来回巡逻,我心里还埋怨那些士兵们都是酒囊饭袋。”
三少哈哈大笑起来。
“你当然永远不会怀疑这些酒囊饭袋就是贼。”
赵行慌忙行礼。
“将军别见怪,我那是每天被商家给骂急了才心里埋汰士兵只吃粮不管事。”
林飞笑了笑。
“换成我也会有怨气。”
赵行想了想又说。
“更让我想不通的是这么厉害的盗贼智商似乎不高,犯了大忌,因为任何人作案前肯定要踩点,什么能偷什么不能偷必须心里有数,按理绝对不会胆大包天敢去碰梅府的东西,因为魔界玉器漠北皮货是独家经营,目标显眼不好销赃,而且王爷失窃各级官府衙门肯定一查到底,没人会自找倒霉接这种烫手东西。”
三少打趣道。
“那么多难解的疑点岂不让你吃不好睡不好,头很痛吧?”
赵行摇摇头。
“我是干这行的,得对得起朝庭发的俸禄,将军搏命沙场是保天下平安,捕快维护法纪是保一方平安,粗俗点说,怕油烟做不了厨师,怕血腥当不成屠夫。”
三少认真地看着赵行。
“你非常不错,很对我的胃口,好士兵的确是不会为即将打响的恶战而胆怯的。”
林飞笑着说。
“好了,你们俩就别相互奉承抬举了,还是想想什么时候将货还给人家吧?”
赵行仔细地考虑了很久。
“因为失窃太过蹊巧,大家都在猜测究竟是哪路神偷下的手,如果轻易就破了案肯定会让人生疑,麻烦能省则省,我看还是按原来的计划进行,先在城里大肆搜查,等闹它个鸡犬不宁后再作打算。”
林飞点点头。
“慢工出细活,凡事小心不犯错,戏台是二当家搭的,他一定早想好了如何完美谢幕,估计二当家也快回了,咱们就等等吧。”
双手一扬,黑刃升空。
“天、兵、临、绝,封闭天地,阵起。”
赵行惊得目瞪口呆,山洞居然消失了,眼前变成了一块巨大的岩石,他从事捕快对江湖三流九教的各种稀奇古怪的伎俩也算比较了解,但这肯定不是障眼术,太神奇了。
三少见他惊讶的样子,嘻嘻一笑。
“这不是奇门遁甲而是阵法,你试试进不进得去。”
赵行走上前伸手一摸,我的老天,真是块岩石。
“怎么可能?林老板竟然会使妖术。”
三少故意调侃他。
“加入捕快很久了应该见多识广啊,居然连阵法都不知道有点奇怪。”
林飞不解地问。
“你思绪敏锐,头脑清晰,按理不可能只是个普通衙役啊。”
赵行沮丧地说。
“我脑子还行但修为不佳,纯属吵架没输过打架没赢过的人,至今都没亲手抓到过有些价值的贼,所以一直升不了官。”
林飞拍拍他的肩。
“镇定点,别把下巴掉了,有时间我传你几套困阵,只要不是特别厉害的高手都别想从阵中逃匿。”
赵行兴奋得跳了起来,如果自己学会困阵不但能减少捉拿案犯的凶险,越狱之类的窝火亊也很难发生。
“那就多谢林老板了,正好我刚领了俸禄,反正孤家寡人一个没负担,今天就请将军和林老板去得仙楼吃饭。”
三少摇摇头。
“你那点钱怎么敢去得仙楼,大胖是个吸血鬼,吃人不吐骨头。”
林飞突然想到一个地方。
“我知道有家店牛肉面很不错,最近忙好久没去过了,走。”
店内已经坐满,店外蹲着吃的一大片,还有很多人在等,收碗送面的是老板的父母,看着这么热闹的场面,三少惊讶地说。
“嗯,生意这么好?怎么不多请几个伙计?””
赵行是捕快,对城里各行各业的老字号了如指掌。
“这可是家百年老店,向来夫妻搭档,现在的老板还没成亲,所以就单打鼓独划船,生意高潮时他父母会过来帮忙,小本经营请人花不太来。”
三少不理解地说。
“可以收徒弟啊,免费的劳动力。”
赵行笑着说。
“很多手艺人都是这个德性,生怕教会徒弟饿死师父。”
三少哼了一声。
“前怕狼后怕虎,宁愿自己一家受罪,长伯大胖站在旁边看着我炒菜也没见他们能超过我。”
林飞笑了笑。
“虽然都是饮食行当,但厨师除了勤奋还得看天赋,面店就不同了,所有奥秘都在汤里,料太重汤会稠,料太轻汤无味,无须师傅教,你只要用心看他下料的多少,火候的掌握,不出一星期就全学会了。”
三少不以为然地说。
“高汤是再简单不过的东西了,不吹牛,我随便熬个汤都肯定比他强。”
林飞摇摇头。
“你那汤用的都是鸡鸭魚肉和上等菌类,一个小小的面店利润多大?怎么用得起高汤,况且你熬的汤吃一碗少一碗,人家的汤要支撑一天,用一些加一些水还必须保证味道变化不大,从开店到关张都是一锅汤呢。”
三少想了想。
“那就算很厉害了,看来他比我强。”
赵行抓住机会忙拍马屁。
“您谦虚了,隔行如隔山,将军纵横沙场所向披靡令蛮人闻风丧胆,但如果换我去领兵打仗肯定屡战屡败。”
三少点点头。
“有道理,现在让我去捕房审贼,肯定没赵总厉害,估计会气得吐血。”
林飞看等着吃面的人实在太多,而且也没这个闲心听他俩互相吹捧,一挥手。
“懒得等,咱们走后门。”
赵行对边关城太熟悉了,忙说。
“林老板,这家店只一张门,走后面也白搭。”
林飞笑了笑。
“我知道它没后门,但有后窗啊。”
三少不情不愿地跟着走,嘴里小声嘟囔。
“吃个面还要像做贼一样爬窗户,如果味道不好非挖掉他家的灶不可。”
林飞回过头打趣道。
“一个大将军一个总捕头翻窗户说出去的确不好听,如果八爷知道了肯定笑掉大牙。”
三少停住脚步,认真想了想。
“对,那家伙还不得笑上大半年,可能会添油加醋说什么我爬窗摔了个狗吃屎,不行,你们在这等等,我把他叫来,兄弟得有福同享。”
赵行苦笑着说。
“这里离将军府太远,一去一来说不定面店已打烊了。”
三少没理他,转身一闪,眨眼间已不见踪影。
赵行下巴险些掉了,半晌才回过神。
“将军这是跑还是飞?太快了吧?”
林飞笑呵呵地说。
“你不知道,当年八爷天天拎着刀追着要砍他,日复一日所以练得比兔子还快。”
赵行吓了一跳。
“梅老板不是将军的兄弟吗?怎么动刀动枪的?”
林飞乐了。
“因为将军不小心花掉了八爷一百多亿,而八爷认为亲兄弟也得明算账。”
赵行用手托住下巴,不托可能真的会掉,他现在升任总捕头也不过每月九十金币,这一百亿是个什么概念?千辈子也挣不到啊,换作是自己,哪怕别人一下花掉他一万金币那也肯定得动刀啊。
俩人只聊了一小会天,三少就拖着梅八回来了,见怪不怪,赵行心里已经知道他们的修为不是自己这个境界之辈能比拟的,就像山脚下的人即使仰着头也不可能看清峰顶,所以没有那么大惊小怪了,只是向梅八行了个礼。
“梅王爷,你好。”
八爷没回答,只是挥挥手示了个意,然后叉着腰出粗气,轻功不是他的强项,哪怕借了三少的力也累得够呛,得缓缓顺过这这口气。
林飞见梅八模样狼狈,忍不住责怪三少。
“跑这么急干嘛,八爷身份尊贵平时养尊处优身体较虚,看把他累得剩一口气。”
梅八总算顺过来,摆摆手。
“不怪三,是我着急。”
林飞楞了一下。
“吃面有什么好急的,又不是山珍海味。”
梅八站直身子,气呼呼地说。
“我哪知道安排个住房这么麻烦,大家为分到明亮宽敞点的地方争得不可开交,都是狐王的近亲远戚,得罪谁都不行,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幸亏三少去叫我方得以脱身,趁着那娘们在帮她爹娘收拾房间当然得有多快跑多快,不然被她发现肯定会把我抓回去。”
赵行这下心里吃惊不小,平时威风凛凛的边关城首富居然惧内,看来自己得认真考虑要不要成家,好像还是一个人比较自由自在些。
梅八看了看墙,不解地问。
“不是说吃面吗,怎么站在这里?走走,到前面去。”
三少拉住他。
“前面人太多难得等,咱们准备翻窗户直接去厨房吃。”
从哪里进,用什么方式进八爷无所谓,反正只要不回去就行。
“行,不过这窗子关着怎么翻?要不拆了它。”
这时从里面传出个声音。
“千万别拆,没关呢,我这正忙走不开,委屈四位自己进来。”
赵行一惊,窗没开墙没缝,面店老板如何知道外面是四个人?难道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不对啊,自己认识他,一个老实巴交的生意人,没什么修为。
这里只有林飞和面店老板打过交道,高阶圣王,算得上边关城顶尖的修者,只是隐匿了境界,除了神能境的高手别人是瞧不出的。
几人翻窗进去,厨房不大,灶台占去了一小半,墙角有一张桌子,估计是面店老板一家吃饭的地方,房子虽小,打扫得非常干净,用手抹桌面没一点灰尘。
三少坐下,闭上眼仔细闻闻飘荡在厨房里的香气,半晌,点点头。
“的确是些普通的材料,猪骨,香菇,生姜,少许白酒黑醋,熬制应该整十个时辰,制作一直没离开过人,汤滚便打沫加水,佩服,如果还不好喝真对不起这份毅力。”
老板用托盘装上煮好的面掀开门帘递给父亲。
“爹,跟大家说现在没料了,付了钱的请下午再来。”
他父亲看了看屋里,知道每次厨房有客必定暂时歇业,而已经付了费的食客对下午再来并没有意见,因为老板会送一碗清炖牛杂。
老板回过身,随手关上门,走过来行礼。
“飞少,将军,八爷,赵总,大驾光临令小店蓬壁生辉。”
虽然没有见过面,三少和梅八是知道他的实际身份的,但赵行也在旁边,这个秘密不能泄露,所以两人端着架子,只是微微点头回礼。
赵行认识老板但没深交,尽管升了总捕头,乡里乡亲的也没必要摆官腔,站起身行礼。
“你好,我也偶尔来贵店品尝过牛肉面,味道真棒,可惜老捕房离这太远,不然肯定是老主顾,遗憾啊。”
林飞从怀里掏出一个包袱放在桌上。
“早上特意摘的,新鲜,比干货店卖的品质要高几个等级。”
老板打开包袱眼中一亮,忙坐下用鼻子仔细闻闻。
“提鲜草,好东西,这么多够我用一年了,飞少,你去秀峰啦?”
赵行一惊,他怎么会知道这是在秀峰采摘的?因为只要有山便有提鲜草,能一眼认出产地肯定去过,但一个普通人是不敢上秀峰的,除非他是深藏不露的高手。
老板好像知道赵行在想什么,笑着对林飞说。
“很久以前见到有人售卖这种草,价太高买不起,后来去了趟秀峰,刚进去就遇到落叶险些把命丢了,那里真不是我这种普通人的冒险乐园。”
林飞既然敢当着赵行这么做当然想好了托词。
“上次见你在商行购买这玩意,今天正好逛秀峰看见了就采一些,举手之劳而已,谁让咱俩是老乡呢。”
赵行这下明白了,原来是老乡,但看来他们关系非同一般,转念心里一想,得经常来这里光顾,交好老板对自己百利而无一害。
三少好奇地问老板。
“你生意这么好怎么不扩建下门店?”
老板笑着说。
“将军有所不知,人都有好奇心,哪里热闹往哪里钻,我旁边的几家面馆规模很大,但生意清淡,食客们宁愿在这等是因为觉得人多的地方味道更好,如果扩大门店会显得不热闹而影响客人的选择。”
三少点点头。
“有道理,得仙楼价格比别的酒店要贵,但即便爆满仍然有人排队等。”
林飞嘻嘻一笑。
“大胖那奸商贼精,先安排自家人冒充食客占上大半桌子造成假象,再慢慢一桌桌撤,欲擒故纵。”
赵行有一说一。
“不过它的味道比别家高上一等,上次县丞生日在那里摆席,可以说每个人都吃得非常满意,如果不是价格实在太贵,估计不做假生意也会红火。”
三少得意地说。
“还不是本将军经常指点他们,不然没那么好吃。”
梅八忙了一早上还跑了很长一段路,有些饿了,大家又在讨论美食让他肚子咕咕地发出抗议,举手制止继续唠叨。
“家常待会再聊吧,先弄点东西填填肚子。”
老板收好提鲜草,站起身。
“怠慢八爷了,稍等片刻,飞少,依旧?”
林飞点点头。
“双油双码宽汤轻面,再给我弄碗牛杂,把你自酿的酒来二坛。”
梅八白了林飞一眼。
“你什么时候学会我岳母那一套的?老板,我跟他不同,大盆面加二个蛋。”
三少也饿坏了。
“我要二盆加五个蛋,另外一碗牛杂不要汤,卤牛肉切十斤。”
赵行吓了一跳,这一个比一个胃口大,摸摸荷包心里算了算账,吃顿面不比吃顿饭便宜,看来又得借钱过日子了。
“老,老板,我胃口不是太好,只要碗阳春面,烦你多放点油。”
三少楞了一下。
“你秀逗了,到这就是奔牛肉来的,阳春面?”
幸亏赵行皮肤黑看不出脸红了,他掏出荷包。
“老板,算算多少钱?先付账。”
老板笑了。
“付什么账?飞少的提仙草能买下这个店了,所以今天一切免费。”
免费?赵行心里一阵激动,看来运气不错。
“将军言之有理,来牛肉馆怎么能吃阳春面,那岂不是看不起老板的手艺,这样吧,我点飞少那种,还请别放辣椒,最近肝火太旺不能吃辣。”
大家这下明白了,但没人讥笑,林飞甚至有点内疚,什么亊都想到了,独独忘记这些刀口舔血人的待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