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了。你为了找回自家兄长,并无他意。那一个为了一家满门,也并无他意。我这两个徒儿原来都要比我这个师父要与绛侯府来的渊源深些,纠葛多些。原来我才是那个最最清爽的一个。”刘景卿冷笑了一声,看了眼站在一旁的林枫道,“我原先并不是侯府的人,只不过后来入了侯府领了差事,感觉似乎比你们多与绛侯近些个而已。我这几年并未见着侯府有谁又是如你一般是被人从黑塔那边带过来的,因此我也并不清楚这侯府里是否有你的兄长。”
“徒儿明白。徒儿并不是想要为难师父。只不过与我亲厚的侯府旧人也就只有师父与牛公子两人而已。若是能从二位口中得到个准信儿,徒儿也是能定下心来。”林枫恭恭敬敬的说道。
“定下心来?定下什么心来?定下去绛侯府大闹一番的心来吗?”刘景卿的眼神狠狠的在林枫身上剜了一道,“既然已有高人为你指路,你又相信了那人又何必来我这里一探虚实?我若是说了句没有,你必然也是不会相信,还是要一直深究到底。我若是说了句有,那岂不是更坚定了你要去绛侯府的决心?既然想去你便去吧,如此问来问去的,只不过徒增烦恼罢了。”
“师父……”林枫还想着要分辩几句,却被一旁一直摇着扇子观看的牛柳扭打断了。
“回去吧。这天都快亮了,也让我们两个老人家好好休息休息。这一把骨头已经不得原来那般折腾了。你若是还有精力,也可在这园子里发泄发泄,我可是要带你师父回去歇着了。”
“师父……”
林枫站在一旁,原本持着剑的手掌现在有些呆滞的垂着,竟是显露出了几分不知所措的样子。
“回去吧。”牛柳扭背靠着叶琛这城主府里朱红色的栏杆,不由得面色沉了一沉,口中亦是不自觉的叹了口气。
他与刘景卿也不过四十左右的年纪,怎的现在竟要活得如家中的长辈父母一般操的如此多的心思。
这些孩子……
这些孩子当真是没有一个省心的。
但这一丝丝的不悦与疲倦的神情也并未在牛柳扭的脸上停留许久。
毕竟他对面坐着的刘景卿的脸色已经是越来越难看了。
牛柳扭抿了抿嘴,横了一眼还站在一旁一动不动的林枫,示意他还是不要再赖在这里。
现在的情形,他并不能得到任何他想知道的东西。
林枫自小便是个机灵人,他也早看出眼下并不是一个追问原委的好时机。
既然强求不得,那便只能再寄希望于来日方长了。
“当啷”。
林枫轻轻将手中长剑在了青石砖铺就的长廊上。紧接着便是“噗通”一声闷响,这个一直站立在一旁的少年毫无征兆的跪了下去。
林枫恭恭敬敬的朝着刘景卿与牛柳扭行了个大礼,转身重又隐进了这一院的晨曦薄暮之中。
东方既白,晨曦微露。
已然是入了秋的时节,便是瑜州城身处南方,这一夜过后,庭院里也是积了些许的湿气。便是随意一闻,这空气里也满是湿漉漉的味道。
“果然还是通宵了。”牛柳扭眯缝着眼睛瞧着入老僧入定一般端坐在对面的刘景卿道,“你我便是这样再耗上几年,想来也不用想着帮谁救谁的,自己便能将自己熬死了。”
“哼。”
刘景卿并不答话,只是轻哼了一声,一双蕴满了水汽的的桃花眼微微眯了起来。
果然是他刘景卿上了岁数了么?
果然是他刘景卿已然有些老了么?
果然是他现在已经被磨平了棱角,再不是当年江湖上的一字快剑刘景卿了么?
当年的翩翩少年,当年的执剑江湖,当年的快意恩仇便是已经都留在了当年了么?
那么现在还在他身上剩下的还有什么?
那么现在坐在这里的刘景卿还能再被称为刘景卿么?
刘景卿的身子微微向后仰了仰。
坐了一晚上,这身子骨果然还是有些不舒服的。
牛柳扭在一旁细细看这,嘴角微微向上扬了一扬。
牛柳扭与刘景卿并非旧识,他二人也是在侯府才见了第一面。
只是刘景卿这名字他却是早就听说过,在他入侯府之前便听说过有这么一号人物。
江湖上有这么一号快剑公子,快意恩仇。
因此当他听说刘景卿带着一个女孩子入了侯府的时候,他是震惊的。
这与他知道的消息并不吻合。
这哪里是江湖上人人盛传的刘景卿。
这拖着个娃娃,甘愿到绛侯府为奴的刘景卿,真真与江湖传言相差甚远。
他抱着质疑而来。
如今怕是除了苏眉也只有他最看得清刘景卿了。
或许,如今的苏眉也不一定能有他了解眼前的这个刘景卿了。
他与他大体上就是一类人。
设身处地,更是推心置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