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后想起来,阿劫自己也说不清当初为什么会同意救下那个孩子。
多半是因为同情心吧,但习惯作为一名杀手生存下去的他应该没有这么高尚的情感才对。也可能是中了什么具有蛊惑效用的催眠法术。
——那就更不可能了。无论阿劫还是小兰,在和卡特稍微熟络之后都一致同意,也许这孩子确实是操控魔法的天之骄子,但在人心方面完完全全就是一张白纸。要他用魔法操控别人的情感,绝对比让小兰拿起武器打赢阿劫还难。
午时前后,当阿劫和小兰来到卡特所在的河道中段时,大群笨重的铁骨鳄正在不省人事的少年脚下翻翻滚滚叠着罗汉。
阿劫看出场面有些奇怪:岸边明显留下了战斗过的痕迹,少年被困的位置也过于奇怪——相比遭受袭击或者不慎被困等等第一反应出现的判断,他更怀疑那是故意做给过路人看的陷阱。
从理性上讲,这种判断是正确而合理的。救下一个孩子对他们的求生、探索之路没有任何帮助,况且,在这座危险诡谲的森林里,原本就来自不同世界、不同种族的穿越者根本就没有义务去帮助他人。
不,不仅仅是帮助,也许就连见面时不会刀剑相向的最基本信任也打从一开始就不存在。
“走吧,我们还是不要多管闲事。”
“我们应该救他!”
少女毅然说道,天青色的眼眸中一种情感熊熊燃烧。
“不论世界变得怎样,我们都不应该放弃自己的底线不是吗……那毕竟只是一个孩子啊。”
看到这样的眼神,阿劫松动了。
与小兰相处不到两天的时间里,他已经掌握了大致的察言观色……善良又柔弱的青衣少女,每当流露出这样坚定执着的眼光,说明她心中已经有了再明确不过的答案。比如最后面对罗双的时候。
阿劫爬上困住少年的大树,用腰间仅剩的白刃迅速切断腰间的植物。正午烈阳下,少年烫得好像一块燃烧的炭石。
“呀!”
小兰迅速缩回搭向对方额头的手掌。两人当即把少年抬到森林中,这样既遮住了炽烈的骄阳,也甩开了不停摇晃着粗壮的尾巴慢慢跟来的铁骨鳄。在这途中——
啪叽。
掉落了一本老牌词典样式的厚厚的大书。阿劫看也不看,随手揣入怀中。但是麻烦才刚刚开始。
叮咚啪啪沙拉咣当啪啦啦啦啦……
好像一支移动的乐队,从那件造型古怪的长袍里掉出了越来越多匪夷所思的小物件,从玻璃制的试管烧瓶,到发出可疑芳香的不明粉末,再到活生生的小昆虫和植物标本……
“这都是些什么啊?”终于到了连小兰都开始抱怨的地步。“我说这孩子怎么这么重,他是怎么藏进这么多东西的?”
“既然是你挑起的事情,就请你好好负责到底吧。”
无视了自侧面飞来闪电般的目光,阿劫小心翼翼地避开脚下到处乱滚的易碎品。
“停,就这里吧。”
迷之少年被放在一片落满枯黄叶片的湿润洼地里。“接下来的五分钟里,不要故意打扰我哦。”小兰跪坐在少年身旁,朝阿劫扮了个鬼脸。
“好好好。”
“也不许动手动脚!”
“好……我什么时候……”
曾是刺客的冷峻男子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到。被淹没的后半句话自然是“对您动手动脚了。”
小兰回以一个嫣然的笑容,随后全身心投入到对少年的救治中。
水色的光圈,从少女掌中缓缓漫上昏迷不醒的少年全身,好像一层流动的罩子。“水波罩”,这是灵之一族代代相传的基础灵术,虽不如庞大华丽的仪式术法,却强在妙用无穷,变化万端。其中,消解暑气就是水波罩较常见的一种用途。
茫茫水色暂时过滤了阳光中过多存在的“炎热”因子,让周围一带骤然清凉下来。阿劫由于无事可做随手打开了从刚才起一直夹在腰间的砖块大书。
“唔……”
然而除了配图一点都看不懂,甚至连相邻两页的植物或者结晶图片有什么区别都看不出来。阿劫干脆地“啪”的一声合上书本,只确定了一件事情。
这么厚重的书本,绝不可能随身放在衣服里面。
好奇心泛起。阿劫的目光在满地零碎当中精确搜索到一只拳头大小看似平常的小口袋,袋身周围还镶嵌着10颗闪闪发亮的小宝石。阿劫用小指轻轻挑起袋口,细碎的珍珠粉还在从中如瀑滑落。
“嗯哼……”
阿劫对于强占别人的物品没有兴趣,毕竟以前爱做这种事情的前辈同僚遭到了组织高层全票通过的处刑决定。但是,拥有巨大内容空间的小口袋什么的,如此奇妙的魔法物品在他“前生”可是闻所未闻,要说阿劫对此丝毫不感兴趣那也是完全不可能的。
“这叫‘极星口袋’,可不是你这种臭鱼烂虾配拥有的好东西。”
虽然在听到第一个音符时就立即做出反应,疾速飞来的黄色光弹几乎贴着阿劫的鼻尖擦过,击中了稍远处的一尊树干。
“切。”
貌似为女性的袭击者用空出来的右手在左手握着的银色匣子上拨动了一下,长筒的皮革大靴在湿润洼地上踩出清晰的脚步。
“我还纳闷呢,为什么堂堂第十一名的小子会挂在那种地方,原来竟然是……有人捣鬼吗!”
匣子前端喷出火焰。激射的光弹,呈现出愤怒的橙红。
咚咚。
听到了心脏的搏动。就和那时一样,世界再次溶解了色调,身体好像被慢放了一样孤立在以前。
好慢。绝对来不及。
阿劫瞪大了眼睛,身体下意识略微向旁边闪去。但在耳朵接收到那一阵暴风前,光线——炫耀着死亡气息的橙色光弧正以远远超出肉体极限的超高速向着心脏缓缓接近。
“曲面镜泡!”
清澈的吟咒追赶上死亡。光弧首先命中了一米远处骤然生成的晶莹气泡,毫无阻碍地粉碎同时却也被迫改变了飞行轨迹,拖着长长的尾巴消失在天边。
刷拉!姗姗来迟的暴风荡起林间落叶。黑色身影几个起伏,完美融入在色彩庞杂林木上层。
“哦?没想到像这样卑鄙的小贼居然还有两手真本事,不错嘛!”
袭击者的女性发出一声毫无诚意的赞叹,野性的双眼缓缓看向正从嘴角留下鲜血的小兰,以及在那脚边毫无生气的迷之少年。她从嘴边勾起一丝愉悦的微笑。
“但是这下一发灵弹,你们又要怎么躲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