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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玉像是做了一个梦,梦里依旧是白天脑海中那熟悉的影像,那人拎着刀剑朝自己走来,还有人为了保护她主动朝那滴血的剑走过去,主动将脖子放在刀刃上,每过去一个人,那血就会溅在自己身上,冰凉刺骨。
眼睁睁的看着刀剑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脖颈上一凉,暖玉挣扎起身。
“不要!”
暖玉惊醒,大口的穿着粗气。
已是夜晚,环视四周,身旁有一个烧得正旺的火堆。
忽然想到白天发生的事,自己现在是没死么,暖玉动了动,全身像是散架一般疼。
她这是被人救了?
暖玉只记得那时自己不停地后退,直到身后没了支撑,直直的向后倒去,便没了记忆。
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上,衣衫已经被划的不成样子,但好在受伤的地方都被包了起来,身上还盖着一件男人的衣服。暖玉第一反应是玹瑾,可她不敢确定。
现如今,还是先走为妙。
暖玉撑着地,有些艰难的起身。她现在每动一下就疼的要命,身上似乎有数不清的伤口。尤其是后背,火烧一样的痛。
“要去哪?”陌生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暖玉身子一僵,披散下来的头发遮住了巴掌大的小脸。
“这时候你出去是去喂狼吧。”他说话时带着不一样的声调,听起来,不像是中原人。
暖玉坐了回去,转身看向身后的人。
“是你救了我?”月光下,那人显得格外高大挺拔。
“不然还会谁,玹瑾?”那人笑着坐在了火堆旁,暖玉这才看见他手中拿着猎物,是一只已经将毛发处理干净的野兔,他将野兔架在了火堆上。
“你怎么知道?”有些疑惑,莫不是他听到了他们之间的对话。
“别误会,你梦里一只在叫他的名字,觉得这名字很特别。”
光亮中,暖玉看清了他的容貌,额头饱满,五官深邃,棱角分明,很俊逸,但也有些不同于中原人。
“他是你的丈夫?”能在睡梦中哭喊着叫出来的名字,一定是重要的吧。
“你?”自己分明是男人的打扮,但是看到自己散落一地的长发,暖玉摇了摇头,“不是。”
“那你喜欢他?”
暖玉被问的摸不着头脑,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人。
“你想说什么?”
“你很美,会令人迷失自己的那种。”
他看见她时她歪歪扭扭的被挂在树枝上,明明是个很可笑的样子,可在他眼里却像是见到了书中所描写的下凡的仙子一样。
他从前只听说过中原女子长发如瀑,眉目间是如水般的温柔,可撩起遮挡着她脸颊的秀发时他真的被惊艳到了,他从未见过这样美的女子,比自己的阿娘要美上几倍。即使脸上有细小的伤痕,却没有丝毫影响。
“啊?”暖玉被他的话说的脸一红,不知该作何回答。
火光下的暖玉,更添了几分娇羞,美得不可方物。
“我姓边,名承宥,我阿娘一直叫我乐熹。”
“乐熹?”这名字倒像是女孩子的,“你不是中原人吧。”
“嗯,我阿娘只希望我平安喜乐。”
暖玉点点头。
“你呢?”
“暖玉。”他知道自己是女儿身,再蒙骗也没什么意思。
“嗯。”边承宥点点头,相对无言。
头发已经长及脚踝,实在不方便的紧,暖玉忽然想到自己还有一个簪子,便准备将头发盘起来。
可是摸了摸衣衫,并没有发现那支玉簪。
“你在找这个?”边承宥晃了晃手中的东西,暖玉看清楚,正是自己在找的那枚玉簪。
暖玉点点头,“是。”
“你眼光很好。”他将玉簪递给暖玉,“这鸽子血颜色极正,通体干净,是上好的玉。”
“我只觉得它和我心意。”暖玉结果玉簪,将头发绾了个髻,用玉簪固定在脑后。
长长的头发被束了起来,暖玉只觉得清爽很多。
看着暖玉将头发盘起来之后,边承宥收回了目光,将火上的野兔翻了翻。
“你是怎么掉下山崖的?”看她的样子就知道她定不是个做粗活的人,头发打理的柔顺无比,那双手也如葱白一般,一看便知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姐。
“我遇到了一伙贼人,想要取我性命,慌乱中,我摔了下去。”暖玉不知他是何人,不知他的目的是什么,只好试探着慢慢说。
“嗯。”边承宥点点头,那时候她双手反绑,眼睛也被蒙着,的确会慌不择路,误摔下山崖。“那你可知,他们为何要杀你。”
暖玉想了想,摇了摇头。
“是因为玹瑾?”
暖玉想不明白他为什么非咬着玹瑾不放,难不成他也是玹瑾的得罪的人。
“我若知道,也不会被人抓住,然后误摔下山崖了。”
暖玉有些心虚,但边承宥并未说什么,只是笑了笑,然后拿起那个烤熟兔子,递给她,“趁热吃吧。”
暖玉接过来,见他坐着没动,便问,“你不吃吗?”
“我吃过了。”他淡淡的说,紧接着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玩意,放在嘴边。
是泥塑里传出来的特有的声音,是埙。
不同于萧的声音,埙的声音带着独特的空洞,却又清脆无比,是蕴含了西域黄沙漫天的浑厚,也有酒器碰撞的清脆空灵。
在这深山里面,这样的声音回荡在山谷,还颇有些荡气回肠的感觉,只是这样悠扬的曲子,听的人心痒,也觉得难过。像是寄托了某种思念,那般遥不可及。
暖玉听着,口中的肉都忘记了嚼,只待香气渐渐在口中散开。
一曲毕,暖玉似乎还停留在那样的声音中,山谷中的声音似乎也没完全消散。
“不好吃?”边承宥看见了暖玉手中几乎没怎么动过的兔子。
“不是,”暖玉摇了摇头,“很好听。”这回答似乎有些南辕北辙。
边承宥笑了笑,“你喜欢这曲子?”
“嗯。”暖玉点点头,这曲子暖玉听着,是说不出的心安,像是一直漂泊的人会找到海岸一样。
“你喜欢什么乐器。”
“胡琴。”暖玉毫不犹豫的说。
“胡琴?”据他所知,在中原,胡琴大多是祭祀时才会用到的。像她这样柔柔弱弱的女子,应该是犹抱琵琶半遮面那样的娇羞,而并非是喜欢胡琴那样声音凛冽的乐器。
“嗯,胡琴。”暖玉点点头,她会弹琴,也能用萧吹出曲子,但她却独爱胡琴的声音,有些凄凉,却高亢无比。
“中原女子不是应该喜欢古琴那样清脆温柔的乐器吗?并且据我所知,胡琴并拉出的曲子并非你们所说的吉利的曲子。”
“胡琴响,我遇青山白雾,独尝世间冷暖,与君阴阳相隔,再不提初遇重逢。”这一生,终逃不过胡琴送人走,你若喜爱便是高兴的走,你若厌恶,便是心不甘情不愿的走,白天刚经历了生死,现在有何畏惧。
边承宥听着暖玉的话,若有所思一般,“你不过十七八岁的样子,怎么能说出如此心灰意冷的话。”
暖玉笑了笑,“我怕死,”白天经历的仿佛还在眼前,“可白天刚经历过,现在已不觉得有什么了。那你呢,你用埙吹出来的曲子,不也满是哀伤么。”
“我可比你年岁大。”想来自己已经二十出头了,在中原,这个年岁怕是已经成家立业了吧。
“我是被人陷害才会来这里,你是为什么在这?”
“我迷路了,第一次来中原,不曾想进了林子便绕不出去了。”
看他的话倒不像是说话,西域的人过来,难免会迷路。
“不早了,明日还要赶路,休息吧。”他倒是行动的很快,刚说完便躺在了一边,闭眼假寐。
暖玉理了理衣衫,合紧后躺了下去,翻了个身又觉得不妥,拔下发簪攥在手中。
她身上有伤,跑是不可能的,但是也不得不防,她现在只能静静等着,好好活着,这样父亲和玹瑾才能找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