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文带着桃花离开了。
至于陆沉的两个问题,他都给出答案。
天炉教,他是一定会去的,但不是现在。
至于他身上的龙形印记,宋文对此泯然一笑。
桃花,这是一把绝世好剑,也是一把绝世凶剑,想要使用这把剑,就要付出代价。
宋文付出的,便是他身上余下那些宋家气运。
陆沉心中有所疑惑。
这把剑,桃花,又是从哪里来?
他回头望向来路,透过无数烟波,仿佛看到那座十里桃林,看到那座桃花岭。
会是他吗?
陆沉收起心神,踏上归路。
于他而言,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完成王玉郎的托付。
……
桃花岭,桃花观中。
方形石桌前,一个头戴斗笠、身材庞大得像做肉山的人半躺在藤椅上。
“落子天元。”
随着这声奶声奶气的声音落下,这盘棋局也就分出胜负。
坐在他对面的,是一个面容清秀的女子。
这几日在桃花观中静养,先前丢掉的大半精气神,就在鸟语花香里找回来一些。
不过女子眉宇间还有一抹淡淡的忧伤。
“岭主,我父亲能赢吗?”
那人点点头。
“小妮子,你父亲不惜自身气运去取那柄剑,一个小小的石胎境四品可拦不住他。”
“父亲什么时候会回来?”
秋香声音透着些许担忧。
她也是在前几日才得知,这位在云家对她百般照顾的中年力士,竟然真是他的父亲。
曾几何时,秋香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无数次设想她父母的样子。
她心中有恨,可对那个中年力士、宋文,她恨不起来。
那人似乎不耐烦秋香再这么问下去,起身进了屋子,而后丢下一句话。
“小妮子,有那把剑在,宗师之下,没人伤得了你父亲。”
秋香呆在原地。
她不知道桃花岭主人口中的“宗师”,是何等人物,但只要父亲没事就好。
“秋香,我们也回去吧。”
云秋庭站在女子身旁,眉眼温柔。
女子望了一眼云秋庭,眼中尽是坦然。
“秋庭,宗师厉害吗?”
“厉害。”
“那我父亲岂不是一个高手。”
“嗯,高手。很高很高的高手。”
云秋庭带着秋香回到桃花林中的小院。
这个小院,是他们几日前来到桃花岭时搭建的。
院子前还有一汪清泉,据桃花岭主人所说,这汪清泉就是用来酿制桃花酿的。
安置好秋香后,云秋庭蹲在泉边。
泉眼中涌出清澈泉水,水面倒映着男子英俊面容。
云秋庭脸上有一丝淡淡忧色。
他也担心宋文。
与秋香不同,云秋庭身为一名修士,又在真武府中修炼,更加清楚那把剑的威能。
宋文也告诉过他,那把剑,是绝世凶剑,他打算用一身气运涤尽剑刃凶气。
云秋庭问宋文为什么要这么做?
宋文淡淡一笑,说这是他与桃花岭主人打的赌。
那日宋文带着桃花离开桃花岭,云秋庭送他到岭口。
分别时候,宋文眼中洋溢着笑意,看云秋庭就像在看一个宝贝女婿一般。
“秋庭,秋香日后就拜托给你了。”
云秋庭一开始先是脸红,而后心中不由一紧。
听宋文这话,不像是一次普通分别,更像是诀别。
从那日起,宋文就再也没有回过桃花岭。
宋文与桃花岭主人究竟打了什么赌?
云秋庭没问,宋文也没有说。
……
陆沉回到孙府。
孙星星早就在孙府中摆下一场晚宴,准备招待陆沉。
待到酒足饭饱之后,就领着陆沉去见孙有仁。
“这件佛门木鱼我已经将他重新祭练,待到明日,结合那菩提子,或许就能安置好那枚残魂。”
孙有仁说着就从怀中取出一件木鱼。
陆沉定睛一看,只见这件木鱼破了一角,这让他有些吃不准。
孙有仁整天吃酒,浑身都是酒气,醉醺醺的,他的法子当真靠谱?
“多谢前辈,孙家主母的病情可好了?”
孙有仁摆摆手,“好了。”
孙有仁说这话的时候,边上孙星星眼神有些古怪。
他有些哭笑不得,不知道要不要将真相告诉陆沉。
其实当孙星星回到孙府后,孙家主母的病情就已经好了。
这桃花酿的确具有蕴养心神的功效,但孙家主母的心病已经被孙有仁用别的法子给医好了。
等到孙星星带回桃花酿,还没半个时辰的功夫,就被孙有仁抱走藏起来,还美名其曰“孝敬酒”——等到孙星星娶老婆时再拿出来喝。
为这事儿,孙星星没少给孙有仁白眼。
闲来无事,陆沉辞别孙有仁回房修炼去了。
与胡话一战,陆沉虽然负伤,但也有不少收获。
经过这几日来的打熬皮肉,他的力量已经攀升到六牛之力,而第三轮元阳金盘已经有了大致的轮廓。
若有《锁心谱》相助,此时再遇上云清扬,陆沉自问有六成把握取胜。
……
孙府,祠堂。
孙有仁盘坐在一顶蒲团上,面前的桌案上摆放着层层叠叠的牌位。
最靠前的一张牌位上写着,孙家读书人,孙存。
“存儿,回来好啊,回来好啊,当初就不该让你去跟那个老头子读书,为几块破瓦片,毁了你。”
不知何时,孙有仁已然老泪纵横。
他喃喃自语。
“没想到你看种的这小子倒是不一般,老夫算得他此去桃花岭必是一场空梦,可没想到他竟然将桃花酿带回来了。究竟是老夫算错了,还是这小子气运逆天。”
就在这时,祠堂中响起一道醇厚嗓音。
“祖父,镇上百姓都说你喜好喝酒,糊里糊涂,依孙儿看来,这镇上最精明最会算计的一小撮人里,必然有祖父的一席之地。”
孙有仁望着面前那道虚影。
这道虚影,是一个头戴高峨冠的青衫儒士。
孙存望着孙有仁,祖孙俩就这样静默一盏茶时间。
“我娘的病好了?”
“好了。”
“存儿,爷爷千不该万不该送你去老头子那,苦了你啊。”
孙存脸上有春风般和熙笑容。
“爷爷,孙儿不恨,也不悔。那孩子是我为先生找的小师弟,不知道爷爷以为如何?爷爷让他们去桃花岭,其实也是为考校他吧。”
孙有仁一怔,涕泪横流,而后笑骂道。
“那真是便宜那个老家伙了。”
“我房中床底下有一个盒子,劳烦爷爷将盒子里的东西给我这小师弟,就算是师兄给师弟的见面礼。”
孙有仁一愣。
“真要如此?那东西好歹留给爷爷做一个念想啊。”
孙存笑道。
“爷爷,你可不想孙儿在其他八位师兄面前丢了脸吧。”
听完这话,孙有仁脸色郑重。
“那肯定不行,可不能弱了存儿的派头,存儿要送,爷爷也搭一份子。”
孙存脸上有笑意。
他的身形在祠堂中缓缓消散,孙有仁怅然若失。
他这孙儿最后一缕残魂,就这样消失在世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