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气氛十分凝重，等三人漫步回到山顶竹屋时，已经到了傍晚。楚循依然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仅仅只嘱托了齐光几句，就径直走进了房内。他没有看程子服，不知道是忘记了，还是不敢。
程子服此时虽然也同样有点面色不佳，但是却好过楚循。见楚循一溜烟跑了，程子服只得捡起楚循的任务，耐着性子对着齐光解释，“明日师傅会测试师弟的功法，后日下山。”
月光下的程子服看起来有些憔悴，齐光借着楚循的火焰光芒，小心的观察着程子服的一举一动，甚至连他面上的一个细微表情都尽收眼底。程子服对他而言，他们的交集的确不算多。先前不过远远见过几回，也没有什么交集，算不上熟识。他们二人只能说是因为长元而相识，平时见面了也只是偶尔寒暄几句。
可是他知道程子服，却不是因为长元，而是在各式各样的传言里。有关程子服的传言，他自从回了天宫，在仙娥仙童的口中听的可不少。
有仙子说程子服是楚循在外的私生子，因为其母身份卑微，凤凰一族不允许楚循迎娶其母。最后族中人见楚循冥顽不化，为了断绝楚循的念头。族人用计害死了程子服的母亲，这才让楚循与族中人反目成仇。因此，楚循选择放弃拥有的一切，与梧桐居断绝往来，带着程子服远离仙界。
这个在仙界广为流传的传言版本在齐光听来漏洞百出，他原本不相信这个设想。
若真是因为梧桐居长老有门第之见，而不允许两人成婚，那梧桐居长老又岂会让长元放弃成神？成神，那可是无上的荣耀。
若真是与族中人反目成仇，楚循又岂会收凤凰一族族长的女儿——长元为徒？
比起这个有关情爱的版本，齐光倒是更相信另外一个。
当初楚循想要退隐，梧桐居本不同意，楚循正与梧桐居长老僵持不下之时。神界弟子叛出神界，不久后阑夕半入世，带三生重回梧桐居，留长元在神界，后楚循退隐。程子服此人，定与其中一件事有关。可能是梧桐居的弟子，可能是楚循随手在路边救下的孩子，可能是楚循友人之子……
这两个故事可能都是编造的，但是楚循对程子服那种不时不自觉而流露出亏欠感，却是真真切切的，绝不可能作假。两人之间的过去，怕是要比传言中的要复杂得多。
“多谢师兄提醒。”齐光本着自己师弟的身份，很自觉的对作为师兄的程子服道了声谢。那表情诚恳，倒是让程子服心中警铃大作。
见程子服迟迟没有动作，看着他欲言又止。齐光心知程子服有话要对他说，却不好开口。于是齐光就十分善解人意的帮程子服先开了口，“师兄有话不妨直说。”
“阿元是个好姑娘。”见程子服犹豫再三，最后无奈长叹一口气。齐光本以为程子服要说什么大事，却只说出了这一句话。
“阿元是何种人，我自然清楚。”齐光见程子服提及长元，面上虽然有一瞬间的僵硬，却依然维持着君子形象。虽然听齐光的话中带刺，却不似从前那般疏离。程子服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瞧了一眼目光深沉的齐光，心中稍微平静了一些，也有底气了一些。
“我同阿元相识了五百多年。她从前看似冷漠，实则最重感情。否则，当年也不会放弃入神界成神，而是选择跟随师傅困于这终南山修行。”程子服语气中不自觉流露出的，满是对长元的亲近，但是他又似乎话中有话。
“齐光不明白师兄的意思。”齐光稳住自己的心情，继续装着糊涂，还让程子服再多透露些什么信息，有利于自己推敲几人的真实关系。齐光本以为程子服会说些长元与楚循的好话，但程子服接下来的一句话倒是出乎了他的意料之中。
“我不喜欢你。”程子服说得很直白，看起来丝毫不介意的齐光对他的看法。对于程子服而言，这这只是表明了自己的态度而言，算不得什么。
程子服不喜欢他，他早在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就知道。齐光面不改色，依旧温和笑着，还对着程子服行礼致歉，“那就是师弟还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够好，惹师兄厌恶了。”
见齐光还是这般装模作样，程子服皱着眉头，心下更加不喜。但他想起长元那句轻喃，看在长元的面子上，程子服还是忍着心中的不满，“我送阿元回屋休息时，她叫了声你的名字。我想，你一定是对她很重要，她才会这么关心你。我着实不想见阿元左右为难，但是我也绝不会让旁人伤害她。”
这席话倒真是让齐光心中一颤，把他雷了个外焦里嫩。他一直逃避的事情，却被程子服这般露骨的给掀开，直接放在了他的面前。齐光心中一阵慌乱，平日他心思七窍玲珑，如今却故意装起傻来，“我不明白……”
“你明白的……”程子服轻声细语的低喃一句，像是对着齐光说出这话，又像是在说给自己听的一样。
程子服抬头看了齐光一眼，那一眼中的含义多到令人费解。程子服好像在对齐光说，我知道你的念头，我理解你……
可以这么说，在齐光的眼中，程子服自以为读懂了自己。程子服站在过来人的角度，似乎在为自己而感到惆怅。
程子服收回了目光，缓步回了屋子，仅留齐光一人在院中。
院中清风徐来，只有树叶沙沙作响，齐光仍旧沉浸在刚才与程子服的对视中，久久不能释怀。
如今齐光倒是真正的对过往诸事感兴趣了起来，到底发生了什么才造成今天这种局面。而那一眼的真正含义又是什么？
师徒四人，都有故事，都有隐瞒。他坚定着自己的道路，踏上了就不可能走下来。无论程子服与楚循如何，都不能阻止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