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怎么回的家,他仰躺在床上,浑浑噩噩的思绪让他的脑子里如同一团乱麻,无神的双眼看着昏暗的天花板,脑子中像过场动画一样,一幕幕的,全是这八年里和蓝旗的点点滴滴。
对于蓝旗的离去,他的心情是复杂的。
释然、怨恨、解脱、不甘、祝福,这诸多的复杂情绪在他的脑海里翻滚着,绞痛着没有一刻停息下来,让他头疼欲裂。
翻身坐起走到柜前,翻出了好久没碰的香烟,靠坐在阳台的墙根下,一根接一根的抽了起来。
双眼无神的看着时而寂静时而喧嚣的大街,仿佛就如他此刻的心情,矛盾与复杂交织在一起。
这个城市依然在五光十色的灯光中迸发自己的魅力,天上绚丽的高速通道在夜色的映衬下仿佛无数条飘荡的玉带,他独自坐在黑暗中,仿若与世隔绝,与身前绚丽的城市,形成了鲜明的光与暗。
就这样,斗转星移。在不知不觉中他睡了过去,指尖夹着的香烟早已燃烧殆尽,只剩个孤零零的烟蒂在微风中轻晃……
当第一缕晨光照耀在他的脸上,新的一天在不知不觉中来临。
不知何时,电话响起。
之前响起过很多次,都不曾让他睁开眼睛。
这次却不一样,这是只为两个人专设的铃声,他忽然站起身,快步走到床前拿起电话。
本来他的电话里只有蓝旗一个人是与别人不一样的,但是哥们总是会把他电话里自己的手机号改成蓝旗的铃声,再偷偷躲到一边瞄着他打过去,接通后就无聊的发出各种古怪的声音逗弄他,时间长了,他也就懒得改了。
不是她,是另一个50%,武威。一个他们互相叫对方,就像在叫自己的人,大学四年里的室友,他不知道怎么会和这个总是喜欢耍一些无聊恶作剧的人成为最好的哥们,也许是他们名字发音相同,或者是他看到了武威玩笑不恭的外表下,那颗单纯义气的心。
“无危?”电话那头小心的问了一句。
百里无危并没有开启电话的全息投影功能,他不想。
“嗯,活着。”
“唉……活着就好,活着比什么都强。”只一句话,就让电话那头的武威放下了悬着的心。
“知道了?”两人的关系不需要说的太明白,他们都懂。
“嗯,这种事,你就是不想看开也不行。哥们,挺住了!这玩应就像打针,一会就不疼了!”武威在电话那头咬牙切齿的说道。
百里无危早已习惯了他看似贴切,实则乱七八糟的比喻。
武威接着说道:“其实我知道你这人,打落了牙齿和着血往肚子里吞,你用不着我来安慰,我是想告诉你,蓝旗后天上午9点的飞机,小玲告诉我的。
最后的机会了,抓不抓住全看你自己。”说完关闭了电话。
放下电话的百里无危愣愣的出神,后天吗?
第三天一大早,他早早的起了床,洗漱后,穿上了一身精神的运动装。
热了一杯牛奶,就着几片面包吃下后,拨通了家里的电话。
他的家在河凌市的另一边。家里只有父亲和小妹两个人,他因为工作关系,两年前就搬到了城市的这边,好在小妹现在也大了,自己上学,自己做饭,不用父亲和他再分神照顾她,除了身体瘦弱,和正常人没两样。
电话被接起,另一头传来小妹的声音:“哥哥!”小妹惊喜的声音溢于言表。
“嗯,小恙还好吗?”百里无危问道。这个小妹,从小就体弱多病,每次看着她稚嫩的小脸上痛苦的表情,他的心总是会忍不住的心疼。
“嗯,都挺好的,就是有些想你。”
从小不能出去的她,对外界所有的好奇和认知都来自哥哥,所以她总会缠着哥哥问东问西,时间久了,她就会有事没事的跟在哥哥的屁股后面,因为看着哥哥的背影她就能很安心,仿佛世间所有的苦难哥哥都会帮他抚平。
“我不是每星期都回去看你吗。你这个缠人的丫头。”哥哥宠溺的说。
“不够不够!坏哥哥,等我放假了,就去你那边住好吗?”小丫头哀求道。
“嗯,不过要考全校第一,知道吗?”百里无危微笑着说。
“小意思,对了哥哥,你怎么这么早打电话来?有什么事啊?”小丫头问道。
“你告诉爸,我要出去几天,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他交代道。
“嗯,好的,哥哥出门要小心,过马路注意车辆,在楼下小心上面掉下来的东西,坐车要扎好安全带,不要吃过期的东西,随身带着纸。嗯……还有……”小丫头一下子说了一大堆的注意事项。
百里无危连忙打断她的话,再让她说下去就赶不上车了:“知道了,知道了,小恙,我挂了。”
百里无恙焦急道:“别挂别挂,我还没说完呢!”
但他依然还是连忙挂了电话,“这个话痨……”百里无危擦了擦满头的汗,心有余悸的说道。
8:00整。
上了预定的车辆,对智能语音系统录入了目的地,磁悬浮车站。
没错,是车站,不是机场,这两天百里无危在挣扎与煎熬中度过,最后还是选择了还她自由,他觉得就算这次把蓝旗追了回来,她也依然不会开心,心都不在了,要人何用?
他是去旅行,或者叫散心。
和蓝旗的航班同一刻出发,只是,不是同一个地点,他挑选这样一个日子,这样一个时刻出发,会给他好像两人在一起旅行的错觉,他用这幼稚可笑的错觉,维系着自己做出的决定。
飞机起飞的同时,列车也出发了,它们短暂的方向是一致的,就像两条平行线,一直延伸出去。此后,再不会有交集……
他的目的地是几千公里外的天幕山原始森林。那里有数之不尽的重峦叠嶂的奇峰俊首,纵横交错的清澈河流,最重要的,那里是蓝旗最想去的地方之一。
他是去旅行吗?他是去悼念逝去的爱情吧……
他要用这种方式实现自己的诺言,哪怕,身边已再无那个许诺的对象,这是他唯一能为她做的事了,也是他别扭的执念。
高速磁悬浮列车的速度非常快,并且车身在行驶过程中,没有一丝一毫的颠簸,但是两天两夜的路程也让百里无危身心俱疲。
下了车已是下午,百里无危伸了伸懒腰,活动了筋骨后直接选择进入天幕山,他不想再等一晚了,他要明天一早站在天目山上,看到这里的日出。
来到天幕山的山脚下已经快到傍晚,看着高耸入云的天幕山直入昏暗的天空里不发一言,默默地走上了去山顶的路。
百里无危走走停停到半夜,已经来到了半山腰的观景亭,他一屁股坐在亭子的石台上喘着粗气。心里暗想道:“这两年的身体真是荒废了。”
四周漆黑的夜景没有一丝亮光,‘看来,今天只能睡这了,’从背包里拿出睡袋铺好,他想着这里是风景区,所以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就一股脑的钻进了睡袋,什么事情都不想的情况下,一会功夫就睡着了。
一夜无话。
定好的闹铃响了起来,睡得迷迷糊糊的百里无危睁开了眼,从睡袋里钻了出来,伸了个懒腰后观望了一下四周。
山路从南面而起,蜿蜒曲折的通向郁郁葱葱的北面,而渐渐拔高的山峰是从这里向西延伸,所以现在百里无危所站的位置,就是半山腰上最好的观日地点。
散发着迷人氤氲的橙色的光,渐渐从远处的山背后露出了头,一点一点的上升中,带给了这片经过一夜寒冷寂静的大地,越聚越多的温暖抚慰。
百里无危看着身前探出悬崖的大石爬了上去,站在这大石的最前面,身前已经毫无保留。
眼前的一幕中,身下的万丈绝壁,中间张开双臂的人还有眼前渐渐明亮的红日。仿佛形成了一幅令人心旷神怡的构图!
说来也怪,一个人身处在一幕奇绝壮丽的广阔空间中,仿佛身心都会有所升华,他看着眼前耀眼的红日,激动地大声喊道:“啊……!”
一直到胸腔中渐渐发闷,好像用光了身体里储存的所有气力后,他只觉得这几天心里的阴霾一扫而空,身心从未有过的舒畅!
这时,天空中忽然由远及近,传来‘呜呜’的破空之声,仿佛是上天对他所作出的回答。
轰的一声巨响,一个巨大的不知是何材质的金属罐子,砸在了他身后几米远的观景亭里,木质结构的观景亭,被从天而降的罐子砸的面目全非,残骸四散!
百里无危慢慢站起因条件反射蹲下的身体,惊恐诧异的双眼,直勾勾的瞪着金属罐子,心里泛出一片骇然之色。
刚刚感叹大难不死的他,忽然听到脚下一丝极细微的`咔嚓`声,低头查看,却突然失去重心和脚下的半块大石一起迅速向绝壁下坠去!
下坠的一瞬间,他看到那从天而降的罐子里,随着一声轻响,迅速向四周释放出不知名的红色气体!
百里无危情不自禁的喊了出来:“我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