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将家中收拾停当终于可以喘口气的欣荣收到了肖珑的微信。她喜欢和肖珑聊天,仿若能对话另一个空间里还没结婚的自己。这么多年,已经将当年的美人消磨殆尽。一个人潇洒惯了的肖珑则从不亏待自己,天生丽质应美尽美。与其说这么多年,她没有爱过谁,莫若说,她一直更爱自己。而已为人妻的欣荣甘之如饴的将那些包呀、衣服呀、首饰呀、化妆品呀,甚或那些打扮的时间……小心翼翼的捏碎,挥洒在家庭的琐碎中。不同的抉择当然造就了不同的模样与心态。她们相互羡慕着,有时也因对方的窘境而自得。许是几乎没有相同的什么交集,也无从比较,两个人反倒特别聊得来。
两个人聊到了相亲的事。不同于面上看起来,欣荣好似肖珑的陪衬。单纯的肖珑真的将欣荣当成知心大姐。很多事情并无保留。和沈小川当年的恋情也是早就和盘托出,只不过对分手的细节一笔带过。
“欣荣,这人也许还不是最好的,但他让我有很安心的感觉。”
“最近相亲的那个么?汽车设计师?”
“是。”
“他该是很喜欢你。”
“嗯,还很懂得尊重女性,性格也好。”
“你喜欢他么?”
“我想我愿意试一下。”
“那就是还不喜欢?”
“我不讨厌他。”
“不喜欢也不讨厌,觉得安心?那是你要的?”
“我想我会为了喜欢他努力的。”
“多努力?”
“很努力?”
“为什么要努力?”
肖珑并没有马上回复,欣荣的话问到了痛处。
“你愿意下多大的决心去努力,就说明你有多难以喜欢他。”欣荣把话发了出去,结果又后悔。何必点破呢?这也许会破坏了肖珑得到幸福的机会。那个人也许真的能逆袭成功得到肖珑的芳心。
“现在……肯定还谈不上喜欢……也许相处一阵能改观。我的年纪还谈一见钟情也太奢侈了些。”
“你有那么肯定就不会来问我了。”
“我懂你的意思,但是你不觉得嫁给无条件爱的人会很累么?说实话,我并不想也不能如同你这样的爱人,即使他不懂你,也不愿懂你,还是无悔的付出。不觉得是一种消耗么?我一定要一个能懂我体谅我的人,至少他要愿意懂我、体谅我。不然真的不如一个人。你不觉得么?”
“沈小川当年肯定是愿意懂你和体谅你,只是他没做到。你不还是放弃他了。”
“好端端提他……我和他……那时太年轻,什么都不懂,再说那时……”肖珑还没说完……
“你现在好似愿意给对方机会,想要去懂去体谅对方。实则是在向对方说,你看,是因为你喜欢我,而我又勉为其难接受了。所以我想的你都要懂,我的一切你都要体谅。这才是我需要的恋人,不然我宁愿单身。而我对你的懂和体谅只到愿意的程度就已足够,至于我是不是能真的做好,对方和你自己似乎都不该在意。这……”
“这对他不公平么……我也许是太自私了么?不过他真的说对我没有要求呀,我可以继续工作、继续画画,也可以不工作、不画画。甚至是不是要孩子他也都听我的……他对我真的没有什么限制。”
“所以让你觉得舒服吧……抱歉,有个电话进来。”
肖珑好奇,这么晚了还会有谁找欣荣。
谈话就此被中断,肖珑此后的一段时间里,都在隐隐好奇,是谁深夜打电话给欣荣还聊了貌似很久的样子。
终于有一天在画室,直率的肖珑忍不住问了。
”哦,那天呀。是沈小川打来的。“欣荣随意回答。手里的画笔没有停下来。也没有要再解释什么的意思。过了一会儿,画室里只剩下她和肖珑两个人时,还又想起来似的询问和设计师的进展。还说,其实抉择还是要看肖珑自己,别人都是瞎操心。打定了主意就不要后悔云云。
肖珑先是一惊,脸上马上显露出不悦的神情。她甚至忘了掩饰一下。她懊恼自己在听到欣荣说出沈小川这个名字的时候还在莫名的吃醋。这样不好的觉察甚至让她说不出一个字来。她知道那个让自己“很讨厌”的家伙,也还是牵动着自己的好多的其它情感。只是之前一直没有一个契机来承认。即便沈小川如何公开的追求美菱也不曾有过如此的心境。这个在初恋时就冒犯了她的人,当被她那样傲娇的性格判死刑。但也是因为这份冒傻气的执拗,又让他在肖珑的心里还活着。因为这个人还没腾出去,别的人才难以进来。自己嘴上说不可能爱那样的人,而实际上又从没忘记。
“沈小川,你这是喜欢上欣荣了么?”肖珑果然还是打电话直接问沈小川了。
“肖珑……这哪儿跟哪儿?”
“回答我。”
“我很欣赏欣大姐的才华。她……”
“你在画室看她画画的样子……你从来没有用那样的眼神看过我,或是任何人。”肖珑以为自己会哭,但她没有,她很平静。
那日在画室,沈小川从欣荣的画架上取下衬布。上面只是一幅静物的草稿,但中间色用得很舒服,线条也很富禅意,背景只涂了阴影,其余还都是底色。一张西画的草稿居然画出了水墨的意味,沈小川的教学生涯中还未曾见过如此舒服的草稿。他定睛看着,其他人包括肖珑见状,也都前来看看欣荣的画。直到欣荣洗好自己,回到座位上,继续创作。大家才散开。
沈小川默默后退,留在那里看。他看看画,又看看正在专注作画的欣荣,眼神中透露出欣赏。是对画本身,也是对画者的钦佩。他没去打扰欣荣,所以欣荣之后在超市也没认出他来。
“……不……不,她结婚了。”沈小川恍惚的语气,弄巧成拙让人以为好似他真对欣荣有什么非分之想似的。“不是,我只是觉得她……”
肖珑狠狠挂断了电话,她打此时开始才真正想要好好了解一下那位汽车设计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