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贺的母亲是教师,这一年她调到县城教书,他们一家也要搬到县城。
搬家那天,好多亲朋都去帮忙。韩昱一家自然要去的,虽然余芬的心情很不好,但也要装作很开心的样子,韩昱也尽量装的很开心。
大人都在忙着搬东西,韩贺和韩昱却在忙着交接东西。
“这些积木,还有卡片给你。尤其是这几张卡片,是我赢来的,在咱们村非常有名,二爷家的韩风和我要过几次,我都没有给他,可别弄丢了”。韩贺将一盒卡片,连着一布袋的积木递给韩昱,还不忘嘱咐下。然后韩贺又去书桌里翻小儿书。
韩昱就站在旁边,手里捧着纸盒,上面放着那袋积木,看着他哥自己忙活,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不是不想说,只是感觉嗓子里堵了块石头,他不敢把那块石头吐出来,怕吐出来后,后面所有的话都变成哭声。有几个学校的老师也在,哭出来会显得很不男子汉。
韩昱接过最后的小儿书,和大人说要把东西送回家,就自己跑了出去。在村道上,转过一个弯,他终于放下了轻快的脚步,看周围没有人,用衣袖抹去掉下来的眼泪。
韩贺的这些玩具他羡慕了很久。曾经也和同学吹嘘过,我大哥玩卡片有多厉害多厉害,赢的卡片是你们的几倍。曾经羡慕的东西就捧在自己手里,却没有丝毫得偿所愿的喜悦。
当韩昱回到大伯家的时候,大家正开始忙着做午饭,吃完午饭,就出发去县城了。韩贺拿着一把菜刀要杀鸡,刀在手里,鸡却跑的很远,怎么也抓不住。
韩昱过去和他一起把鸡抓住按在地上,韩贺拿着菜刀犹豫了半天不敢下手。韩从武见儿子不敢杀鸡,就在旁边说“大贺,你别杀生,杀生有罪,把刀给小昱,他杀没事”。
韩贺听了父亲的话,如蒙大赦的把刀塞进韩昱手里。
韩昱握着手里的刀,心说我也不敢,就起身寻找父母的身影,发现他俩被奶奶叫走,在屋里还没出来。
“小昱一向胆子最大了,杀个鸡还不敢啊?!”韩从武见他没有动作,站在一旁,抱着肩膀笑着说。
韩昱看着旁边的大伯,心里莫名冒出一股火,压的胸口不痛快。虽然知道那是激将法,但他需要一个发泄的渠道,把心里的气,嗓子里的石头都吐出来。
杀生,是一个有效的办法。
低下头看看被按在地上的鸡,韩昱竖起眼睛,咬牙说道:“大伯,我看过《三十六计》,你不用激我。我杀鸡,不是你说了什么。而是我想杀它。今天我杀了它,谁来怪罪我?我胆子很小,就不可以杀鸡?杀!”
说着的同时,挥臂,侧身,刀起。看准鸡的脖子,身体顺势下沉,挥动手臂,一刀落下。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韩贺先被他的一声杀字吓得一惊,又见一刀落下,吓得向后坐在了地上,原本按着鸡的双手也就松开了。地上的鸡没了束缚,起身要跑走。
本来韩昱这一刀是要把鸡头砍下来的,现在随着鸡起身,却只砍断了半个脖子。
鸡在地上胡乱的拍打着翅膀,不断扭曲着身体,扬起层层灰土,流出的血,在地上点出朵朵梅花,也许是想用尽最后一点能量,留下它生命最后的印记,凄惨悲哀的印记,化作对这世间愤怒的控诉。
附近的人都停下手里的事情,无声的看着那只鸡从挣扎到最后的死亡。又纷纷惊讶的看着韩昱,没想到这些话是从一个孩子嘴里说出来的。
两个明显受到惊吓的妇女相互看了一眼。其中一个先哈哈笑了起来,阴阳怪气的说:“哎呀,这孩子厉害啊,还杀那,哈哈哈”
另一个愣了一下,接着话说道“可不是!杀个鸡,弄得和打老虎一样,笑死我了”。
“韩昱,这个劲以后错不了”,韩昱的二爷爷见不得外人说自己家人,在一边肯定的说。
“小昱怎么说话那?你爸妈就是教你这么和大伯说话的?”韩从武质问韩昱的同时,又从地上扶起自己的孩子,仔细的看了看,“大贺伤没伤到手吧?给我看看”,仔细检查一遍,见韩贺没受伤,才放心下来。
“韩昱怎么了?”大家七嘴八舌的时候,韩从文从屋里出来了。
“哼,韩昱啥也干不好,让他和大贺杀只鸡,你看他弄得冒烟咕咚的,都差点把大贺砍到。”韩从武冷笑着向弟弟抱怨。
韩从文皱眉瞪了韩昱一眼,“杀鸡是大人的事,是你小孩干的吗?你大伯不能杀吗?别在这添乱,进屋找你妈去。”这话明显是说给韩从武听的,
韩昱还算知道好赖,哦了一声,就乖巧的进屋去了。
杀鸡一点点的小插曲,不会影响到韩从武搬家的喜悦,中午吃饭时,刻意给韩昱夹了一个鸡大腿,鸡是你杀的,有功,多吃点。
吃过午饭,留下老人在家,其他人都跟着车去县城,到了那边还要帮着搬东西,也顺便去城里看看。
韩昱和韩贺一个车,同车的是韩贺的母亲张芳,还有韩昱学校的刘老师。司机开车,韩贺坐在副驾驶,其他人坐在后排座位上。
在车子快要驶出村子的时候,韩昱真的忍不住了。在他的认识里,大哥离开这个村子,就不会回来了,以后也看不见了。从认识事物开始,大哥的身影就伴随着他,更是他崇拜学习的榜样,学习好,会玩,聪明。脑袋里一下涌出很多事,这些似乎平常简单的事,在心情的影响下,变得不再简单,变得深刻。每件事中,都有大哥的存在。
他坐在后面,先是伸出手,假装好玩的拍拍哥哥的头,然后又好像发现什么新奇事物似的,扒拉几下哥哥的耳朵。眼泪就流了下来。
张芳和刘老师互相看了一眼,“哎!两个孩子从小一起长大的,感情深啊!现在要分开了。”张芳叹了口气说道。
韩贺在前面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张芳见他这样,有些生气,“你弟弟都哭了,你不会哄哄吗?”
“又不是我弄哭的,我又没惹他”。韩贺不服气的和她妈顶嘴。
刘老师也叹了口气,用手臂抱住韩昱,安慰他:“你哥进城里,放假了还能回来,你也可以去你大伯家看他,以后还能总见的。”
韩从武在县城的房屋是个两排房的小院,比农村的房子要小很多,前后房间距不大,阳光照射空间小,显得有点暗,一下来这么多人,非常拥挤。韩昱很疑惑,现在的房子都不如原来的大,大哥一家为什么要换这么个地方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