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回到数月前,蒙残举起鬼灯,坚定的踏上了回归之路。
时间在无尽的黑暗里是无意义的,这一点,蒙残早在死亡山脉中就深有体会。所以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走了多久,还需要走多久。但是他毫不沮丧,因为他有过类似的经历,在死亡山脉一走就是近一年,这才走了多久?
但是为什么没走多久,却感觉如此困乏,恨不得大睡一场。
不行,不能睡着,事出平常必有妖!
眼皮子千斤重,感觉自己都已经陷入恍惚状态了。
似乎都走睡过去几次了,靠着那股不屈的意志才能一次次很快醒来。不能再睡了,事有蹊跷!
蒙残就这么一路走一路睡,一路睡一路挣扎着醒来,终于,铁打的汉子也抵不过瞌睡的侵袭。意志就算坚定如残,他也抵不过这股彪悍的睡意。
或许面对敌人,他那不屈意志能使他流尽最后一滴血而战死,但是面对无穷困意,他还做不到。
所以他还是睡着了。
只不过诡异的是,蒙残虽然睡着了,但是依然举着那盏鬼灯,依然脚步不停的在继续前行。
就是不知道究竟是他的意志太强大,还是这本来就是鬼灯想要的效果?
这只是诡异的开始。
更诡异的事发生了。
蒙残还是举着鬼灯,还是在一步一步前进。只是他脚下的路,他前方的无底黑洞,渐渐变了。
黑暗渐渐扩散开来,无尽的黑暗涌入蒙残的脚底,使得他脚下的路如同染了墨一般漆黑透亮;更多的黑暗涌入他的头顶,衍化为一片最为纯粹的黑色天空;更多更多的黑暗向蒙残的四面八方扩散开去,似乎在打开另一个世界?
而整个世界充满一种蓄势待发的气势,似乎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的感觉。
一切如同凝固的动态,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渐渐,有些许光亮传来。
来自未知的远方。
当第一道光洒在蒙残的身上时,他终于停了下来。
随着蒙残停下脚步,世界,似乎终于等到了信号,一下子将蓄势已久的能量喷发出来。
蒙残还是举着那盏鬼灯。
只是他现在静止不动,站着。
他站在一条孤舟上。
孤舟飘荡在一片没有尽头的黑色海洋上。
黑色的海洋纹丝不动,即使船在向前浮动,却没有引起一丝波澜。似乎与那诡潭如出一辙?
黑色海洋内有数之不尽的微弱青芒,略偏白,阴柔,却不刺眼。
遥远的光,罩住了蒙残的脑袋,并逐步往他全身蔓延。
随着光的蔓延,孤舟的速度似乎越来越快。就像两个磁极被相互吸引般自然而然,也理所当然。
随着孤舟的加速,黑色河流里的那些青芒似乎变得躁动起来。
终于,当孤舟加速到一定速度的时候,一道青芒贴着黑色的海面浮起,竟是一道惨白泛青的浮尸!
浮尸似乎异常狂暴愤怒,无声的嚎叫着什么,可是那层黑色的水面却将之硬生生的与这个世界隔开。
只是任由它如何撕咬,水面也只是根据其动作变化而变化,始终紧贴着他每一寸肌肤,未曾露出丝毫缝隙。
随着这头泛青浮尸的嚎叫,越来越多的浮尸开始狂暴的冲击水面,想要破开那层薄薄的膜,尽情的撕扯那具站立在孤舟上,让他们浑身血液饥渴得燃烧的新鲜血肉。
一百头、一万头、一亿头、无数头浮尸,充满了整个黑色海洋。
可是没有一头浮尸能够扯破那道薄薄的水膜,那道黑色的水膜,如同一道最温柔的讣文,将他们与这艘孤舟,永远的隔离在两个世界,永恒不能来往。
可即使是如此大的动静,无论是孤舟几乎如雷电般飚射的速度,还是无数浮尸疯狂撕扯的状况,黑色的海面依旧没有半分的波澜。
充满无上力感与极端静止的矛盾,让任何看到的人,都抑郁难堪。
孤舟,很快就超过了雷电的速度,消失在这片如萤火虫般的黑色海域。
当来自遥远的光芒覆盖满蒙残全身时,孤舟,靠岸了。
一道泛着绿芒的孤魂,静候在岸边,似乎已经等待了万年。
孤舟靠岸停止的瞬间,蒙残,醒了。
即使蒙残再有类似的经历,即使蒙残的意志再坚韧,即使蒙残再保持如何的冷静,可是当他睁开眼发现这完全超出他认知理解范畴的变化时,他还是无法避免的呆住了。
震惊!绝对的震惊!发自内心的震惊!
什么叫眼睛一闭一睁,就来到一个无法形容的诡异世界。
什么叫眼睛一睁一闭,就玩起了穿越?
走路走着都能睡着!睡醒了居然出现在一片无尽黑色海洋上!除了无尽海洋还有一艘孤舟!当然,现在还有一个泛着绿光的孤魂!
蒙残真想给自己两个大嘴巴,当然,他是想给鬼灯俩大嘴巴但是他怕抽了之后会出现更多意想不到的麻烦。但是拿别人的罪惩罚自己这种事儿实在是太过愚蠢,所以他最后还是没有打自己两个嘴巴。
蒙残很清楚,现在发生在他身上一切的不合理,都是那鬼灯带来的。所以他也只能以不变应万变,看这鬼灯到底还要玩些什么花样。
孤魂伸出手,示意蒙残将鬼灯交给他,一开始蒙残有些不乐意,毕竟是这鬼灯营造的这一切,如果鬼灯不在自己手上,是不是会发生诸如永远留在此地、孤魂突然暴走变成boss、自己全身精血被鬼灯与孤魂吸得一干二净之类的事。
但是那些都是妄想,蒙残另一个理智的念头告诉他,鬼灯费那么大心思指引他来到这,自然没那般无聊搞那么多事儿,现在唯一想要顺着事件主线发展下去的方法,也只有按照鬼灯描绘的剧本演下去。
当孤魂接过鬼灯时,他开口说话了。
不过却不是对蒙残说话,而是对着鬼灯说话!
蒙残此时才猛然惊觉,似乎他与那孤魂,并不属于同一个世界?!或者说那个孤魂根本看不到他的存在,在孤魂的眼里,只有这片无尽黑色海洋与那盏鬼灯!
蒙残,他就是一个偷渡者?!
一个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的偷渡客!
发现这个事实的蒙残一阵发毛,从脚趾头心一直毛到了头皮。如此诡异的事,他闻所未闻,同样根本无法理解。不过唯一的好消息是,至少他刚才胡乱发散的魂灯合一后吃他肉吸他血的情况明显不可能发生了。
孤魂的声音相当沙哑,仿佛一台生锈的机器,在沉眠了数万年后,痛苦的再次启动发出的声响,且有一股无法抹去的孤寂与沧桑感,回荡在蒙残的耳边,久久不散。
“老伙计,你终于回来了。”
“谢谢你,让我终于得以安息。”
不多不长的两句话,却道出了多少岁月的孤漠与解脱。
话音落下,孤魂便化为一道绿芒,投身与鬼灯之中!
鬼灯青光顿时大作!那是种惨烈的燃烧,释放生命的燃烧,自爆似的燃烧。
仿佛要将这无尽的黑色世界,烧开一个窟窿!将那数万载的孤苦与悲愤,一同燃烧,直至殆尽。
在鬼灯鬼火大作的瞬间,蒙残条件反射的闭上了眼睛。即使他闭上了眼睛,依然能够感受到外界那道壮烈燃烧绽放的光,有多么尽兴,是多么洒脱。
良久,又或是一瞬。
光尽。
孤魂散。
鬼灯落。
哐嘡一声,古老的铜灯架掉落在地上,内里空无一物。
蒙残睁开了眼,默默的看着那鬼火与孤魂尽情燃烧释放自己而灼通这个世界,出现的一扇泛着青光的门。他突然感觉心里有什么东西,沉甸甸的,让他感到难受,一种无言的难受。
他没有言语,弯身捡起来那盏只余下空架子的灯,一脚迈入了那扇虚无的生命之门。
门在蒙残迈入后,再次爆发出强烈的光芒,仿佛回光返照般痛快的再撒一气,似乎也是在将那压抑数万载的愤怒宣泄一空。
黑色的空间正如一个伟大的母亲般,没有对那道任性如孩子的门责罚或者责骂,只是任由其自我发泄,然后平静下来。
只是这个通过发泄获得平静的代价,实在太过庞大。
而后,强光消散,再没有一丝痕迹留下。
门后的世界,与饿鬼道的地貌一般。没有多余的艳丽颜色,只有死寂一般的灰。
这是一个类似破败港口的地方,散乱的石料、木材,无数的破木箱子,堆积在这片不大的空间里,也堆积出了唯一的一条路。
路,通往远处那艘,停靠在港口,不大的破木船。
蒙残知道,所有的答案,都在那路的尽头。
同样,他也明白,这条路,并不像看起来那般平静。
所以他将灯架绑在了腰带上,顺带拔出了大黑棍。
随着蒙残正式踏入这片寂静的小港,数个惨绿色的幽魂在空中浮现了出来。战斗,毫无花假的撕开了帷幕!
大黑棍似乎对那些纯能量的幽魂有着特殊加成的杀伤力,往往一棍子扫过幽魂的身体,都如利爪撕破麻布的效果,使得幽魂的身体出现破损,不再完整。
幽魂似乎行动并不敏捷,而且翻来覆去也就只会一招,就是抽取自身的能量,化作一道冲击波,自口中喷射而出,威力不算大,至少对蒙残来说,还是在其承受范围内。
唯一有些影响的是,那股能量附带着一股阴寒的力量,多少会影响他的行动,不过对于蒙残这个玩火的家伙来说,问题也不大。
很快,蒙残就料理了这几头幽魂,继续向远处的破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