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凤凰和罗斯有什么不同?”这是奥德修斯曾经问过我的一句话。
当时,我回答:“罗斯需要学习怎么被人照顾,而凤凰需要学习怎么照顾人。”
但是现在,我的身边已经不止罗斯和洛娜,还多了一个贝尔。她又有什么不同呢?
答案也很简单:贝尔需要学习怎么照顾自己!
贝尔小时候以狼为伴,发生了灭族的变故后,又是被狼救了性命,她的观念中,多少有一些狼性。其中,最显著的,就是忠诚。狼本来是一种极为爱惜自己生命的动物,为了生存,不做没有把握的事;但同时,又会对恩人终生不渝,哪怕牺牲性命也毫不犹豫。贝尔为了沃特,九死一生去营救恰西,甚至差点变成了魔鬼,却从未因这事踌躇过。钟情我而被我拒绝专情的时候,贝尔对我也并无怨恨,甚至愿意用自己的生命,来考察罗斯对我是否真心。
如此重情重义,却对自己的安危不屑一顾,这全是谷斌那臭小子安插在贝尔脑海中的不良记忆,扭曲了她的性格。神对贝尔开的玩笑实在太大,让她自制力极强却性情暴躁,强硬却又脆弱,深情善良却又心胸狭窄,各种截然不同的特点交织在一起,更显得魔女喜怒无常,人见人怕。这种性格,令贝尔对痛苦的忍受力比普通人还差,也就是因为怕痛,魔女杀敌时更加残忍,令人侧目,其实全为了不给对方反击的机会。
如今,庞大湿地的特殊毒物,百倍放大了贝尔的缺点。她仍然没有意识到,更强烈的痛楚,是因为自己的潜意识对自己不满导致的!如果她像洛娜一样豁达大度,也许痛苦要轻得多!
“你难道没有想过,如果你死了,所有人会为你伤心痛哭吗?如果没有你的眼睛,我们也许无法走出这片沼泽!不要总想着别人,有时候,善待自己,也是为了我们!先不要硬逼着自己去适应疼痛,好好爱惜一下自己吧!”我继续大声喝骂着,希望能用这种方式,拔除贝尔心里的刺。
“……我就试着再相信你一次吧,你……还想羞辱我到什么时候?”沉默良久,贝尔的眼睛逐渐恢复了神采,忽然脸色一变,一把扯开我的手,接着一脚踢到我肚子上。
正常反应,魔女几曾被别人这么提在手里呼喝过?我还没来得及感觉到痛,贝尔已经欺近身前,在胸膛上加了一记肘锤。和我一起呆的时间长了,她知道我的防御,攻击强度刚好让我嘴角流下一丝血迹。
“为什么不还手?你不是讨厌被打吗?”看着仰天倒在地上的我,贝尔的脸上居然有一丝坏笑,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那神情,分明是告诉我:就算你想还手,也没有机会。
“我白天刺了你一匕首,刚才又提着你荡秋千,挨你这两下子,我们算扯平。你要是还得寸进尺,我就不客气了。”我当然知道和半认真的贝尔近身肉搏是什么下场,还是耍耍嘴皮子吧。当然,我要认真起来,贝尔也得吃苦头,问题是今天晚上有这个必要吗?
“哼,还嘴硬?”贝尔自然没有继续攻击,向我伸出了手。这是魔女和我经历第一夜的时候,对我作出的动作。从那以后,我们就像约好了一样,虽然吵架抬杠不断,但只要一方摆出这个姿势,两人就马上偃旗息鼓,忘掉一切,重执柔情。
我握住贝尔的手,借力坐起。贝尔半蹲在我面前,双手环抱着我的脖子,香舌先舔去我嘴角的血迹,然后伸进我的嘴里,清理着我口腔内的淤血。
“我从来就没有把你当成别人,你是贝尔,独一无二的贝尔。”长吻后,我喃喃说道。
“我知道,为什么我没有早一点认识你?”贝尔按住了我的嘴,把脸埋进我的胸口。不久,发出了轻轻的鼾声。
刚才闹出的响动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洛娜和曼蒂斯却熟睡依旧,丝毫不受影响。睡眠时是感应不到气息的,虽然她们都有隐匿气息的能力,但洛娜与我异体同心,肯定瞒不过我,而曼蒂斯不是会装睡的人。她们两个都是经历生死的英雄,怎么会没被惊醒呢?我忽然觉得奇怪。
“身体的适应能力是很强的,但前提是必须睡个好觉。伊格尔,你也睡吧。明天,疼痛就没有今天剧烈了。”罗斯温柔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
“是你让它们熟睡的?”我放下贝尔,为她盖好毯子,回头看见了罗斯亮如星星的眼睛。
“对我们英雄来说,睡眠是最好的药物,无论什么伤害都能治好。以前也许就是因为我们无法熟睡,才造成身体的弱点。而且,过度的睡眠一样是杀灭怪物的绝招。伊格尔,你今天也累了,还是睡吧。明天你到我对付怪物的地方一看就知道了。”罗斯一边说,一边伸手轻轻整理着我的头发。
一阵无法抗拒的睡意袭来,我几乎马上睡熟,什么事都不知道了。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我想起罗斯的话,好奇心起,顾不上吃早餐,连续“瞬间移动”,找到了沼泽住民攻击罗斯的地方,眼前的景象令我大吃一惊。
数千只巨型青蛙,这时候全都翻着白森森的肚皮,浮在水面上一动不动,那模样,配上庞大湿地里难闻的腐臭味,极其让人恶心。然而,仔细看去,这些和人一样大的蛤蟆肚皮都在微微起伏,居然全是在熟睡之中,根本就没有死!
罗斯没有杀它们吗?我更加奇怪了,闪至怪物群中,却引不起它们丝毫的反应。用法杖点了点其中一个家伙的肚皮,它毫无感觉;狠狠抽了一杖,那家伙抽搐了一下,缩成一团,但马上又放松四肢,继续酣睡。总之,这些青蛙只管自己睡得天昏地暗,根本不在乎我干什么。
居然会有这种事?我提起一只沼泽住民,施展“惩戒之电”,在高压电下,它总算醒了过来。当然,醒觉对它可不是什么好事,意味着生命的终结。
“它们要睡到什么时候才醒?”感觉到罗斯的气息在身后,我扔掉刚处死的怪物尸体,问道。
“不用激烈攻击的话,永远不会醒了,将在睡梦中死亡,不过要等很多天。它们最有可能是变成同类的食物。”罗斯轻轻说道。从情侣技能得知,她在仔细留意着我的神色。
“你在想什么?为什么不告诉我?”我微笑着问道。罗斯的矛盾心情,我昨天就觉察了。
罗斯不回答,忽然从身后紧紧抱住了我的腰,瑟瑟发抖,和昨天的自豪神色判若两人。
“怎么了?为什么会害怕?”从气息里知道罗斯的情绪,我把声音放得更轻柔。
“我害怕自己!这个技能,远远超出了我的预料!我担心我哪一天失控,让你们长睡不醒!你们一定要在我失控前,用身体适应这个技能!答应我。”罗斯的声音变的说不出的恐惧。
“为什么害怕?小凤凰的新灵气是很温柔的,只要范围内的怪物一动不动,绝对不会有一点伤害。你这个新技能比她更温柔,不是吗?”我轻声安慰着罗斯。
“洛娜的新灵气极其耗费精力,但我这个技能并不费力,却能杀更多的敌人!我从来没有想过,我们每天都必须的睡觉,竟然会这么可怕!我本来是用这个技能自我催眠的,两天前才发觉能让所有生物进入冬眠的状态!昨天是第一次施展,还不熟练,如果再发展下去,我能轻松杀死几万,甚至几十万的怪物和人类!我不需要这种可怕的力量,只想平安和大家在一起生活!”罗斯没有平静下来,反而更加激动。
“……刚看到那本见鬼的魔法书时,我和你一样彷徨!我不能控制那种力量,但能够控制我的心。你现在既能控制这个技能,也能控制你自己的心,怕什么呢?”我愣了愣,说道。
“不同的!库拉斯特比我们想象中可怕得多,你能分担我的痛楚,但不知道还有什么更可怕的东西在等着我们!墨菲斯托一定还有更厉害的手段,如果有一天它控制了我,怎么办?体力药剂对身体有损害啊!你知道,墨菲斯托是憎恨之王,只要我心里有恨,它总有办法侵蚀我的意志。到现在,我都不能完全放下怨恨,伊格尔,你一定要想个办法!”罗斯还是没有释怀,但经我引导,还是说出了心里的症结。
这个时候语言是无法安慰罗斯的。我转过身去,把她搂进怀里,用我的体温让她知道,她并不是一个人面对这种疑惑和迷茫。这也许是人类的通病,没有力量的时候,渴望力量,然而得到了超越想象的力量时,却又开始害怕。因为就算自己能控制这种力量,也未必能控制命运和自己的内心!罗斯无意中,发觉了从另一个方面杀伤敌人的手段,比魔法和实体的杀戮更轻易,更省力,而且不见一丝血腥。她所学过的知识无法解释这些现象,更不能开解她心头的恐惧和迷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