朴灿烈许久没有出现在生活中了。在这寂静又孤独的日子里,校园的林荫道上陆续飘落下许多枯黄的叶。深秋的夜色暗地如墨般纯透,陈言知有时晚上会早点来学校,站在寝室的窗户边看夜灯初上时,对面食堂里人头攒动,喧闹混杂的烟火气息。
好几次,她都已经迈上食堂的楼梯,又落荒而逃。
陈言知问宋政昱,晚上课后要不要去吃夜宵。宋政昱欲言又止地憋了好久,问她,你的病是不是还没好?
她沉默了很久,说,是的,病入膏肓了。
他只是她的一个普通朋友,她不该用无辜的人来填补自己空洞无望的孤单。
宋政昱看着她就像看着一个弱智,那不吃夜宵了,我带你去看病吧。
陈言知在宋政昱面前毫无包袱,她立马丢了他一个白眼,逗得他捧腹大笑,像个没有长大的孩子。陈言知知道,其实宋政昱也很孤独,想要和他做朋友的人有千千万,可是能做朋友的,却没有几人。
他们的夜宵最终还是没有吃成,宋政昱接了一个电话,提前走了。他抱歉地向陈言知承诺,下次一定请她吃夜宵。陈言知甩甩手,走你走你。
陈言知一个人留在教室里,慢吞吞地把讲教材放进那只灰色书包时,触及它毛糙的布料时,一抹明亮的红色在脑海中一闪而过,那一瞬间忽闪的明快心情仿佛跳动灯光,华丽惊艳,却怀疑是否曾有过。
胸口似有若无的隐痛,像夏天缺水的土地,在肉眼不可见的地表深处,裂出一条条细纹。
那块贫瘠到无法拯救的土地,终于在见到朴灿烈照片那一瞬间,彻底龟裂,。
如果不是恰好和胡思远约了那天,如果不是恰好奶茶店坐满了人,如果不是恰好那个四人桌还剩两个位置,陈言知就不会在那里落座,也就不会听到看到关于朴灿烈的一切,也就不会有不可扼制的想念和疯狂的想法。
胡思远参加了学院申报的国家课题,需要参阅许多英语文献,但文章晦涩难懂,难以翻译,他向英语专业的陈言知寻求帮助。陈言知正愁太闲容易胡思乱想,于是一口就答应下来了。
他们约在南区的奶茶店见面。
陈言知住在南区,早早就到了。坐在她旁边的是两个女孩子,化着精致可爱的妆容,坐在位置上吸着奶茶,刷着手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八卦。
只听见朴灿烈三个字,陈言知整个人就像被磁铁吸住一般,再也无法动弹。
陈言知背对着奶茶店的门口,坐在她右前方的女孩子穿着橘色卫衣,她哭丧着脸,把手机转向坐在陈言知右边的女生,表情难受,要哭了一般:“网友在ink的世界巡回演唱会韩国首场拍到了偷偷坐在观众席上的朴灿烈,你看朴灿烈的表情,好难受……”
陈言知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着了魔一样地也探上前去。这仿佛是粉丝直接的默契,她们并没有计较她突然不礼貌的出现,反而把手机位置往中间挪了挪,让她也能看见。
拍图的人距离朴灿烈特别近,可以说是对他的特写。图片是中的朴灿烈戴着熟悉的鸭舌帽,戴着黑色的口罩,双手合拢放在鼻翼旁,全身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了一双明亮的眼睛。只是这一双眼睛,却让粉丝心疼地流出了泪。
第一张图片,是朴灿烈没有发现偷拍者,专心地看着舞台上伙伴们的表演。他有一双特别好看的眼睛,如星子般璀璨,谁看到他的眼睛,都像黑洞般被他吸引。那双眼睛,在蓝色荧光棒虚化的背景点缀下,显得更加澄澈明亮,只是这里面,夹杂了太多深情和遗憾,他像是被遗落的天使,孤单地在人群中,仰望着那些本属于他的璀璨的一切。
第二张图片,是朴灿烈发现了偷拍者,他一转头,眼神懵懂无知,像个刚降临世上的婴儿。第三张图片是他发现偷拍者没有恶意,他放下戒备,对她轻轻一笑,带着释然。
朴灿烈曾经说过,ink是他1/2的生命,ink最大的梦想是站在世界舞台上。如今,他们的梦想实现了,他却坐在观众席上,对认出他的人,释然一笑。
这个释然一笑,是经历了没日没夜的坚持,经过了恶语相向的诋毁,站在最闪亮的舞台上却坚定地急速勇退后留下的温柔。他告诉全世界,他很好,不用担心他。
可是,越是懂事的人,才越让人心疼。
“他为什么要退出啊,他明明是在乎ink的呀,为什么呀,感觉自己难过地要死了……”坐在陈言知右边的女孩子左手捂着胸,身体靠在墙上,像要窒息一般。
陈言知默默地看着留言,大家都哭着说:朴灿烈,求求你别笑了,快回来吧。
她没有追过星,可是不知怎的,却似乎能与她们感同身受。
“不知道他呀,据说他的经济公司一直想让他回来,演唱会前,他们还去邀请他了,可是他还是拒绝了。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打不得骂不得,蓝瘦香菇……走吧走吧,没心情喝奶茶了……”
黄衣服的女孩子拿过手机,直接站起了身往外走。她的同伴缓了一会儿,也垂头丧气地跟了出去。
那两杯只喝了一半的奶茶,孤零零地被遗弃在那里。
陈言知终于知道了她得了什么病了。
她是那么渴望见到他,却又一直害怕着推开他。她从想过这个词,因为她觉得这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可是此时此刻她是这般笃定:她喜欢他,她爱他。
她喜欢上了这个住在她隔壁,闪亮的大男生。多么狂妄的想法啊!
这想法是毒药也是良药,迅速打通了她的任督二脉,所有郁结在心头的阴霾和沉云都忽然消散。
她这么多天怏怏不乐,魂不守舍,原来问题出在这里了。这怕是她活到现在为止最大胆最生猛的想法了。
她,一个带着3岁孩子的女大学生,喜欢上了一个万众瞩目的superstar。
故事的发展,真让她捉摸不透。她以为她这辈子都不会爱上谁,偏偏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她就被他迅速吸引,沉溺之中,无法自拔。
“在想什么,这么全神贯注?”胡思远坐到陈言知对面,解下围巾,将手里的蛋糕推到她面前,“喝什么,我去点……”
陈言知回过神来,连忙拒绝:“不用不用,我不喜欢喝奶茶……”
陈言知的生活里没有额外消费,她不是不馋,只是意志坚定,能抵住诱惑。久而久之,对奶茶、零食,也就真的失了兴趣。
“随便喝点吧?”
“真的,不用,我不会跟你客气的,要喝我自己早就点了……”
“那好吧,尝尝这个蛋糕吧……”
“这么有心……”陈言知一边说,一边打开纸盒子。盒子里是一块粉色的切块蛋糕,上面没有过多的点缀,看起来却不失简约大方。
蛋糕入口,鲜美甘甜,幸福的满足感在味蕾处绽放,回味无穷。看到陈言知似曾相识的小表情,胡思远就知道,蛋糕买对了。
胡思远自己点了一杯奶茶,他们一边吃,一边共同探讨翻译难以理解的长句。
午后甜点的时光是静谧美好的,但商学院篮球队的讨论组已经热闹开了。
王喻央:我怀疑队长在撩妹,可是我没有证据。
接着,他发了好几张图,分别标注不同的时间,分别是1:13、1:47、2:18、3:06,照片的背景人物换了一批又一批,唯一不变的是照片中的两个主角,一个背对着镜头的长发美女,和被八卦的男主角胡思远。
故事的主角也不能说没有变,至少男主角变动了位置,本来他们是相对而坐,后来变成了并排而坐,两个人亲密无间靠在一起的样子,像极了爱情。
赵时予:你是真的闲……
赵时予: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们班今天下午有课……
左栎:……
宋明经一看到照片,觉得女生的背影有点似曾相识,又不太确认,就问躺在床上的宋政昱:“政昱,这是陈老师吧?”
宋政昱用鼻音淡漠地回复了一个“嗯”。
看来还没睡醒,宋明经识趣地闭上了嘴。
宋政昱一眼就看到了77cake的蛋糕盒。胡思远中午出门前,问他给朱宁订了哪个牌子的蛋糕,他没多想就告诉他是校门口的77cake。
77cake是小众品牌,私房蛋糕,味道不错,价格偏高,几乎是星巴克的2倍价格。
上次陈言知一尝就说好吃,没想到胡思远问他这个,竟然是买给陈言知。
宋政昱打开和朱宁的聊天对话框,最后的聊天记录还是那天晚上,朱宁说:我说的不是宋明经,是胡思远。
难道朱宁说的是真的?
王喻央:怎么样,我们要不要组队去会一会队长夫人?
叶初阳:别拖我们下水……
从来都是胡思远心情好的时候去八卦他们,他们要是胆敢八卦胡思远,胡思远有一万种让他们死在篮球场上的办法。而且重点是,胡思远这个人吧,本身就无趣,花叶不沾身,几乎不存在什么有趣的八卦。
王喻央:大部长(可怜)
宋明经:我堵5毛,这是队长夫人,去吧,妙蛙种子!
左栎:我去,室友发话了,看来是真的啊……
赵时予:激动
左栎:喻央快上,都在那里荡了2个小时了,还不进去喝杯奶茶?
叶初阳:求女主真面目
不知道为什么,平时群里也这么吵闹,但今天宋政昱却觉得特别烦躁。
宋政昱:陈言知,女,A大外国语学院大二英语专业学生,国家奖学金、校特等奖、“理和”特等奖学金获得者。
叶初阳:……
左栎:……
赵时予:……
王喻央:政昱在说图片里的女主角吗?为什么感觉他这么熟悉……
宋明经:因为是他的韩语老师,我们寝室的共同好友
宋明经:大家差不多就散了吧。
众人:……
时间过得很快,没有解决太多问题,就到了三点半。陈言知惊讶地看着那几个代表时间的数字,不好意思地跟胡思远说要先走一步。
胡思远站起身,帮她拉开凳子,说:“是我不好意思,耽误了你这么久,下次请你吃饭。”
“朋友之间哪要这么客气!把没来得及看的句子,你标注一下发电子稿给我,我翻译好了发给你。”
“好的,非常感谢。感觉你现在情绪好多了,之前一直阴沉沉的,真的有点担心,继续开心啊……”
“啊?”听到胡思远这么一个高大的男生说这么细腻又矫情的话,陈言知有点不敢相信。不过,他确实是一个很细心的男生。
“好的,知道了,谢谢你,拜拜!”
“拜拜。”
目送陈言知离开,胡思远才从衣服口袋里拿出震了很久的手机。翻看了聊天记录,他才知道,在他没看手机的几个小时里,他竟然成了八卦中心。
他没想到的是,政昱竟然会站出来讲话。他对这种八卦,向来是置之不理的。不过,政昱说话语气生硬耿直,似乎带有一丝不可嗅见的炮火味道?
他可能是想多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