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输世家,百世不易,古今一辙,日月经天,江河行地。以精通奇巧之术,机关铠甲著名。天工阁创始人檀无心便师从公输世家,九天传言,天工阁于檀无心殊死一战后隐匿于九天,再无踪迹。平时影宗宗主月霖对公输世家倍加赞赏,曰其世家大族,待人唯真,造镇怨机关于民间各处,世代维护,造福人类,可为世家表率。如今竟在云雾山庄见其后人,屈居于总管之位,真是让人唏嘘不已。
刘文脱掉外衣铺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把玉芙尸身放在上面,见自己身份已经明朗,便去掉平时的伪装,不再内敛气质。
“百世家族之人,果然气质斐然!”月啼由衷地赞叹道,“先前倒是小看先生了。”
说罢带头朝刘文行了个拱手礼。月影众人见状也相继拱手致敬。
刘文摆了摆手,受之有愧,他看着花渐隐,心下释然,从脖子上解下一个似鸟非鸟状项链交于她手上,“这是唯一可进入公输世家机括之物,名为鬼车,你摁一下的眼睛,它便化作九头飞鸟,伴着七彩光点载你而去。”
鬼车,别名九头鸟。色赤,似飞鸟,大者翼广丈许,昼盲夜了,稍遇阴晦,则飞鸣而过。爱入人家烁人魂气。亦有说法称九首曾为犬呲其一,常滴血。血滴之家,则有凶咎。
见花渐隐手握项链不言不语,他爱怜地看着她片刻,才转身朝众人道,“我公输文这一生,本来家主之位唾手可得,却因情之一字,犯下大错,终是害了师妹幸福一生。莫云,我实在嫉妒于你!”
见刘文就要说出真相的当口。月蝉摸出任务卷轴查看,发现“超度亡魂”四字闪烁不停,便知真相应该不远了。
“你可知我有多恨这青云镇王家肉铺。”刘文仿佛陷入了巨大的痛苦之中,他右手紧攥,握成拳头,眼睛盯着莫云道,“那日我和师妹奉命前往公输世家所设民间镇怨机关之处,更换零件,而这机关便藏匿于王家肉铺后的屠宰处。如果那日我不曾想买个白玉簪子做她生辰之礼而离开她半步,如果那日你莫云不曾策马而过疾风吹掉她的帷帽。她就不会一眼万年,爱上你而无法自拔,为嫁给你抛弃公输姓氏,违背公输世家家训,公然行走江湖,与你结为夫妇。”
莫云极度痛苦地听着刘文所讲,这一字一句,仿佛在凌迟于他,不得好死。
“怜儿百日那天,我在外云游,接到师妹所派青鸟求助,叫我赶于莫家庄封存莫问逝世消息,十万火急。我连夜赶到莫家庄,正准备想办法阻止消息外传到江湖上,便听见一女人在莫家庄一处后院哭哭啼啼,说没有人愿意相信自己了,不想活了。后面想必大家也知道了。那个女子便是林音,她将师妹和她出门礼佛受困于琅琊山一事全盘脱出,并再三保证她和玉芙夫人是清白的,可惜莫问不信任于她,不如死了算了。我原本对师妹就爱而不得心有不甘,就此心生一计。当晚便借助公输世家埋藏在江湖各处的隐藏势力,将莫家庄所有人软禁起来。”
众人听到这里,不由得感慨起来,月影看了一眼花渐隐苍白的侧脸,心叹道这群人连花渐隐在这世间最后一丝温暖都给剥夺了。
“所以,那封信是你写的......阿芙她从来没有背叛过我。”莫云痛苦地蹲下去抱头大哭嘶喊起来,“怜儿是我的亲生女儿!啊啊啊......”
他捂着耳朵不想再继续听下去,可刘文见他痛苦地样子,哪里会放过他。
“莫问已经死了,让其他人给你写信,你又不信。我只有花了几天时间好好练习一下莫问的字迹,真是煞费苦心啊。没想到你真让我称心如意啊,猜疑的种子一旦发芽,就会长成一棵参天大树!你口口声声说着爱我师妹。却连这点信任都无,竟未曾亲自去莫家庄求证。甚至都不用我多做功夫,只是可怜了我的师妹,心心念念的全是你,我三番五次遁入云雾山庄想带她走,她都不愿意,还对你心存念想,幻想着三人团聚一起享受亲情。多么地可笑啊,你对她那样,她还守着那芙蓉居,对我说,看啊,师兄,芙蓉花又开了,阿云马上就会带我出去看怜儿了......哈哈哈哈哈真是可笑至极,多么卑微的爱情,就像我一样。”
刘文笑着笑着,眼泪不由自主流了下来,“多傻啊,就像我一样.....放弃世间一切,来这云雾山庄静静地守着她。”
他跌跌撞撞地走近玉芙的尸身,抱着她,轻轻地用脸蹭着她脖子,小声念着,“你说,到底还要多远才能走近你的心那,如果是永远那么远的话,你说给我听,我也愿意呀。”
问世间情为何物,竟让人癫狂至此。
月冰本来就多愁善感,见此情景,在一旁暗自抹起了眼泪。
倒是月影比较清醒,将所有事情细细捋了一遍,“怜儿姑娘只杀了九人,皆是当年护卫,那另外两人是你和莫云庄主其中一位做的吧。”
“是的,囚禁了莫家庄一时也囚禁不了一世,莫云这人一天到晚只想着怎么发扬光大云雾山庄,再加上亲弟弟已去世,便丝毫不关心莫家庄了。我心想不如屠了莫家庄,以解后顾之忧。谁知道当年还有两条漏网之鱼,以此要挟我索取钱财,我稍微一不称心如意,便非得寻死觅活前来云雾山庄。正巧遇到怜儿回庄报仇之时,不如处理处理和那些尸体一起,放在王家肉铺算了。”
刘文谈起其他人的生命仿若蝼蚁,不屑一顾,在他眼中,只有师妹才是最重要的。
“那暇香呢?这是逍遥居特有之物,为何要给他两服用?”月蝉对暇香一事一直不明,便趁着这时问了出来。
“莫云他也配用此物?这是我特意托人带着公输世家信物求逍遥散人给师妹服用的,师妹日日夜夜思念怜儿和那王八蛋,心神涣散,当以暇香服用聚魂凝神,才能延其寿命。”
所以有暇香的食盒是给玉芙夫人的,月蝉了然,看着眼前痴情的刘文,又看看月冰,五味杂陈。
“你那么恨他莫云庄主,怎么不把他直接杀了得了。”月小八手拿一朵粉紫色芙蓉花,在月影肩上摇晃着小腿,“搞这么多事情出来累不累啊。”
刘文见月小八背着一个小剑,着实可爱,开口道,“小道士,能给我看看你的宝剑吗?”
月小八见他并无恶意,便把佩剑解下来扔给他,“接着!我这剑还没开过光,您小心点。”
刘文接过小剑,似笑非笑地看着月小八,说道,“你还小,又怎么懂得,以后遇到心爱之人便知我为何不杀他了。你这宝剑甚好,不如由我来给它开光祭一祭!”
言语瞬间,小剑已入心脏,只剩一个剑柄在外,月小八见小剑染上人血,嘴巴一瘪,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眨巴着。刘文见小八皱起眉头,就要哭泣,便将小剑从心口上拔下来,用袍子擦了擦,见没有血污,才慢慢放到地上,他捂着心口缓步走到玉芙身旁睡下,闭着眼满意道,“唯求与她葬在一起,此生无憾。”
见刘文口流鲜血,头一歪,没了气息。小青,小绿慌了神,跪倒在地嚎啕大哭起来。
“公子,你这是何苦啊!”
小青小绿二人是公输文专门从公输世家家仆中选出来培养成死侍用来陪伴保护莫怜成长,此刻见公输文已死,小青小绿顿时也没了主心骨。
原来花渐隐这一生崎岖坎坷,竟因刘文而起,她把项链收入怀中,贴身放着,右手双指抚摸了下剑上几乎干涸的血迹,然后将其插入剑鞘。
月影无法得知她此时心情,只知道眼前此人的眼里只剩一片荒漠,连初见时的一丝温柔也消失无踪。
“心病已了,尘缘旧事与我无关,从此世上再无莫怜,清心!各位道友,后会有期!”花渐隐对此地再无任何留恋,蒙起面纱翩翩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