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脆的琴声在荒凉的危楼中传出,时而优雅时而婉转的在无意中引来异类的注视。
与之前数次一致,阿方敏的琴声越是渐入佳境,萦绕他的一轮明月降下的迷雾就越浓。
不详的雾气不光是出现在他的脑海里,还不依不饶的攻击着他的身体。
按压琴弦的手指能感受到冰冷的湿气,光是站在这里身体就仿佛要被冻结,脸庞上所凝结的凝霜不停刺激着他的感官。
坠落,不停的坠落,仿佛从与月亮同一高度的云层往下坠,身上的衣物因为狂风的呼啸而沙沙作响,丝柔的头发也随风凌乱。
好痛苦,连呼吸都做不到!宛如身处真空之中!身体快要四分五裂了!
在严寒的刺骨低温之后是高温的炎热烹煮,此时的阿方敏就像是被扔进热锅中的蚂蚁,汗水不停的溢出并飞散在空中。
即便是如此,演奏依旧不能停止,一旦停下,骇人的低语会瞬间侵占他的身体!
在数次引诱不成后,幻景就已不再由温暖和平静所组成,更像是为了让他屈服而特地挑选的地狱!
没必要紧张,没必要在意!阿方敏,这些都是幻觉,你应该是最清楚的!
心中如此对自己说道,巩固自己的心神,将全部的注意力放在妙曼琴声的演奏中,从内心深处所浮现的,是老卡特那佝偻的身体以及他那刁难的话语:
“还不够!你的注意力还不够投入,你的专注甚至不如嗷嗷待哺的婴儿!给我把乐谱刻进你的脑子里!没有眼睛看不了乐谱?那就用你的手指去感悟!”
“你的脉络由琴弦组成!你的身体就是琴身!琴弓便是灵魂!右手所拉响的,便是灵魂的赞歌!”
“听听你拉的是一坨怎样的垃圾?!音准烂的就像是臭水沟的流水声!令人作呕!简直是对臭水沟的侮辱!”
阿方敏嘴角微微一笑,看来刻进脑子里的不只是乐谱,还有老卡特那充满“爱”的关怀的话语,虽然大多数情况下它们都不那么动听就是了。
在阿方敏所看不见的小提琴琴身上,镇静符文正在因他的演奏而大放光亮,淡蓝色的光芒逐渐包裹他的整个身体。
感到身体不再炎热,呼吸也顺畅自然的阿方敏此时并不知道符文已经生效,只是沉浸在了音乐的世界中。
理性让他无法陷入疯狂,而感性却让他进入了忘我的境界,只是尽情的演奏着,这令人平静的旋律。
而任何的乐曲都有曲终的时刻,一首诚挚的赞歌就此结束,轻轻抚平琴声,将琴放好。
正如他所等待的,一曲完美的演奏又怎么能缺少观众的喝彩,当琴声彻底消失,从不知何处爆发出声响巨大的喝彩!
“好!”
“真是精彩的演奏!”
“哦,神明大人,我听到了什么,这是何等动听的旋律?”
“霍兰达尔的明日之星!”
此时的他正站立在被人群所包围的巨大剧场中,硕大的站台上只独留他一个,宛若一场盛大的独奏会。
本不应存在的人类形体通过向导出现在阿方敏脑海中,刚才经历过的坠落、冰霜、烈焰仿佛虚晃一般消逝。
从未出现在神弃者身上的赞美此刻毫不吝啬的高喊着,特别是这些橘红色线条中所透露出的热情和真诚!做不得一丝虚假……
现实是不可能如此荒谬且不讲逻辑的,唯有由压抑的心灵所形成的梦境才会如此荒诞。
事实上,阿方敏也不是第一次来到这里了,每当《摇篮曲》演奏完毕并缓缓抬头之时,就能感受到震耳的喝彩,还有弥漫在空气中的热烈的氛围。
不过阿方敏并没有任何受到赞赏的欣喜或愉快,这一切对他来说实在是太不真实了,只是礼貌的鞠躬后便走下台从后方退场并走出了剧场。
莫大的建筑群就这样直接出现在他面前,从向导处传来的建筑看上去,风格与摩里斯小镇确是完全不同。
阿方敏甚至都不认为这是小镇所该有的设计,更像是原地球上的哥特风格建筑。
这种有尖塔高耸、尖形拱门和大窗户所搭建而成的建筑不是底层平民所能使用的。
而就是这种在首都等繁荣城市才能见到的建筑,在这里简直是遍布了整个地表。
向导所能模拟之处,没有一处是静默的空白,这座被称为“霍兰达尔”的非凡城市就像是不断运转的齿轮。
而眼前这些人也是其转动起来的关键,在来到这里数次后,阿方敏基本摸清了这里的一些事情。
完整的工作制度,种类丰富的奢饰品以及永远也吃不完的丰盛食物,每个人都有自己应当身处的位置,完全没有一丝多余与浪费。
高效的简直可以用不可思议来形容,如果让帝国的学者知道了,或许会赞美神明并高声呐喊自己发现了理想乡吧?
而他在这里的身份也从人见人厌的神弃者转变为了家喻户晓的小提琴演奏家。
没有人歧视他那双失去光明的双眼,而是选择性的忽略掉了。
人们的热情让他无以适从,明明向导处的线条没有任何异常,可他在每一次与他人接触时都会感到不寒而栗。
就好像脑海中的灵感在警告他,这里有大问题……
“请问您是尊敬的阿方敏·米歇尔先生吗?”
正当他快步走向一处无人的静谧之所像独自待会的时候,一个小孩子轻轻拉住了他衣物的一角并脸上带着微笑说道。
而阿方敏被拦下也并不恼怒,只是报以微笑回应:
“小姑娘,我确实叫阿方敏,不过我并不姓米歇尔。”
从声音和身高判断,拦住他的是一名十一到十三岁的小女生,情绪时代表爱恋和倾慕的……粉色。
现在的小孩子都这么早熟吗?阿方敏嘴角微动,稍显无奈的想到。
虽然他要是不算前世年龄的话也只有十四岁就是了。
遭到反驳的女孩只是微微晃动头部,依然坚持己见的说道:
“不,你就是阿方敏·米歇尔,高贵的月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