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邱,是我,聂厉啊!”
温酒见是聂厉的熟人,便交给他去交涉,自己则停在路边,想着进城后的事情。在月亮高悬夜空的时候,他们一行回到了聂厉队伍的临时补给点,其实就是一个掩在灌木丛后的洞穴,里面存放有食物、水、药物等补给品,六只从小被人类驯养的爪钩,还有这半个多月以来聂厉队伍的收获。接着经过简单的休整,聂厉即命五人只带上收获的东西,连夜返回藤殳。
温酒知道聂厉这样做是为了自己,不过却没有阻止,因为这群能够修炼灵力的人只要活着,便无时无刻不在修复伤势,更别说还有药物的帮助。初见他们时,还只能勉强行走,回到临时补给点时,除了缺掉一条胳膊的凌傕,皆已行动无碍,等到骑着爪钩一路来到藤殳城外,这支队伍已经具备一定的战斗力了。
当然,这不是说他们的伤势不重,如果他们接下来不去找专门的医师医治,伤势很可能会反复、突然恶化,甚至留下难以痊愈的后遗症。
但即便如此,也足以让温酒羡慕,因为他如果处在同样的境地,而没有及时得到医治,结局只有死路一条。
此时已经是凌晨,距离天亮很近了,温酒望着天边,隐约能够感受到一丝不同于星月的光亮。他不由紧了紧衣服,为了方便行动,他穿得不多,而春天的凌晨,正处于乍暖还寒的阶段,冷意依旧。
“那个……实在不好意思!卫兵需要验证您的身份,这是入城必须的手续。”
温酒转过身,聂厉正站在三步以外,满身血污,唯有脸上稍显干净,那是在临时补给点休整时清理的,此外,他穿得比温酒还要单薄,却丝毫没有冷的征兆,甚至还敞着领口,仿佛在享受冷风地吹拂。
温酒暗自冷哼一声,胸腔里满是酸味,面上却如冰封一般,无动于衷,甚至连话都没回,直接从腰包中掏出一个方形牌子,递了出去。
聂厉恭敬地接过牌子,转身离开,片刻后,等他再拿着牌子回来,恭敬中则又多出一缕敬畏,或者说,那缕本就存在得敬畏,终于落在了实处。
“您果然是甲级战兵!”
温酒默不作声地接回牌子,放进腰包,对聂厉情不自禁的感叹恍若未闻。而他丰富的内心里,也没有多少自满,反倒有些心虚。
毕竟他这个“甲级”,含有许多水分。
从侧门进入城墙,穿过幽深的甬道,来至城内,当另一扇门推开的一瞬,喧哗仿佛胀破的气球,猝然涌来。温酒甚至以为自己来到了一间赌场,小时候,他经常要去街角的那幢大房子,将他的酒鬼老爹赎出来,所以对这种几乎要掀开房顶的吵闹声极为熟悉。
温酒往前方望去,宽阔的大街上,一群人正围成一圈,旁边的酒楼、旅店也是人头耸动,纷纷站在窗口前吆喝。
“有人在打架。”聂厉出声解释。
温酒其实也猜出来了,这是一片家家户户都拥有战斗人员的土地,战斗已经成为了他们的本能,听听,就连这片土地的名字都叫战盟,所以即便是休息的时候,战斗也随处可见。只不过再是习以为常,温酒也从没见过黎明时分还这么热闹的地方。
也许这就是大城市与小城镇的区别。
“我需要你帮一个忙。”温酒忽然说道。
聂厉一愣,赶忙应道:“您说!”他早就想要感谢温酒,甚至提出将这半个多月的收获全部送出来,但被温酒拒绝了,这让他一直心有不安。
“我擅长灵器维修,但初来乍到,没有客户。”
“这……”聂厉先是震惊于温酒身为战兵的同时,竟还拥有这样一项高超的技术,旋即明白了后半句的含义,心下猛地一抽。
“你只要散布出消息就可以了,我的维修费用会比市价便宜一半。”温酒淡淡说道。
“一、一半?!”聂厉更为震惊,同时心下一松,只是散布消息的话……但紧接着便回过神,不禁老脸一红,感觉自己真是虚伪透顶,人家可是救了自己的命啊!
聂厉抬起头,看向温酒,确定这名年轻人不是在开玩笑,猛地一咬牙,道:“好!”与此同时,他也暗自做出一个决定。
温酒自然不知道聂厉的决定,却知道聂厉为什么犹豫,并且一点也不怪他。如果温酒真的只是让聂厉帮他介绍客户,而不加上后一句话,那么不出一天,他与聂厉都会被本土的某个势力找上门,因为灵器维修可是一个暴利产业,绝不是他这样一个外来人能够随便插手的。而加上后一句,聂厉就不用再担心惹祸上身。
不过温酒的结局仍不会改变。
“我会租用一个维修间,三天后开始营业。”说完这句,温酒便转身去了。
望着温酒的背影融入人流,眨眼间消失不见,聂厉这才想起,竟忘了与救命恩人道别。
“聂哥,你怎么不提醒提醒这小子,别是个刚出来混的初哥吧?”看来凌傕已经受到了足够的警告,直到温酒远去,才说出这种话。
可惜聂厉仍不给他面子,骂道:“人家如果不知道这其中的道道,会说只让我散布消息的话?”
“那为啥?活腻歪了?嫌命长?真要有这手艺,万宝阁都随便进,非要——”
“闭上你的狗嘴!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还是个碎嘴子?”
然而,别看聂厉嘴上骂得凶,他心里也有着同样的疑惑,毕竟温酒比起他们几个是厉害,而且厉害得不是一星半点,但放在偌大的藤殳里面,说句不敬的话:还真不够看!
片刻后,百思不得其解的聂厉摇摇头,拉着五人寻医师而去,而在心里,则更加坚定了之前的决定。
……
温酒与聂厉等人分别后,在路边商铺买了一张城内地图,然后按照上面的标注,往一家名为谷雨的旅店寻去。其实这条街上就有不下三家旅店,但他一向不喜欢太热闹的地方,所以即便要多走一段路程,也一定要选择一个相对僻静的旅店下榻。
穿过热闹的大街,又行出十多分钟,然后在两条街道的交叉处,拐进一条小巷,随着越行越深,身后的喧闹就像被风吹走一般,变得模糊起来。
巷子两边都是高高的墙,砖石砌就,一盏盏浮灯散发着微光,漂在半空,因为阳光常年难以照射进来,整个小巷都充斥着凉意,砖墙上也布满了绿色的苔藓。
嗒、嗒、嗒……脚步声不知何时竟已变得如此清晰,于是心也跟着静了。
便在此时,忽然一声轻鸣传来,叮的一声,悦耳却也突然。温酒惊醒般地扭过头,一扇门骤然推开。
许是安静本身便是一种专注,许是这一下真得变起仓促,温酒竟一反常态地反应过度,一个侧身躲过了打开的门,这还不算,又接连倒退了好几步……
啪。
又是一声轻响。
温酒脚步一顿,下一刻,仿佛刮起了一阵疾风,他的手中忽然多出一把奇异的武器,从腋下直指身后。
“撒手。”语气淡淡,却暗藏刀锋。
温酒背部,那把被蓝布包裹着的武器上,一只手赫然在握。而温酒也正是感觉到自己的武器突然被陌生人握住,才断然做此反应。
“不要误会,是你差点撞到我。”如晓风轻拂,又如冰棱相击。
霎时间,这传来的声音便将暗藏的刀锋化为一滩春水。
女人?
温酒微微一怔,罕见地露出一丝表情,但转瞬又恢复如常,他动了动肩,感觉到背上传来的力度,根本没有松手的迹象。
与此同时,背后传来一声惊噫:“你背的这是什么?它把我的手……嗯……吸住了!”
哐的一声,忽然从那扇被推开的门前传来。一个男人连忙弯下腰,捡起掉落的东西。
温酒其实一直在注意这个突然推门出来的男人,因为背后发生的事情令他精神紧绷,生怕这个男人也是一伙的。
然而,就在男人弯下腰的刹那,背上突然一轻,那个女人的声音再次传来:“咦?怎么又好了……”
温酒眨了眨眼,这时那个男人也捡起了掉落的东西,瞧他左看右摸的样子,好像很宝贝,但男人脸上的表情却很呆板……倒是和温酒挺像。
便在此时,眼前忽然一花,一抹紫色撞进眼帘。恍惚间,温酒还以为看到了一朵骤然绽放的紫罗兰,沾染着清晨的露珠,剔透、优雅、清凉。
啊……美女!
“你背的是什么?”
“灵器。”
“灵器?能让我看看吗?”
“不能。”
这是在搭讪?她看上我了!她一定看上我了!
“你手上这个也是灵器吗?模样真奇怪!”
“……”
说话啊!废物!一定要疑问句才能撬开你的嘴吗?
“好吧,你差点撞到我,我也吓了你一跳,算是扯平了。”
“……”
啊啊啊啊啊——
啊……美女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