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去哪？”
宋清妍上车后发现他没有往公司的方向开去，反而去了相反的方向。“公司不是忙成一锅粥了，你不用回去看着？”
“那些高管年薪都在一百万以上，要是这点事情都不能办，要他们干什么。西城晚上有冰雕，我们现在赶过去还来得及。”
顾朝夕考虑到她肚子大着坐超跑不安全，换了一辆沉稳的迈巴赫，路上也不敢开的太快。墨绿色的太阳镜照例是遮住了半张脸，看不清表情。
两个人都找不到话题，干脆沉默下去。车上竟然还有一本书，不过全是德文，她看不懂就只好睡觉了。
冰雕，想不到日理万机的顾朝夕也会有时间陪她去看冰雕，这算是哄她开心吗？
其实清妍非常想问，瑾宣你打算怎么办？撇开大人的恩怨不说，孩子是很可怜的。不管是不是顾家的孩子，她都不希望杂七杂八的炮火影响了这个可怜的孩子。
但是，她有什么立场问呢。
西城区不大，但是景点多，特别是那个交通不便的岛屿，巴掌大的地方，经过网络上的热推。吸引了很多小资青年过来旅游啊住宿啊拍照啊，倒也十分的热闹。
冰雕区就在岛上，顾朝夕早早让人安排了游轮，“你还是别坐快艇了，那东西太刺激。游轮慢一点也无所谓。”
上去了才发现上下两层竟然只有开船的人，清妍随即明白了，肯定是他包场了。不远处成堆的游客在码头挤着等游轮，她忽然不好意思起来。
有钱任性，是这节奏吧。
两个人休息了一会，天色也暗了，很多家长带着孩子去看。顾朝夕摸了摸口袋里的盒子，心里竟然开始紧张起来。
这是他生平第一次收到父亲的礼物，会是什么呢？
“怎么了？”
“你猜这里面会是什么？”他拿在手里反复看了看，还摇晃了几下。
清妍明白他的感受，出去以后找了僻静的地方让他打开，可是顾朝夕心里跟憋着什么一样，怎么都拆不开那个盒子。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去那边坐。”她安慰地拍拍他的手，“很久以前，有个孩子被拐卖了，他记得父母的样子，也知道被卖了。可是他不敢去报警，因为人贩子警告他要是敢说出去，就会杀他全家。那孩子很害怕，他不知道是父母得罪了谁，还是遇上了杀人犯，他总觉得那个人贩子一直没走，在暗处监视着他。”
“他的运气不错，养父母对他很好，可是孩子始终记得自己的亲生父母，还假装忘记了过去。一直到他十五六岁的时候，偶然在微信上看到了一则报道，有两百八十四个孩子被警察营救了出来，在找父母。他怎么都坐不住，很想回去找自己的父母，但是时间太久，已经记不清回去的路了。家乡是哪里也不记得了。”
顾朝夕安静的听她说，只觉得宋清妍的眼睛其实比天上的星星要美得多。但是他藏在心里没说，有的东西只要他一个人懂得欣赏就够了。
“后来那个孩子心病太重，开始出现幻觉，他去找医生询问办法。那个医生说心病还须心药医，你回去和养父母摊牌吧，他们会理解你的。后面，你猜怎么着？”
她故意停下来卖个官子，顾朝夕摇头，把玩着手里的盒子。好轻啊，不知道装了什么这么轻。
“那个孩子把一切都说了，出乎意料的是，养父母似乎早就料到这一天，很平静。他们告诉他，这些年他们备受良心的谴责，其实早就想把真相说了。孩子说我只想找到我的父母，看看他们过的好不好。我会回来找你们的。最后那个孩子去找医生，他找到了亲生父母，和养父母家也一直有联系。两家人保持着来往，孩子的心病也好了。”
顾朝夕抬头，伸手捏了她的鼻子一下，“然后呢，你要告诉我原谅他人就是原谅自己吗？”
“不，”宋清妍正色道，“你若不开心，就去恨，不用被道德绑架。我要说的是，只有直接面对过去，面对伤害，才能真正痊愈。”
良久，他长叹了一口气，缓缓拆开那个盒子。
他怎么也没想到，是两张迪斯尼的票。遥远的记忆像夏天疯狂的暴雨，打的他无处躲藏。
顾亦城居然还记得，那是他生日的一个愿望，希望爸爸能陪自己去游乐场。
童年的冷漠，隔离，大人的战争，都让他没有享受过一天正常孩子的生活。哪怕只是一家人和平的吃个饭，周末可以出去玩。
那样简单的心愿，竟成了奢侈。他懂事以后过生日就会许愿，希望爸爸陪自己一天。妈妈如果没喝酒就会哭，抱着他哭。
顾朝夕用了很大的定力才没让自己失态，尽管如此手还是抖的不行。那两张票就像有千斤重，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清妍同情地抱着他，也不去追问为什么，他们依偎在一起，直到冰雕馆都关灯。
“谢谢你。”
他嗓音哽咽着，有点沙哑，郑重其事把票放进钱包里。就像她说的，直面伤害才能放下过去，心里顿时轻松了不少。
上车后，顾朝夕神秘兮兮的把车上的小抽屉给拉了下来。从里面三翻两翻拿出一个天鹅绒的布袋子，“打开看看。”
“难道也是票？”她笑笑，“摸在手里不像。”
他拆开拉绳，神秘兮兮的往她掌心里面一倒。哗啦一下，十几颗璀璨的钻石滚落了她满手。
“哇，天啊！好漂亮。”
那些钻石宋清妍只在网上见过，最近传得很热门的照片，就是杨颖手上的婚戒。硕大的一颗，代表了教主爱她的决心和实力。那颗钻戒亮瞎了多少人的眼睛，如今在她手里的那十几颗，每一颗都不比照片上的小。
“这是真的吗？”
“……”
一时之间她只觉得像是做梦一般，尽管对珠宝没有特别强烈的喜好。但是作为一个女人，谁也禁不住这麽闪耀的诱惑。
顾朝夕看她小嘴儿张开，惊讶得张大眼睛的样子。忍不住想笑，这丫头就是不一样，还怀疑是不是真的。
“喜欢哪个，挑吧，这些裸钻还没有经过加工，等专业人士去镶好了，挺漂亮的。”
随便拿了一颗给女人看看，他勾起薄唇露出宠溺的微笑。
宋清妍虽然不懂珠宝的行情，钻石的定价，但也不是白痴。这里面随便一颗都可以抵上白领做一辈子的工资了，顾朝夕真大方，鸽子蛋当成玻璃珠送着玩。
“太贵重了，这么大戴着都没法做家务，万一丢了我一辈子不吃不喝都赔不起。”
马路边只有昏黄的路灯，虽然不是很亮但是已经将那些钻石照的跟星星一样了。她心里说不清什么感觉，就觉得如此轻易的就被自己得到了，有点扛不住的虚无。
不过顾朝夕觉得，钻石也好，星星也好，都不及她的眼睛漂亮。
“你不是说流星雨滑落了什么都不剩吗？太空洞，又费钱，钻石可是会升值的，这些抓在手里，感觉是不是很有安全感。你知道吗，有时候你就像个异类，别的女人看到珠宝首饰，都会尖叫着抽搐过去。可是你没有，甚至还担心没法做家务。可我就是喜欢你这样的不正常的女人。”
将她的手捉过来握在自己的另一只宽厚的大掌里，他摩挲着这只细腻的小爪子，低头在上面亲了一下。
“我从小见过的女人太多了，别看穿的怎么样，读过什么书，都是一样的爱钱。公司刚成立的时候，好多博士啊硕士啊过来跟我闯事业，男的女的都有。没钱的时候吧看着挺上进的，日子该怎么过还那么过，心不野。但是时间久了我才发现，那些女人都巴望着能嫁个十几个亿身家的男人。守株待兔似的，那些年读的书仿佛就为了嫁个有钱人做准备。”
很少听顾朝夕谈及心里的感受，清妍觉得这次谈话触到了自己心中的一些东西。但是作为女人，她不认为女博士女硕士想嫁有钱人就错了。每个人生活的方式不一样，追求的东西不一样，有很多的人觉得人生规划更重要。不必为了别人怎么看，就把时间浪费在比较是二十八一瓶的洗发水实惠，还是二百八的洗发水效果好那些杂事上面。
事实证明，她还是有远见的。顾朝夕的宠爱于她而言是一种福气，也是一场灾难。有些事早就有了定数，人生的路其实还有很长、很长。
他们生活的环境差的太多太远，见他言谈之间透着一丝冷血和轻蔑。清妍虽然理解，但也觉得这个话题很沈重，很难受，可也只能静静地听着。
“可是你跟她们不一样，这让我很困惑。最开始调查你的时候，每个方面都和钱有关系，可是有机会给你捞钱了，你都不稀罕。成天的要自尊，要独立，就是不安分。”
说着说着，顾朝夕自己忽然笑了。
只见他在宋清妍又是警惕又是诧异的目光之中，把里面最漂亮最大的几颗放入她的手心。然后像立个誓言一样，用力将她的手和这些钻石一同攥紧在自己的大手中。
好像这样子她就被撰在手心了，哪儿也去不了。
“所以我还是会找很多的方法继续诱惑你。钱这东西就跟那个一样，上了瘾就戒不掉了。岛屿也好，飞机也好，钻石也好，宋清妍，总有你没法抗拒的东西。总有一天你会扛不住你的欲望。我想看你对享受上瘾……我想看你离不开我的样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