岚泉给自己倒酒,我们仨在旁瞪眼看着。
橙黄色酒液在玻璃杯中晶光四射,岚泉仰头一饮而尽,之后又是三杯下肚。
我暗暗观察,他虽然笑着,眉头却皱的很高,怎么看都像喝闷酒。
他一口气喝下四杯,站起来转身走向楼梯,背影看上去十分失落,我也感觉心里闷得厉害,一时情难自控,下意识叫了他一声。
他站下来回头看我,那种脸色让我登时愣了。我们从相识到现在,他从未有过如此陌生的眼神,我说的这种陌生,并不是他给人感觉不像岚泉,而是眼神清冷,形同陌路,刻意疏远我。
“有什么事?”
他那陌生人一样的神采让我心里难受。
我说:“没事。”
我心里憋屈,本来岚泉这些事就乱如一团麻,我还中邪似的在镜子中看到一张白脸,无头苍蝇一样胡乱猜忌。
心情不好,我连着喝了好几杯甜酒,头晕乎乎的。
被华雄英拉上去看黄金人形棺,我也是头重脚轻,看什么东西都飘忽不定,做梦一样。
华雄英和老萧扶我往前走,仿佛走了很长时间,非常的累,好像我从小到大都没走过这么多路。
黄金人形棺被华雄英安置在一间小厅里,这里只有一张长桌子用来摆放人形棺,所以倍显空旷。
“小佩,那天发现岚泉的时候,他就睡在里面。”
华雄英和我说话,我觉得他声音听上去,貌似被变频设备处理过,动静特别沉,语速也慢的邪乎。
酒劲当头,我半开眼睛斜视人形棺,它开着盖,金色折页在吊灯下闪闪发亮,闪的我头晕眼花。
我摆手说:“不行,我醉了,看不太清楚。”
“不会吧,你仔细看看应该能看清的。”老萧笑着说,华雄英也帮腔,“喝那么点酒就醉,你也太没用了。”
我大笑承认自己是窝囊废,沾酒即倒,同时也想把手从他们那里抽回来,但华雄英和老萧抓得很牢,我使劲非但抽不出来,他们谁还突然打横抱起我,顺手把我放进人形棺里。
我一刹那间清醒过来,因为脖颈撞在一个硬硬的凸起上面,全身一震,压迫了颈椎。
我恍然顿悟,同时警惕起来,他们开玩笑总不至于把我往火坑里送。
“你们干什么!”我向华雄英大喊,而他正用双手压着我,我们四目相对,他竟是别开脸不看我,老萧则疯了一样狠狠掐住我两边锁骨,那眼神穷凶极恶,想要把我吞掉一样。
“干什么!放开我!”
我蜷起腿,用膝盖撞击华雄英头部,可他那绝非人脑袋,我全力撞过去,他也只是小幅度晃了一下,反而我膝盖又麻又疼。
这功夫,老萧牵制我,华雄英双手一抬,摸上人形棺盖子,作势就要盖下来。
这一瞬间,我亲眼看到棺盖内部那锋利的刀阵,这要是落下来,我一定肠穿肚烂,但我浑身没劲,无法阻止这一切的发生,而且想阻止也已经来不及了。
我眼前一黑,人形棺整个合并,我吓得偏脸到旁边,然而,在刀阵贴到我脸上那刻,我眼前又是一亮,同时砰砰两声闷响,华雄英和老萧应声倒地,而岚泉正拿着一个烟缸站在我面前。
我扑腾身体坐起来傻看岚泉,他蹙眉盯着老萧二人,忽然举起烟缸照准华雄英脑袋一砸下去。
烟缸粉碎,玻璃碴混合华雄英的血在地上流开花,看得我心惊肉跳。
“小狠毒。”
我正出神,岚泉忽然扔过来一把捷克手枪,我双手接枪,他却一脸煞白,身体晃荡两下一闭眼睛,人就倒了。
我一扑过去稳稳接住他,而长桌子离地面有半米左右,我护驾动作又十分完美,也可以说是长时间历险练就出一身本事。
此刻,我感觉岚泉背后黏糊糊一大片,我一看,发现手心里全是血,才恍然认识到原来他全身都是伤,他进过人形棺,所以不能用劲,一用力会迸裂伤口。
“这一切是怎么回事?”我问道,
他咬牙忍痛,笑得释然,“你相信我没问题了?”
我皱眉,没接话。
他笑意更浓,说道:“刚刚我救过你一次,你是不是也该救救我。”
我说:“怎么救?”
“带我离开这里,我天天被他们喂毒药喝,身体一天不如一天,我不想死得不明不白,有话咱们边走边说。”他话没说完,我已经扶他走向大厅,因为那句‘天天喂毒药’彻底震撼了我,我一直以为只有电影中存在这种假设,想不到会被自己碰上,受害者还是我一直崇拜的人。
岚泉并没差到不能走路,他告诉我说,洋楼和姨妈已经被老萧控制,里里外外全是老萧的枪手,我和他想获得自由,只有硬头皮杀出去。
我们悄然摸到大厅,躲在吧台后面,这期间我顺手关灯,借着月光发现门外人影闪动,我悄悄一看,见是保镖端着枪在外面巡视,他们人多势众,我还真拿不准主意。
“黄金人形棺开启那晚,我也不清楚自己怎么进去的,但我亲眼目睹了它开启的过程,人形棺里面躺着一个老女人,干干瘪瘪像枯树皮,人却不是腐烂的,我的记忆就停留在走过去看她的那一瞬,她长什么样我都没看清。”
我全神贯注盯着保镖的走位,岚泉说什么我只听进去一半。
他又说:“我醒来发现自己在医院,华雄英和老萧陪在旁边,我开始很惊讶,后来更惊讶,你想,老萧应该在马新介那里接受治疗才对,他怎么会在医院。”
我皱眉,老萧确实和他分析的一样,当初我前往天津,老萧还处在发疯状态,后来他突然出现在我家,完全不合乎逻辑。
“我被干妈接回这边,当晚夜探人形棺,你猜我看到什么?”
“人形棺里什么也没有。”我说。
岚泉用头撞了我一下,笑道:“聪明。”
我接口道:“你的猜想是,那老太婆死而不僵,控制了老萧,甚至是马新介,还有所有身中魔盒邪术的人,老太婆就是当年那个女邪术师。”
他继续点头,我又狐疑起来,如果这些都成立,华雄英怎么回事,而且之前有一个细节,在我拼命挣扎的时候,我看过华雄英一眼,而他目光始终在逃避,这说明他是清醒的,乱了,都乱了。
我用力摇头。
“我姨妈又是怎么回事,你刚才说每天有人喂你喝毒药,这个人就是她吧。”
“暂时管不了那么多,我下午找过干妈,发现她不在这里。”岚泉说完一蜷身子,我发现他在痉挛,心知不能再耗了。
这种情况我必须迫使自己冷静,我周围全是规格精致的洋酒,我看向这些出神,心中猛地想起来一部前南斯拉夫老电影,我问岚泉有没有打火机。
“你看酒瓶做什么,不成要做燃烧弹吧?”
他总是能看透我,这种感觉非常不好,就像我在他面前永远光着屁股一样。
“不。”我摇头,用洋酒做汽油弹不切实际,而且洋楼周围全是枪手,我们想突破出去必须打快,稍微慢点,枪手会源源不断拦截我们。
想到这,我大摇大摆站起来,看得他一愣。
我从他身上搜出来打火机,捧起两纸盒箱廉价甜酒径直走向大门。
我走出好远他才回过神来,低声让我回去,我充耳不闻。
我光明正大一脚踢开玻璃门,闹得阵仗挺大,外面枪手一瞬之间全看向我。
我笑容灿烂,挥手让他们过来喝酒,说是华雄英慰劳兄弟们。
他们听是华雄英安排的,顿时合围过来,而我之前初步算计,洋楼正面估计有二十来个人,现在走过来的有十八个人,还有七个是异类,从不喝酒的。
我稍稍皱眉,看那七人冷俊高大,其中还有一个冷艳美女,应该不是好对付的选手,他们围着一辆路虎,纷纷对我点头致谢。
这时由不得我愣神,因为两纸盒箱甜酒,已经快被身旁这些人分光,我只能装傻充愣硬着来了。
我笑着挤进他们之间抽出来一瓶,他们纷纷拧开盖子,举起来就喝。
我发誓生来到现在,我心脏从未跳过这么快,我私下里退远,步步为营,尽量装成自然拿出打火机,然后看准纸盒箱所在方位,狠下心来,举起甜酒一摔过去。
我冷不防摔出酒瓶,纸盒箱旁边的十八个人根本反应不及,转瞬弄得浑身是酒,而且我力量很大,纸盒箱中几瓶酒也被撞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