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箱电量有限,我躺在地上挺尸,光线没有之前那样鲜明,昏昏暗暗好比一根即将燃尽的蜡烛。
华雄英喘着粗气,背向我手扶岩壁站在远处,脚步一动不动。
我拿起摔在眼前的镜子,看得清清楚楚,自己的脸在交错的裂痕中支离破碎,说不上来心中是什么滋味。
我盯着镜面出神良久,待腰板恢复力气,我从地上爬起来,错过华雄英拎起装备包,然后从角落找回猎枪,嘴里咬着手电筒,从我们摔下来的甬道向回爬。
背后悉悉索索一阵声响,我心知是华雄英跟了上来。
“这种坡度你认为爬得上去。”他问道,声音是以往那种冷静。
我没搭理他,憋足劲向上爬,越向前枪声越响,这说明我距离廖芷君他们越近,没过多久,我手掌几乎是直上直下,岩壁又细腻光滑,想爬出去是无可能了,我很不甘心,问华雄英还有没有射绳枪。
我一问,他倒是摆上谱了,说道:“是武佩问我,还是海涵问我?”
我听后手滑了一下,好悬没摔下去,我没好气道:“武佩!”
“抱歉,这里没有武佩这个人。”
我气结说:“海涵。”
“你还知道自己叫海涵?你那么聪慧,犯得着问我吗?”他冷笑。
我容忍度到达极限,回过头正要发作,又听他说道:“射绳枪没有,不过有岩钉,你可以把岩钉打进岩壁垫脚。”
我一听也对,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我已经给你钉好了,你脚慢慢放下来。”他忽然一改常态,语气里透着一股说不出的亲和,我火在头上,偏偏不让他如意,我两脚紧紧踏住岩壁两边作支撑,低头鼓捣装备包,里面有锤子和岩钉,又不是残疾人,不会自己钉。
他气急道:“你能不能冷静点?你不会做这种活!听话!”
我偏不听,然而转瞬之间,现世现报就给我上了一课,我腿部力量终究还是不成器,只是翻一番背包,腿就开始发抖,等拿出岩钉,一个小动作而已,眼皮一跳,整个人就滑了下去。
我心下骇然以为摔成肉饼,不想华雄英愣是用肩膀死死架住我的运动鞋,这才没摔下去,当我们原路退出甬道,我还心有余悸。
我坐在地上呼呼大喘,他从我手里抢过装备包背上,又从我嘴上拿走手电筒,一张死人脸向前走去,我意兴阑珊跟在后面,没走几步他又猝然回头,把猎枪和砍刀也夺了过去。
之前是我不对,理亏说不上话只能强忍,我边走边给麦林枪上弹,意识中和他走入一个岩洞。
这里稀薄的空气使我感觉胸闷,我不由抬头打量周围。
这里空间狭小,越往前越窄,华雄英体格健硕,氧气需求尤为重要,他额头上蓄满一层细密的汗珠,走一步晃荡一下,眼看要没气了。
这样一来,我们只好原路返回等待救援。
“怎么搞的,氧气不像之前了。”他背靠岩壁深呼吸,我满头是汗瘫坐在一旁。
我说:“也许是空气本就不多吧。”
“不应该,不然那些虫子怎么活。”他就快支撑不住。
这当儿,我觉得空气里有股子淡淡的焦味,我鼻子很灵,顺着焦味来到甬道洞口,一闻之下恍然彻悟。
“这里焦味好呛鼻子,难道老萧在用火焰喷射器虫烤?”
“有可能。”他扑过来一闻一听,又道:“枪声也停了。”
“小佩!”突然间,廖芷君的甜美嗓音,从甬道中隔世般传来,我俩心下一喜,赶忙呼应。
获救之后,我和华雄英精疲力竭,而天井之下那只鳄蟒象已经不见了。
廖芷君喂水给我喝,我眼前画面炼狱一般,遍地是烧成焦炭的虫子,冒着黑黑的浓烟,各处还有明火,温度蒸桑拿一样,廖芷君美人脸熏成花猫脸,一个劲咳嗽。
华雄英坐在我对面,不知和老萧嘀咕着什么,两人时而瞟我一眼,脸色阴沉,神秘兮兮的。
我刻意不去想海涵那件事,目光一转,发觉附近人很少,问廖芷君之前发生了什么,她眼睛一下亮了起来,手舞足蹈说东说西,听上去惊险,可我脑袋都晕了。
“岚泉力挽狂澜,他真的很强,是他在紧要关头把黄金人形棺和鳄蟒象对号入座,你看那个大岩洞,是鳄蟒象用酸液腐蚀的,通过岩洞,鳄蟒象带着大部分人去往地宫了,我没走,我知道你没事,所以在这等。”她对岚泉的崇拜由始自终没有改变,岚泉确实是英雄,而我是什么,一个冒牌货而已。
我低下头去,有意无意陪笑几声。
“美女,去追前面膜拜你的岚泉吧,我俩和小佩有点事要谈,希望你回避一下。”
廖芷君目光诧异起来,我对她笑了一下,向大岩洞努了努嘴。
她怔怔地楞了许久,后才在几个人的陪同下进入岩洞,不时还回头望向我,一脸的慌色,她对气氛有着特殊的敏感,更可以说是心思玲珑,察觉到我的态度有所转变,她恍然彻悟,已经不像之前那样兴奋。
她前脚刚走,老萧两人便结伴而来,看他们脸色像吃了臭虫,我能联想到是他们通过气了,但老萧不像华雄英那样礼貌,他看待我如仇敌,走过来紧紧抓我的头发,不容置喙,一拳招呼在我脸上。
一拳之后又是一脚,老萧简直像个疯子,激动表情似有千言万语,一时之间又说不上来,憋得脸色通红。
见他被华雄英拦住,我坐在地上冲他们笑,嘴里流下来一些东西,从嘴角开始延伸至脖颈,滚烫的不得了,我说:“你们真的认为我是海涵?我这里可有武佩的记忆,这怎么解释?”我敲敲自己的脑壳,手抖个不停。
老萧横眉竖眼,咬牙道:“会有解释的,只要你躺进该死的黄金人形棺,你就会明白,那该死的解释多么可笑!”
此刻,我身上疼得厉害,因为获救之后精神得到充分松弛,导致我身上新伤旧伤一并崩裂,我不说,他们不会知道我衣服下面已是血流如注,我就快挺不住了。
我牵强一笑,“如你所愿,我会躺进去。”
“那就快走!”老萧冲过来拖我向前,我肩膀一疼,他入手一片湿濡,随即惊讶起来,一跃而起抓紧对讲机喊道:“医生在哪!医生!妈的突然有干扰!”
“告诉你,在你没把真相说出来之前你不能死!”他指向我喊,歇斯底里的喊。
“什么真相。”我说。
“你把武佩和姜不美藏哪去了!说!”
这个问题对我有着非同凡响的冲击,我认为他应该不会吝惜多说一些,我开始追问,可他们显然没有要继续的意思。
追上鳄蟒象的时候,全身是血的我闹得大家人心惶惶,而千疮百孔鳄蟒象已经气绝,它巨人般横在隧道中央,全身上下满是血洞,部分皮肉还在大幅度蠕动,是钻进肉中的死亡之虫让尘封千年的鳄蟒象一命呜呼。
马新介正指挥人手,将黄金人形棺从鳄蟒象身上起出来。
我虚弱看去,见鳄蟒象背部有一个黄金凹槽,一看便知是为人形棺量身打造,我不由慨叹古人的智慧,该是远古巫师在人形棺上面布下魔咒,指引鳄蟒象来完成它的使命,可历史的变迁,导致鳄蟒象苟延残喘的空间被死亡之虫霸占,出师未捷身先死,使命的负担落给我们这些后人,一切也只是刚刚开始。
“虽然通道没有清理出来,但我们距离地宫很近了,用炸药就成。”马新介在最前方喊话,但没人理他。
我见达哈尔他们都围着我,我特别扫一眼岚泉,他全副武装,目光阴郁狠辣,一面不停观察老萧的脸色,一面与我对视,真是什么也逃不过他的眼睛。
我恍然大悟,原来岚泉对我的好一直是泡影,他躺进人形棺恢复记忆之后,将错就错,接近傻傻的我,用苏牧北那些往事来旁敲侧击,事实是这些年过去,他对姜不美的情意一成没变,他在利用我找到姜不美,真是世事难料,人心难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