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的亡命逃窜使我精疲力尽,腰杆子都竖不起来。
“凶神的领地?”我问岚泉。
高坡上灵魂收割机已经很震撼了,我实在不敢想接下来会碰到什么。
我们背后是一片密林幽地,一棵挨着一棵全是参天枯树,树与树之间也没有半点空隙,枯败的枝桠灰蒙蒙的,没有一片树叶,病态中透着死亡的味道。
我看着病态枯萎的树林将我们半包围,另一面又是在高坡上虎视眈眈的灵魂收割机,问道:“没路了是吗?”
岚泉面孔吊死鬼状态,鲜红色的长舌耷拉在胸前,两只眼睛极力向上吊梢,他和病态密林一起出现,看上去像网上常见的恐怖照片,引人战栗。
我们走投无路,只好原地在这里耗,反正灵魂收割机不会冲下高坡。
良久,我觉得心情压抑的快要发疯,双手抓着马新介给的对讲机,使劲折它的天线,有种想将它彻底毁掉的欲望。
岚泉双手叉腰站在远处,见我情绪不对劲,正要走过来,对讲机忽然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
完全静谧的环境下,对讲机这阵噪音格外刺耳,吓得我不轻,也震惊了岚泉。
对讲机噪音中伴随着一些若有若无的杂音,我惊道:“有人说话!会是老萧他们吗?”
岚泉扑过来和我一起听,然后抢过去对讲机,站起来找信号的方位。
结果越是靠近那片死亡树林,噪音波幅越强,他脸色一沉,脱下外套扔到一旁,我这才发现他后背上绑着一把砍刀。
他拔出砍刀,毫不犹疑劈向面前树干,那树干比我见过的任何树木都要粗,渺小的砍刀想劈翻树干完全不切实际,我心灰意冷,也意识到岚泉一样暴躁,结果奇迹却出现了。
岚泉砍刀还没劈在树上,只是人离得树林近了一些,附近树木便顷刻之间如潮退却不止五米,岚泉一呆,我一愣,我不由站起身来,眼见他瞪着眼睛又向前迈了一步,树木还是一样,一刹那间萎缩不止五米。
人挪活,树挪死,这一切显然是不可能的,但它真真正正发生在了我的眼前。
我惊异之下呆立不动,岚泉竟在这功夫走出很远很远,待我回过神来要追上去,眼前树木瞬时恢复原样,将我阻隔在密林之外,我心中大骇,想也不想呐喊岚泉的名字。
“岚泉你在哪!岚泉!”
我喊了很久,直到嗓子嘶哑他也没有回应,没了法子,我只好爬树去寻岚泉,但一阵阴恻恻的笑声,又吓得我魂飞天外,笑声从密林深处传来,尖细的音色显然是在嘲笑我。
我把住树干缓缓跪到地上,用力捶打树干,打心坎里痛恨岚泉那个自负的家伙,他总是不打招呼擅自行动,从没考虑过别人的感想。
他还老是骗人,口口声声说要带我从地狱闯出去,现在又出师未捷人先丢了。
我想着,面颊上已是一片滚烫,这里是什么地方,这里是地狱,我不敢往坏处去想,因为岚泉还有没有命都是两可之间。
地狱也有昼夜交替,当天色渐渐黯淡下去,我才从胡思乱想中恢复神智,我抬头看天上黑灰交替的极光,及天边的火云,傻傻的出神,地面突然一阵雷动,那个灵魂收割机竟是不再蹲点守候,扭动起来楼宇一样的齿轮逐渐远去。
“小佩。”
岚泉突然性的呼唤,使我神智猛地涣散起来,他就在我身旁,居高临下看着我,有着亘古不变的笑容,金色的披肩发,还有精致如搪瓷般的面孔,都让我半晌回不过神来。
“你的样子还有头发怎么……”
他笑着眨眼,“一定是你的幻觉,难道我逃出生天你不高兴?”
我被问得语塞,也注意到他的穿戴和之前不一样了,他穿着我第一次见他的齐腰牛仔裤,两条裤管不一样长的那种,上边是一件牛仔马甲,显得他高高瘦瘦非常精神。
“走,我们离开这。”
他不容置喙,拉起我便跑上高坡。
他速度奇快,力量惊人,登上坡顶的时候我几乎没怎么费力,完全是他架着我跑。
回到坡顶之后,回头再看死亡森林,我不由流下冷汗,树林覆盖面积就像汪洋没有尽头,天地以死亡树林为线,一面是即将吞没地狱的黑暗,一面又是在快速消融的火云天色,
“小佩加把劲,咱们不能被黑夜吞没,必须跟着那个灵魂收割机一起跑,去到有光明的地方。”
“跟着灵魂收割机?你没搞错吧?”我难以理解他的意思,这也太荒唐了,灵魂收割机不是我们能惹得起的,跟在它后面一起奔向光明,无疑是与虎谋皮。
岚泉双手搭住我的肩膀,低头和我面对面说:“你不信我吗?”
“我信,但是……”
“没有但是,只要相信我,我就能带你离开这里。”
快步追向灵魂收割机这种事太过疯狂,我催化全身上下每一个运动细胞,发了疯追向灵魂收割机,踩的脚下枯草哗哗直响。
倒是灵魂收割机那个体态恐怖的移动城堡停也不停,根本不睬我们,跑了好一阵子,我累的膝盖酸痛,岚泉一直在旁鼓励我,让我加油再加油。
他一直笑着,亲切模样没有半点担忧之色,甚至给我错觉认为这种奔跑全无用处,只是他的恶作剧。
想到这,我站下来说:“你又恶作剧是不是?”
他笑意一成没变,停下来回头望向速度已极的黑暗。
此时此刻,黑夜好比一团迷雾吞并地狱每个角落,这种现象不太像昼夜交替,倒似一个胃口大开的魔怪在强行掠夺地狱的版图。
“小佩,再不跑的话,你就要被黑暗带走了,黑暗将会折磨的灵魂直到永远,如果你打算放弃,那么我会和你一起承受这份痛苦,咱们谁也不跑,就在这里等它过来。”
他轻描淡写的口气像是吟诗,这很反常。
“你怎么知道黑暗会折磨咱们的灵魂?”
“我猜的,你看这些枯草,还有那边的枯树林,这些没有生命的植物就是证明,黑暗掠夺了它们的灵魂。”他揽住我肩膀,指向肆意吞没大地的黑暗,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细看,惊见黑暗中囚困着成千上万个亡魂,那些灵魂身无寸缕,形态飘渺丑陋,我看得发怵,岚泉又解释说:“地狱在惩罚每一个到此的灵魂,黑暗是冲着咱们两个活人来的,你不跑的话,那就是你的下场,你会成为它们其中的一员,再也见不到廖芷君。”
其实早在看清那些亡魂的时候,我就不想在这呆了,岚泉说完话,我们就撒腿追向灵魂收割机,这次我再也没有轻言放弃的念头。
然而我体力终归透支,在十几分钟之后宣布报销,倒是岚泉很有精神,他背着我向前拼命跑,速度好比一阵风,竟是很快超过了灵魂收割机。
黑暗已经距离我们咫尺之遥,我回头看灵魂收割机就快被黑暗吞没,正感到可怕,岚泉又告诉我说,让我立即闭上眼睛乖乖趴在他背上。
他身上很凉,冰爽却不冻人,趴上去异常舒适,我觉得眼皮很重,很想甜甜美美睡上一觉,但他又不允许我睡觉,说一旦睡着恐怕再也无法醒来。
“记住我的话小佩,你要一直盯着我,看着我,心里想着我,不然我随时可能消失。”岚泉依然快速向前,面不红气不喘。
“说什么傻话,你怎么会消失。”我嘴上这么说,已经照着做了,我直盯他的后脑勺,他长发飞起来,碰到我面颊非常的痒。
“我也一样,我迷失在那片林子里,就是想着你才找到你的,你务必按照我说的做,心里什么也别想,念着我的名字就行了,否则我随时会消失,永远消失,到那个时候,你我恐难再相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