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德知其心中悲痛,叹了口气,将孩子交给天林,说道:“师父前几日叫了我去,说起一事,他说最近几日总是会做同一个梦。”
“什么梦?”天林问道。
几人知大师兄要细说缘由,均自靠了过来,天德继续说道:“梦中师父身处绝岭荒山之巅,望不到崖底,立足之处尸横遍地,有人类,有妖物,在身前跪着一个赤裸上身的男子,这男子浑身是血,蓬头垢面,他抓住师父的衣袍哀求道“师父,救我,师父,救我,”师父不忍,伸手扶他起身,触碰之际,此男子却烟消云散,师父多次经此梦境,虽说男子蓬头垢面,看不清相貌,但却清楚记得男子胸前留有印记。”说着在衣衫里掏出一张对折的黄纸,摊了开来:“这便是日前师父依照记忆所绘印记图样,当日我收了起来。”
几人接过黄纸,黄纸上画着一个太阳,太阳旁边紧挨着一弯新月,下款四个草书大字:日月同辉。
几人自然也认得师父的手迹,天林掀开孩子的衣服,天心天宝也望向孩童,只见孩子胸前一块淡色胎记,正是日月同辉之像,除开色泽淡些,面积小些,竟是与黄纸上所画图案一般无二,三人面面相觑,均是吃惊,想起师父临终之时所说:天意。终于明白了几分,纷纷低头不语。
几人静静的呆了片刻,天林看了看怀中的孩子,说道:“大师兄,小师弟气息不稳,我们该怎么办?”
天德回过神来“天宝和天林寻个地头将这些尸身葬了吧,我将师父遗体背回山上,天心你带上小师弟随我一同先回山去吧。”
事已至此,天心接过天林手中的孩子,缓缓的向山上走去,天德将师父背在背上,回头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走到那华服女尸旁边,弯腰在女尸腰间取下一方玉佩,小心收好,方才带着悲痛往山上走了去。
时光荏苒,八年之期弹指间,又到了天极山封武之年,天极山作为西陲势力的武宗门派,曾经也是显赫一时,威名远扬,即便现今也是颇受各方瞩目,每过三年的中秋前一日便会举行封武大会,以此在天极山“青龙”“威虎”“涅凤”“火麟”四方殿中选出青年才俊,斩妖除魔,重振门威。
这次大会颇为隆重,偌大的演武场中央临时搭起了一座规模不小的“封武台”,凡在封武试炼中脱颖而出者都会在这台面上当众受封,此次大会更是邀请了武宗,道宗,气宗的众多门派观礼,所以受封者算的上是八方瞩目了。
百年前的一场诛魅之战,天极山精英折尽,近几年,天极山也是人才渐没,天极山的长老们心下焦急,想尽办法培养人才。
演武场背后的青石护栏上正跨坐着一个少年,约莫十岁左右,少年剑眉凤眼,一头黑发随意的披散在肩上,手中拿着一个啃了几口的青果,显得极为随意,这山上之人,都以大派自居,无不自重形象,像这般随意之人倒是少见,想是年少,也无人在意。
少年看着护栏下走过的两个紫衫男子,翻身跃下,拦在两人身前,两人吃惊,后退一步,皱了皱眉头,骂道:“你个小鳖崽子想做甚?找揍是不?”
少年也不气恼,嬉皮笑脸的说道:“两位师兄这是往哪走啊,我看二位今日印堂发黑,可有灾相。”
其中一个紫杉的男子一把推开那少年,嘴上骂道:“小鳖崽子!谁是你师兄,再来胡言乱语撕烂你的狗嘴!”
少年退开两步,捏了捏鼻子,笑道:“说的也是,论辈分我和你们师傅同辈,我倒是自降身价了,来来来,乖侄,师叔为你们化灾解难!蹲下,蹲下。”说着挽起衣袖,一副正儿八经的模样,要去摸那二人的额头。
这二人已是二十上下,哪里瞧得起这样一个十岁少年,况且少年与他二人并非同源,自称师叔,分明就是占二人便宜,大为恼怒,厉声喝道:“呸!你威虎堂的小杂种凭什么和我们青龙堂论辈分,你回你的威虎堂作威作福去,在这里耀武扬威我们兄弟可不惯着你!识相的就滚蛋!”说着“哼”了一声,甩了甩衣袖又要走。
少年见两人要走,用脚尖扒了个小石块,轻轻推到当中一人脚下,那人冷不防的踩了上去,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只见少年咧着嘴,阴阳怪气的说道:“前方的路有些颠簸,可不大好走。”
那人先前一再克制,见这小子不依不饶,实在气不过了,大骂道:“鳖孙!爷爷今天非揍你个屁滚尿流!
少年脸色一正,丝毫不惧,剑眉一扬,回道:“怎么,你二人还能耍几手把式?背后嚼人舌根你们到是在行,若要动手只怕还比不过那吴婶子的绣花儿手,今日无事,小爷来看看,你们这一手捻指扭腰的功夫究竟比那吴家婶子强了多少!。”
两人怒极反笑:“小杂种!你自取其辱,可别留着马尿说我们欺负你。”
“哼哼,有什么本事只管招呼来!我若怕了便不是你李爷爷!来吧!”双方均是摆开架势。
此时天极山的威虎堂内,四人围坐,三男一女正在商议着事情,当中之人正是威虎堂当家,“坐山佛”千山的首席弟子:李天德。当年李千山无疾而终,年方二八的天德便接过了威虎堂的大旗。
天德面色凝重,端起身旁的茶碗轻轻啜了一口,说道:“天宝,你也觉得天辰能去?”
天宝起身说道:“大师兄,我也赞同二师兄和师姐的判断,天辰前些日子已经开了‘伤’门,年方十岁已经是四脉之体,可说是天生之才了,按说开了三脉就该参加封武试炼,咱们要相信小师弟。”
不管是武宗、道宗还是气宗,皆会将元气修炼作为根本,虽说宗门不同,所修的元气也不同,但是提升元气的途径却皆是相同,人体除开十二经脉,还有八道隐脉,分别为督脉、任脉、冲脉、带脉、阳维脉、阴维脉、阴跷脉、阳跷脉,对应八门生、伤、杜、景、开、休、死、惊,脉开之后便能将元气汇入丹田气海,源源不断,每冲破一道脉门,对应的脉络便会元气相连,成倍增长。
所以,即使是一脉之差,也会是天壤之别。
“可是天辰毕竟才十岁,我担心他的身体承受不住灵石之力,那样就得不偿失了,师父临终托付,我断不能让天辰有个闪失,负了师命。”天德起身来回踱步,显得有些优柔寡断的焦躁。
天林见师兄终是下不了决心,知其心中顾虑,笑了笑道:“师兄,自师父离世以来,我们威虎堂便被他们轻看,且不说外界看法如何,连天极山上的人都觉着我们威虎堂没有新辈的人才,此番试炼,其余三堂均是送了十名弟子,我们威虎堂才两人,我们若是将天辰送去,以十岁之年参加试炼,不管最终能不能取得灵石,也必将告知他们,我们威虎堂有新生之力,师父他老人家也定然欢喜的。”
“二师兄说的对,威虎堂是师父一手拉扯起来的,没有威虎堂便没有我们兄妹几人,如今正当是扬威之时,小师弟定能得师父庇佑,大师兄尽可放下心来,要说起来,我是最疼天辰的,我都不怕,你一大男人倒是畏首畏尾的,可失了堂主的气概!”天心总是喜欢和师兄玩笑,即便大师兄已是一堂之主,在她眼里依旧是那个没事就爱操心兄妹几人的兄长而已,这让她觉着无比珍贵。
她也没瞎说,天心的确最是宠爱这个小师弟,当初最不接纳小师弟的人也是她,约莫是天辰长相讨喜,又或许是小师弟聪慧伶俐,没过两年,天心便将他当成了掌上珍宝一般,或许这是女子的天性吧。
几人正在商议,堂外出现一阵骚乱,天德微皱眉头,起身道:“这几个小子在嚷嚷什么,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走出去看看。”
众人随同出堂,却见是青龙堂的几个弟子找上门来,为首的是青龙堂堂主的隔代弟子元武,这元武早年便已开了四脉,在青龙堂‘元’字辈里算是佼佼者了,大师兄元清在一次除妖时,被妖物扯下右臂,损了修为,而后这元武便以一副大师兄的姿态自居,像这般出头之事,他定然是要站了出来的。
天德略微提气,怒道:“你们在作甚?”
众人听闻训斥,立时静了下来,元武也没料到会碰上威虎堂主,稍稍一愣,随即双手抱拳,恭敬的行了礼:“元武见过堂主,久闻堂主嫉恶如仇,光明正大,当是不会允许威虎堂的人行下作之事的,此事请堂主定夺。”
天德心中不悦,这元武一个小辈,也敢向他这一堂之主讨说法,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且这话中有话,更是让人恼怒,脸色一沉,冷冷的说道:“我威虎堂怎么下作了?你说来听听。”
“我们青龙堂的两个师弟和威虎堂的人相约切磋武艺,这同门互相切磋本是再正常不过之事,输赢也是常事,总是互有助益的,但是技不如人却暗中使诈,这可不是君子作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