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勇叹了口气,问道:“峰儿,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林峰说道:“三年前,我十五岁生日,爹娘为孩儿庆生那日,爹无心说了一句话,不知可还记得,说的是‘爹终是对不起你’。说完却是唉声叹气。”
这样一句话再是平常不过了,林勇自然是记不住了。林峰笑了笑:“当时我就觉得奇怪,十几年来,大家都知道我是养子,爹爹待我尤胜过姐姐,又何来对不起我,难道是和我的身世有关。”
在场之人都有些惊讶,这样一句话谁会去在意呢,林峰却能联想到这么多,该说是多疑还是机敏呢。
林峰歇了歇,又说:“如若果真如此,哪我生父又是何人呢,为何爹爹从不向我说起,我便想到了,每年爹娘领我去后山烧送黄纸的无碑之墓,年年祭拜,爹爹却从未提及墓中是谁,若是林家祖辈,为何又从来不带姐姐,想来墓中便是我那生父了。”
说完深吸了一口气,顿了顿,又说道:“为了弄清真相,我找了两盆兰花名株,养到了花匠刘伯哪里,刘伯久居庄上数十年,知道的事自然不少,我借赏花之名,每日送酒过去,越送越多,终于有一日将他灌的糊涂了,便将这些事全数说了出来。”
林勇恍然大悟道:“难怪那年刘伯非的要告老还乡,原是知道自己漏了口风,怕受责难。”
林峰道:“刘伯原不必如此,我也并没有打算要逼走他,如今他一把年纪,离了碧月山庄怕是不好过活,我差人寻过他两次均是不愿回来。”又歇了两口气,脸上有些虚弱,林夫人赶紧扶了儿子坐下。
林峰又道:“得了这些信息,我自然不愿相信,到了那年的元宵那日,我求着爹娘带我去城里看花灯,却买了两只鸽子回来养,娘可是还记得。”
林夫人满眼溺爱的看着林峰,微微浅笑:“当然记得,那夜险些将你走丢了,把为娘吓的不轻,那两只鸽子不小,娘原以为你是在岛上没有玩伴,便想着养鸽子玩耍,只是没多久那鸽子却没有再回来了。”
“峰儿那年已经十五,哪能轻易走丢,那鸽子其实是落华城青帮的信鸽,我从来到碧月山庄的客人口中得知,这青帮收钱办事,颇有效率,果然不出几日,消息便传了过来,和刘伯说的相差无几,至此,峰儿便知道了所有的事情。”说完起身向着林勇夫妇,深鞠一躬道:“孩儿也曾心生怀疑,实在是有负爹娘多年的爱重。”
在场之人无不惊叹林峰心思缜密,善恶分明。
这本是隐瞒多年的秘密,就连庄上的后辈也不知道,如今当着众人说了出来,也算划开了一个心结,守在门外的弟子议论纷纷,只听一个女子轻斥道:“吵吵什么,大敌当前,还有心思议论别人。”
众人听了呵斥,立马住声,天辰偷偷看了看,却吓得差点摔了下去,那女子不就是先前独院的少女么,想到先前的事,脸上又是一阵发热,心想不知她是什么时候到的,自己只是注意堂中,却未曾发现。
林勇笑了笑,笑的很轻松,说道:“峰儿能分善恶,辩是非,也不枉这些年爹娘的教诲,那些奸邪小人想要以此做耿怕是枉费了心机。”
那男人不以为意,只是淡淡的说道:“林庄主真是好手段,竟能教得有人连杀父之仇也不管了,薛某今日见识了。”
阮鹏沉不住气了,喝道:“罗罗嗦嗦半天,别人的家事何须你来操心,我那孩儿的事你究竟知道些什么,赶紧说来,究竟是谁杀了我儿子。”
那人面无表情,淡淡说道:“我杀的。”
阮鹏怕自己听错,爆睁双目,吼道:“你说什么!”
那人又一字一句的确认道:“我说,是我杀的。”
众人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竟然有人自承杀人,且是如此的轻描淡写。
仿佛那不过是蝼蚁一般,哪里像是一条鲜活的人命,阮夫人忽闻实情,一时无法承受,险些跌倒。
仇人近在眼前,阮鹏哪里还坐得住!暴怒而起,口中大喊:“贼胚,纳命来!”斗大的拳头,呼呼作响的拳风,这一拳足以裂石而开。
那人不慌不忙,依然是衣袖一挥,右手出掌,阮鹏只觉一股热浪迎面扑来,越是靠近就越是炙烤的脸颊生疼。
但是仇恨上头,也不退缩,一拳打在对方的掌心,两两相撞,阮鹏顿觉不妙,立马退开,那滚烫的热气竟然由手掌传向内腑,阮鹏心惊,马上催动元气将手臂中的热气逼出体外,心下骇然,想起先前那弟子的死状,仍是有些后怕。
那男人轻松接下阮鹏的一拳,立在原处,一步未动,林庄主提醒道:“阮兄小心了,这厮已经学会了秦岚天的‘戮心紫炎’。”
戮心紫炎是秦岚天当年纵横武林的绝技,却不知此人是从何处习得,阮鹏不敢大意,阮夫人缓了一口气,恨恨说道:“我夫妇二人于你有何仇怨,你要对我两岁的儿子狠下毒手。”眼中似要喷出火来。
“你们与我并无仇怨,只是天意如此,我不得不如此,这又是另一个故事了,此时离丑时还早,诸位要不要也听上一听?这故事我可是没对旁人提起过。”
“该死的贼胚,谁他娘的要听你聒噪,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阮鹏不愿再听,若是将儿子惨死的细节在此说出,只怕夫人再也承受不住,念及此,只有一门报仇的心思。
不等那男人答话,掏出元灵丹,这丹丸微露红光,应是上品了,二话不说仰头吞下,瞬间变成了尖牙利爪的猛兽形状,元气灌的衣衫膨起。
那男人赞道:“气宗兽型,果然有些气势。”也是催动元气,起好架势迎战。
阮鹏身子微微下弓,毛发呼应着元气舞动,如同蓄势的猛虎,一声怒吼,如离弦的羽箭般一发而出。
脚下的青石板承不住力道,竟是“啪啪”作响,被这一脚踏的粉碎。眨眼间阮鹏呼啸的拳头已经当头落下。
那人身子一晃,急急避开,口中喊道:“好快!”翻转手掌,掌心生出了紫色的火焰,手掌一挥,一道火焰如蛇般飞出,阮鹏一个翻滚,火蛇擦身而过,顺势又是雷霆一拳补上。
那男人向后仰躲,脚下像是生了根,身体快要平了地面,却是倒不下去,拳风掠过他的身体,直击身后的堂柱,竟将水桶粗的堂柱击打成了数段。
趁着那人身体还未立起,阮鹏变拳为爪,凌空挥爪,几道爪痕如同剑气般破空而出,眼看要将那男人分成数段。
那男子并不惊慌,脚尖轻点,身子轻飘飘的飘了起来,展开双手,双掌齐动,从背后飞出数团紫色的火球,向着利爪撞了过去。
砰砰几声巨响,紫色火光一闪,瞬间便破了阮鹏的招式,两人龙飞凤舞的几个回合,场上扬起的灰尘还未落下。
那男人站立当堂,面不改色,连大气也不喘一下,依然面带笑容的说道:“阮兄这几招可是未尽全力,未免有些小看在下了。”
阮鹏这几招雷霆之势,因不清楚对手的底细,确实有所保留,但也是使出了七八成的力道,对方却是如此轻描淡写,只怕对手实力要高出自己不少。如此高手却怎么也想不起是那一号人物,问道:“你究竟是谁?”
林勇这才说道:“此人叫薛无常,原本是个赤脚的行医,当年抓你儿子的确是秦岚天,但是却是此人出的主意,害其性命的说来也是此人。”
阮鹏夫妇二人这些年来只道是秦岚天害了自己儿子,却又哪里知道这个薛无常,听也没听过。
林勇怕二人不信,又说道:“秦岚天原本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道宗武者,三十几岁的时候被仇家逼上绝境,无奈跳崖,却得了奇遇,于绝境之下开了六脉,还得到一部失传的道宗法门,名作‘戮心紫炎’,经过数年之功,再出江湖之时,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将仇人一家男女老少四十几口,尽数屠杀,做成了当年骇人听闻的西奉庄惨案,惨案之后,各路侠义之士对其进行了围剿。”
那薛无常听到林勇说起此处,不屑的说道:“什么侠义,不过是一群跳梁小丑为了扬名出头罢了。”
阮鹏啐道:“如此恶徒,报仇寻着正主去就是,何须屠杀人家全庄上下四十几口,当真是恶毒,即使合力围剿也是为了大义。”几句话说的铿锵有力,却忘了自己刚刚对文弱书生出手的一节。
薛无常又道:“秦岚天一身六脉修为,凭着这戮心紫炎所向披靡,杀的这些人死伤无数,甚至请出了七脉的武者大家也是奈何不得,在力量面前口诵侠义又有什么用!”
堂上年纪稍长之人对这些往事自然是知道的,各自面色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