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就是夏令营活动的最后一天了。”
小李子站在讲台上，脸上挂着有史以来的第一份微笑，就连头顶的风扇声都在他的这笑容的映衬下变得温柔多情了。
“时间过得好快啊。”
“终于不用每天早起了！”
“后天我就要和爸妈去北京旅游，想想就开心！”
看到大家窃窃私语，被手机和迟到事件阴影覆盖的陶之遥忍不住捏了把汗，没想到小李子的笑容却在持续发酵：“既然是夏令营，也就不给大家做测验了。”
虚惊一场的呼气声以及随之而来的欢呼声一时间弥漫在教室里。
“但是——”
意外的转折，坏事的信号。
“哈？”
“就知道肯定没有好事。”
讲台上的声音继续：“明天会有一个汇报演出。”
“什么？”
“啊——那我还不如做测验呢！”
“其实也没那么难啦。”沈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陶之遥稍稍安了心，她一定知道内幕。
遍地的哀嚎声令小李子笑意更深，为了避免大家的情绪恶化，他及时地用指节敲击讲桌制止道：“好了，现在最重要的不是议论和抱怨，你们已经是半个初中生了，要学会迎接困难，面对挑战。
“明天的汇报演出也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难，我们排除了语文、数学和英语，以戏剧、舞蹈和音乐的课程内容为重心。
“希望大家可以结合这么多天的所学，完成一出30分钟的汇报演出，主题不限，但要体现这三门课程的学习内容。
“今天可以先确定出主题和大致内容，明天再进行排练。明天十一点钟，舞蹈房，我们五位老师会一同观看。”为了不让大家有多余的时间议论，小李子剪掉了原本的停顿间隙，将所有内容一口气说完。
然而发言一结束，教室便被叽叽喳喳声所淹没。
“三十分钟的汇报演出，还要加上戏剧、音乐、舞蹈，这太难了吧？”
“而且明天汇报，现在才告诉我们，是想让我们中午别回家吗？”
“妈妈呀，我想回家！”
“好了，距离放学还有半小时的时间，你们可以自行讨论，我就不打扰大家了。”小李子拿起课本，迅速地逃离了大型灾难现场，留下一堆没有头的苍蝇继续嗡嗡嗡地闹个不停。
小李子的离开除了留下汇报演出主题的难题，另一个便是负责人的问题。
虽然他是夏令营的班主任，但却并没有相应地在班级设置班干部，毕竟没有课后作业，平时的课程内容也不需要班干部出面，但直到这一刻，大家才领会到，群龙无首的糟糕。
“婉恬，要不然你组织一下？”沈茜在后座用手肘推了一下。
“我又不是班长。”姚婉恬对此并不接受。
“小学你一直都是班长啊。”
“那不一样。”
“我提议，由姚婉恬来担任汇报演出的负责人。”在陶之遥准备转过身同意沈茜的提议之前，已经被后排的某人抢先一步。
还来得及鼓起勇气追寻他的眼神和表情，教室就已响起热烈的响应声：“同意！”
“是姚婉恬的话，我没有意见。”
“姚婉恬不但长得漂亮，成绩优秀，还很有气场，这个提议很好。”
一时间，姚婉恬骑虎难下，再加上沈茜一旁的眼神哀求，她也只好站起身接下这个任务：“谢谢大家的支持，既然时间不多，我也不推脱了，我们今天尽快想出主题吧。
“我们一共四个小组，不如先花二十分钟以小组为单位各自讨论出主题，最后我们再综合大家的想法确定汇演主题。”
在所有人都毫无头绪的时刻，能提出解决办法的人，自然受到大家的拥戴，因为谁也不愿意在偌大的集体中进行独立思考。
该抱着怎样的心情理解眼前发生的这件事？
即使站在客观公正的角度，她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可当他成了主动选择的那个人，一切的意义都变得暧昧而令人不安。
因为认识，因为知道她的能力，因为大家需要她，还是因为，她在他眼中，是不一样的存在？
陶之遥的思绪如同一锅沸腾的粥，升腾的水汽如同迷雾一样遮住了真相。
她看不见真相，因为她控制不了自己的沸腾。
或许等到烧焦的那一天，一切才会清楚明白吧。
她不记得姚婉恬说了什么，只是在忽然听见“苏瑞梓”的名字时猛然惊醒，回到现实。
“又见面了。”不等她反应过来，他已经在身旁的座位坐了下来。
九天前被他坐过的地方，像是只为了他的到来而熬过了这样漫长的等待。
陶之遥牵起嘴角露出淡淡的微笑。
下一秒，他将双腿右移，整个身体朝她侧了过来，接着在她紧张的呼吸中，将右手搭在椅背上，脸颊转向后座：“一起讨论吧，有什么好的想法吗？”
陶之遥松了口气，却又感到心里的气球忽然漏了气，一点点地蔫了下去。
她双手捏着笔身，定在自己的座位上，丝毫不敢动弹。
“之遥，你也转过来一起讨论呗？”
沈茜伸手拍了拍她左肩。
“哦，好。”
被禁锢在笼子里的鸟在胸腔里扑腾起了翅膀。
往左还是往右？
两秒钟的犹豫后，她选择了和心意相反的反向，却被沈茜及时拉了回来：“往左边啦，这样不方便说话。”
原本朝右移动的双脚，又转向了左边，然后克制地停在距离他膝盖两厘米远的地方。
她的手臂和他的距离一瞬间也缩短到只有几厘米，她故意忽略不计，余光却已经估算出了大致距离，半截手指的长度。
如果自己的手臂和手指或是双腿再长一些，就可以轻而易举地触碰到他。
陶之遥不禁后悔自己没有长得足够高挑，没能像眼前的姚婉恬和沈茜那样，即使坐着，视线也可以越过她的头顶。
“我还是换个方向吧。”苏瑞梓忽然起身，拎起椅背朝另一侧转动九十度，靠在自己的课桌前，然后正面朝着姚婉恬的方向坐了下去。
血液在身体里翻腾。
是不想碰到她吗？所以故意保持距离。
还是，想要更清楚地和姚婉恬面对面？
“不好意思，腿比较长，这样坐才不会挤。“苏瑞梓一本正经地炫耀自己的大长腿，又接着说，”你也可以侧过来，腿会好放些。”
陶之遥不由得轻笑，余光捕捉到他不曾落下的笑容后，自己的笑意也跟着愈加明显。
环绕在她周围的紧张气氛一下子被缓解，眼前的空气又恢复了流动。
她记不清那天究竟讨论了些什么，只记得他灿烂的笑容和迷人的眼睛一直驻扎在她的视线里不曾离开过。
想要保存所有与他有关的回忆，甚至是他周围的尘埃和空气。
不是脑海中的臆想和描摹，而是可以无数次再看见、再听见的生动画面。
想到这里，她伸出左手偷偷按住右手腕处的脉搏，扑通扑通，她听到自己的心脏在剧烈跳动，忽然感到这个夏日前所未有的燥热，却又有着前所未有的温柔。
